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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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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长长的街道,皇后码头出现在眼前。文诗出示警员证,而后踏入封锁线。“什么情况?”
制服小警察简洁明了地回答:“半小时前,附近行路的市民报案说发现了定时炸弹。”
海浪在眼前毫不停歇地拍打着驳岸。随着最后一线光明的消失,整个世界坠入冰窖般的寒夜。
慢慢地,周围一片漆黑。这样的场景下,安放在码头其中一根柱子上的倒定时器,跳跃的红色数字格外显眼。
是一个很小的炸弹,据说威力不大。
路灯逐一亮了起来。文诗转身,发现身后有人。那人向她点头问候,动作轻盈得仿佛没有一丝声音。
她仔细地辨认,这才认出了面前的男子。原来是那个出色的拆弹专家,BT。
文诗走近他,尽量放慢语速:“你好,那边的炸弹,你能搞定的吧?”
果然,他读得懂她的唇语。他认真地看她的口型几秒,之后郑重地开口:“应该没问题。不过,请你们先离开。”
离爆炸时间还有二十几分钟,全体警员撤离至安全范围之外。
文诗站在远处,静静望着事发地点。BT专注地进行着拆弹工作,他的动作利索而不带任何迟疑。
面前的情景令她紧张起来。
上一次的炸弹,拆到最后出现了两条白线。虽然结局有惊无险,BT汇报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然而,只要稍稍想一想,他在最后的抉择该是何等艰难,之前的挣扎该是何等激烈。倘若这一次,到最后依旧出现两条白线,又或者是两条红线,他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幸运?她无法确定。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文诗接起,对面传来的熟悉声音令她温暖了片刻。
是景博。他在那头频率极慢,然而语速确是异常急躁:“小诗,刚才Mad sir说你们又发现了炸弹?”
她在心中冷静片刻,嗯了一声。
“小诗,这次的炸弹,跟以往的有什么区别?”
她不明白景博的意思,但仍是在心中努力地思索一会儿,然后答道:“好像,倒定时器十位数的颜色不是其它数字那样的正红色,是有点浅浅的粉红。”
那头传来悲哀的嘱咐:“小诗,听我说,我刚刚在网上看到讨论定时炸弹的帖子。你说的现象,极有可能代表,倒定时器的时间并不是炸弹爆炸的剩余时间,它是用来误导警方的。比如说,炸弹会在倒计时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就爆炸。”
她被震惊得丧失了所有感觉,迅速翻过手腕看看手表,估摸着倒定时器上大概只剩下十二分钟不到。按照景博的说法,炸弹极有可能在两分钟以内就爆破。
抬头看看远处的BT,他聚精会神地工作着,看样子离拆卸炸弹还有好一会儿,而且他完全不了解当下的情况。
“BT!”她大声呼唤,然而,猛然记起那是一个双耳失聪的人,他听不到她的呼唤。
文诗突然感到一种……危机,排山倒海。她来不及挂掉电话,急切而仓促地奔向炸弹,用百米冲刺的速度。
“BT!BT!快离开炸弹,它快要爆炸了!”她一边奔跑一边狂呼,然而那个专注的男子,依旧全神贯注。
奔至BT面前,她拍打他的后背。面前的男子抬起头来,用一种异常惊讶的眼神,然后,忙着解释:“Madam,你赶紧离开这里,我还在工作。”
倒定时器上的时间,只剩下二十秒。他们根本无法跑至安全线外。
“阿诗,快点把他弄上来!”
熟悉的声音敲击着心脏,文诗转头,立文黑色的座驾就在眼前。
把BT拽进车内,后门尚未关紧,车子发动了。
“阿文,你怎么在这里?”
立文咬着下唇,并不答话,只是把加速档调到了最大。
车子冲过安全线。背后,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
炸弹爆炸了,如景博所言,在倒定时器还有十分钟的时候。
文诗长长地提沉一次,心里被后怕塞得满满的。刚才,她是那样不顾一切地冲进现场救人,英勇让她短暂地忘记了恐惧。然而,当临近危机的一刻,她突然发现,心脏就快要蹦出胸腔了。
车子停妥。文诗看见BT惊恐甫定的神色,终于来得及开口:“谢谢你,阿文。”
对方却意外地充耳不闻,目光只是牢牢地锁着前方,额角的青筋似乎有些愤怒地暴出来。不知是在为她不顾性命而生气,还是遇上了别的紧要事务?
“好了,你们可以下车了。”他淡淡的语气,仿佛完全一个陌生人。
两人刚跨出后座,立文已驾着车擦身而过。
文诗深深地望了一眼,隐隐地感到不妥。然而,不容细想,她已经转过身去,往爆炸现场制服警员们聚拢的地方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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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人生命的轨迹,就好像是一条反复上下成波浪状向前奔波的曲线?无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沿着切线的方向,摆脱出去?
立文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几乎在苦笑。无措的情绪令他狠狠踩着油门向前奔去,任凭强大的纠结吞噬着整个心脏。
十字路口,川流不息,红灯闪耀得刺眼。闯过去吧,反正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刚才已经违规好几回了。
就在他拉档的瞬间,手机响起来。“老大老大,接电话啦!”
拿起电话,一眼瞥见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胡sir”。他瞬间泄气,左脚踩住刹车,慢慢按下接听键。
“钟立文,我要你现在立刻返回安全屋,把那批货交给我,我会尽量帮你向上级解释。否则,我就当……”
他剧烈地呼吸着,忽而将电话狠狠地摔向挡风玻璃。前面依旧红灯闪烁,他重重地一拳垂在方向盘上。
很多事情无法掌控,做卧底感觉就像是人格分裂。
用尽全部去取得信任,只是为了最后的致命背叛。
江世孝让他带货,送到指定的地点,而胡sir考虑到他的安全,命令他中止任务。可他不甘心,不甘心所有的拼搏毁于一旦。倘若行动失败,身份暴露,那么,Laughing哥的牺牲等于完全白搭,自己几年来的刀锋生涯也毫无意义。抓不了江世孝,所有的信仰,使命,职责……尽化乌有,他又怎样能够无愧于心地去面对他的银哨子?
所以这一次,他决定跟上天赌一把,悖逆了上面的安排私自行动。
然而,上天总喜欢和人类开大大小小的玩笑,有时候,意想不到的神来之笔,绝对可以令红尘中的人们彻底癫狂。
比如今日,比如刚才。他竟然遇见了文诗——在执行任务的必经之路上。
而现在,他有点不敢笃定地认为,即使抵达了目的地,他的下场或许也毫无差别。他设想过一百种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却唯独从来不曾想到会是这样。
这并非江世孝的作风,所以他几乎可以肯定,刚才的一幕纯属巧合,如有雷同,实属倒霉。然,那个倒霉的巧合却使得他的身份暴露无遗。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他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对方是他最深爱的那个,他救她仿佛一种本能。
黑色座驾如同一头猛兽,咆哮着冲出了十字路口,一直冲到了渺无人烟的境遇。立文跳下车,一屁股坐到松软的泥土上,埋着头挣扎良久。
终于,他掏出手机换了一张卡,立即有清亮的铃声提示:“Message!”
“阿文,孝哥让你带着货,回去找他。”
他重重地深呼吸一次,恢复了以往的敏捷稳定。既然这个赌局由自己坐庄,那么,不如索性坚持到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获胜,只要活着,就还有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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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A team终于清理完爆炸现场的后事、回警署给报案人录完口供以后,夜已深了。
文诗整理着桌上的资料,暗暗庆幸傍晚的损毁有施工队马上补救。大概只需一夜时间,到明日拂晓,又将呈献给市民一个完好无损的皇后码头。
重案组不同于警民关系科,只要在工作,他们的精神和身体就常常是透支的。所以,当所有的档案重归于整洁,一脸糟粕的她,早已是疲乏殆尽。
“阿诗,一起走吧,我送你。”Carson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惯常的关怀。这个男仔总是令人感到温暖,仿佛一种惯性地,只要她倦惫不堪,他就会伸出援手。所以现在的他们,纵然是情深入浅化时无,然而这种难能可贵的友谊,仍旧让她无限感激。
跨入副驾座,系上安全带,文诗友好地询问:“悠悠怎么样了?还好吧?”
Carson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瞬间颤抖,然而很快恢复了平静:“她好像有很重的心事要说,可是又怕耽误我们的工作,只让我送到半路就下车了。”俄而,有些感叹地道,“没想到我赶到现场,还是迟了。”
“你都没有错。”文诗微笑着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炸弹几时爆炸,是我们阻止不了的事。只是我可以想象,明天Mad sir会遭受上头怎样的暴风骤雨。”
说到这里,两人想到那个潇洒的男人在上司压迫下欲爆发而不能的情形,均是忍俊不禁。
笑过之后,又是一阵默契的叹息。
Carson想着怎样为悠悠解心结,文诗担心着立文。
左眼跳得厉害,确是道不明的情绪,如扭曲着胸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心痛。
这个时候,文诗的手机响起来,打破了空气中暂时的沉郁。
果断按下接听键:“喂,您好?”
一个意外的声音传入耳中:“许文诗沙展吗?我是韦柏翘。”
“是我,有事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躁而火爆:“你知道立文现在在哪里吗?”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来,文诗急着回应:“傍晚在皇后码头遇着他,但是现在早就不在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柏翘的彻底绝望:“那你要是知道他的行踪了记得告诉我,就这样。”
“喂~~等等,柏翘,阿文到底出了什么……”
“事”字尚未出口,线路已经断了。
她的大脑瞬间爆掉,轰鸣在耳,比傍晚的经历更加强劲。柏翘是个素来稳重的人,他本该彬彬有礼,这次居然连道别都忘记就挂掉电话,一定是情况紧急。
Carson不明状况,只是尽力平复她内心的波动,揉着嗓子道:“不要急,慢慢来,一切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到底是怎么了?”
文诗没有及时作出反应,只是心内像小鹿一样扑腾不停。立文早些时候的冷淡反应,带他们脱离险境之后的迅速离去……难道,他当时在执行任务?
文诗不敢擅自往下猜测,她的心智力量不够强大。她只能调出那个号码,还是昨晚趁立文酣然入睡时弄到的。
温柔的语音提示道: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Carson,麻烦你停车!”
车尚未停稳,她已经扑通一声跳出门,向黑夜更深处跑去。
“喂……阿诗,到底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她脚下马不停蹄,却仍不忘回头高呼:“不用了,你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养好精神明天为A team出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