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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气煞小貔貅 ...
那天晚上,兰枫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变成了一只虎身凤翼,脑袋上还有两只鹿角的怪兽,嘴大无肛,可不就是貔貅。
“小貔貅,这些都是你的,慢慢吃。”一道不甚清楚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光晕中有一道迷迷糊糊的高高身影,身影边上,是一座金银宝山。
它不停地吃啊吃啊吃啊…
睡的正香的兰枫翻了个身子,四脚一起抱着被子,“唔,妻主。”
第二天兰枫就不记得他做过的梦了。
***
清明有五天的节令假,春意丛生,正是踏青的大好时日,举家上祠堂祭拜完,兰枫巴巴地跟在司徒邢屁股后面,“爹。”
“干什么?”
他伸出手指在脸上挠了挠,“我想去放风筝。”
司徒邢皱了皱眉头,“你今个是怎么了?以前溜出去玩也没见你问过我行不行。”
“爹,我的风筝被你锁在库房里了。”他撇了撇嘴,上个月的月钱被扣光了,这个月的还没下来,他又没钱买新的。
“钥匙丢了。”司徒邢没好气道。
兰枫啊了一声,摇着他的胳膊,“爹,那你能不能先把月钱支给我?”
司徒邢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正要说话,内院的门洞里匆匆进来一个上了年纪的管事,“主君,宇文家来人了。”
“又来了。”司徒邢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兰枫转了转眼珠,“爹啊,我去给你把人轰走,你给我支钱好不好?”
啪得一声,脑门上挨了不痛不痒地一下,“你别给我捣乱,你是想我们两家交恶还是怎么?”
“可是大哥不是都说了他不会嫁进宇文家的,她们还来做什么?”
司徒邢按了按眉心,“你去叫你大哥出来,到前厅来。”
“哦。”兰枫转了身还没走,又回过头来,“爹,有跑腿费吗?”
“你还不去。”
兰枫一溜烟跑开,穿过几个回廊,来到紧邻着池塘的十六角亭,兰诺果然正在这里。
“大哥,爹要你上前厅,宇文家的人来了。”
姣好的柳叶眉不着痕迹地轻轻蹙了一下,“是谁?”
“我不知道。”
兰诺站起了身,身后的小侍收拾着他留在石桌上的笔墨纸砚,兰枫盯着他没写完的断句,“这才叫花间词吗?”
“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感上兴趣了?”
“我才没兴趣呢。”兰枫哼哼了一声,“我现在只想知道爹什么时候肯把月钱给我。”
“你缺钱花?”
兰枫努了努嘴,“小竹和爹说我老是被留堂,爹能不扣我月钱嘛。”
兰诺叹了口气,“小枫,我一直想和你说来着,别和小竹闹翻。”
“大哥,我才是你嫡亲的亲弟弟哎。”
“就是所以我才警告你,小竹他,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的懦弱都是给人看的,他的城府很深,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什么对手?我又没要和他打架,再说,他哪里打得过我。”
兰诺摇了摇头,“有时候,我一直很怀疑,你真的是我亲弟弟吗?”
“那你得去问爹。”兰枫嬉笑着坐在十六角亭的围栏上,两脚不着地,前后摇晃,看着兰诺带着小侍慢慢离开。
他抬起眼,风清日朗,这么好的天,呆在家里真的好浪费。
***
皇城有三公子,兰家大公子兰诺,晋王世子慕容羽飞,宇文公子宇文雪,慕容秀,宇文傲,而兰大公子兰诺,则是一个清字。
“一天,你给我一天,若是今晚黄昏我送你回来的时候你还是现在的心意,那么这件事我不会再提一个字。”
兰诺叹了口气,“我不觉得就一天,会有任何不同。”
“不试一下,你又怎么知道?”
兰枫从内院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兰诺和宇文冰离开的背影,隔得远远的,当中还隔着兰诺带上的两个小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为之。
“哎。”这么好的天气,连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哥都上街去了,他有什么道理闷在家里,可是他的风筝呐,还可怜得被锁在库房里。
“二哥。”兰枫正郁念着,回过身去,闷着声,“小竹。”
他两人身形差不多高,不过因为不同父亲的缘故,单看长相并没有相似之处,弱不禁风就是对兰竹最好的写照,柳腰纤纤步步轻,说话也是软声细语,“你要出门去吗?”
兰枫抬起眼皮想了想,半晌,“也许吧。”
兰竹没再说什么,福了福身离开了前厅,兰枫很得意,看吧,他也可以很会说话,这下兰竹可抓不到他的把柄了。
他没得意多久,兰竹又回到了前厅,摊开手掌,“二哥,你是不是想要这个?”
兰枫低眉一看,却是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他诧异地扬起了眉,兰竹拉起他的手掌将钥匙塞到他手里,“拿去吧,是库房的钥匙。”
“你为什么要给我?”
“二哥,我知道你生气我去像大爹爹告密,可我也是为你好,如果你没有月钱花的话,你可以拿我的去用,可是,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兰竹抬起眼,楚楚可怜的眉眼淡淡轻蹙,兰枫吃软不吃硬的,挠了挠头,“真的?”
兰竹伸手解下自己腰际的小挂袋,“这是我的钱袋。”
“那也不用了。”兰枫伸出手把他的钱袋推了回去,没心没肺地一下拍上他的肩膀,“那你以后不许再去向爹说我在公子堂的事。”
“好,如果这会让二哥不开心的话,我不会再说了。”
***
“怎么回事?”宇文冰阴美的五官有丝不悦,兰诺敛着袖站立一边,对沿途不时回望的视线恍若无睹,有男有女,事实上,他早已经习惯了。
“少主子,暖云阁被人包了场。”
“我以为暖云阁是不允许包场子的。”别说不许,就是允许,以暖云阁的要价,谁人会下那么天价的血本?
那侍从苦着脸,“少主子,人家包的是自己的场子,也不用另外花钱。”
“是…”
“风无月。”
天下第一庄逆云山庄的皇城总当家,三殿下出巡也常常礼让三分的女人,宇文冰微皱着眉头,那侍从低着头,“据说是逆云山庄北疆的所有当家在开季会,所以,所以…”
“那便换个地方,皇城酒楼无数,今日只是碰巧,宇文小姐又何必介怀。”兰诺嘴里说着话,眼神却并未看她,反倒是看向不远处,冲他自己的小侍指了指,“我都忘了朝报该出来了,去买一份回来。”
***
画舫随着湖水的起伏微微有些摇晃,作为全皇城第一家以画舫为楼的酒家,水云舫的盛名并不在暖云阁闲云阁之下,不得不说,谈到做生意的手段,放眼天下,都无人能和逆云山庄相提并论。
宇文冰的面色有些发僵,两个小侍站在兰诺身后,很尽职地为他布菜,压根不给她一点点可以献殷勤的机会。
卷起的朝报就在桌边,触手可及,兰诺小口吃着菜,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户,正是东镜湖的南岸,一大片空旷的草地,远处隐约可见栖凤山的重山叠翠,他眼神不甚确定地晃了晃,岸上那个拉着卷线跑得正欢的浅紫色身影,怎么这么像兰枫?
“不合胃口吗?”
“不会。”兰诺收回视线轻轻摇头,“我只是在想,朝报上说近日可能会有很多江湖人士入皇城却没有告诉缘由,有些奇怪。”
“想知道原因吗?”
“是…?”
宇文冰勾唇一笑,“兰大公子才情冠绝皇城,却似乎对周遭的事不太关心。”
“怎么说?”
“四月有一场赛马会,难得一见的绝世名驹都有可能出现,这些江湖中人爱马如命,又怎么能错过?”
兰诺轻点了下头,他确实不太去理这些市会,总觉得沾了市侩俗气,不免自降身价,皇城每月的市会他也分不清,不过对于这个赛马会,他倒是清楚得很,一是因为感觉比之其他要好上一些,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兰枫时不时念叨上一句,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兰诺低眉无声无息地夹了几筷子菜,听到身后的桌上有人坐下,不多时便传来倒酒的声音。
“坐吧。”
“属下不敢。”
“你们两个站成这样像个什么样,人都在看我们。”
兰诺嘴角扯了一下,照自己背后桌上这女人的说法,他现在身后站着两个小侍,岂不也是太不合情理惹人闲话了?
他不太想和宇文冰说话,倒是起了兴致去听身后那人说话,“少主。”
哦,还是个少主,难不成也是皇城哪个世家的人?
“有件事属下实在是不明白,想我们情庄的马,那也匹匹都是价值不菲的名驹,少主何必大老远从江淮跑来皇城参加这什么赛马会?”
原来是南陵的人。
“名驹?”那女人的声音并没有多大起伏,听起来像是个很是刻板的人,“那两匹赤凤驹都上了年纪,我需要刚齐口,年轻力壮的母马。”顿了顿,“那些牧场都留着最好的母马当种马,不肯拿出来,也只有赛马会的时候,她们之间需要互相交换配种,我才能见到最上等的骏马。”
“就像是那天在十八铺见到的那匹飞霞骠?”
那女人叹了口气,“那匹马实在是难得一见极品神驹。”
“属下也这么觉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马。”
马还能用漂亮来形容,兰诺听得新鲜,就听那属下又道,“不仅漂亮,灵性十足,而且跑起来真的当得起是飞驰电掣。”
“可惜是有主的。”另一个属下叹道。
“你们没发现那匹马的主子是什么人吗?”
“是谁?”
“人我是没看见,不过那匹马的马鞍上绣着一朵银丝线的龙鳞浮云。”
“逆云山庄。”那属下脱口而出,“能绣上龙鳞浮云,至少得是逆云山庄的城池总当家,银丝线,那就至少是副庄主以上。”
“你怎么不猜是庄主?”那女人喝了一口酒,“其实我的要求也没这么高,飞霞骠速度是块,不过我倒是更喜欢赤凤驹一些。”
飞霞骠,赤凤驹,雪玉骢,传言中的三大名驹,纯种马极少,从来只是书上看过这些,还是第一次听人真的谈论起,兰诺听得都快忘了宇文冰还在对面,身后那主仆三人似乎就是坐下来喝了几杯水酒,上了几道下酒小菜,很快就起身离开。
那青衣女人在他身侧走过,衣摆在桌角擦了一擦,兰诺忍不住抬起了眼,疏朗的五官,不像皇城大多数世家小姐一般显得斯文,反而带着一股草莽之气,神情果然一如他以为的那般平板无波。
这就是江湖中人吗?兰诺有些好奇地想着。
***
兰二公子拖着大大的蜈蚣风筝走在大街上,张望着脑袋,才飞起来没多久线就断了,好在风筝还没飞高,没被风带走,也不知道哪里有修风筝的地方。
糊一只好风筝不容易,皇城有这种好手艺的人不多,兰枫很宝贝他的大风筝,四处兜兜转转,终于在离东城门沚泽门不远的街转角找到了一家风筝铺子。
换好线,才发现他身上压根没银子。
“大娘,那个,我欠账行不行,等我什么时候有钱了肯定来还。”
“小公子呐,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小买卖,不搞这套,你说你看起来也是个贵公子,家底不错的样子,何必还和我计较这点小钱。”
“可我现在是真的没有。”他挠着头,在身上摸了摸,只剩下左脚脚腕上那一个一直没能摘下来的银镯子还算值钱。
其实照习惯,这种银镯子带到六七岁就该摘了去了,最多带到十岁也差不多了,可怜一直没人记得告诉兰枫要将镯子取下来,等到他十三岁那年的一天夏日,司徒邢突然间他脚腕上还亮晃晃地拴着两个银镯,这才反应过来。
可惜,一个是取下来了,另一个正卡在脚踝上,怎么都摘不下来了。
“哎,算了算了,难不成我还能砍了你的脚拿你那个银镯子。”
“大娘,不如我帮你扎风筝?”兰枫抱着他的大风筝,还没走出门,突然回过身来,亮晶晶的眼神闪闪熠熠,黑透透的瞳眸眨了眨。
“你?也行。”
***
“啊,好痛好痛好痛…”兰二公子甩着手在不大的风筝铺子里跳脚,那年迈女人摇着头,“你又怎么了?”
“大娘,木刺好扎手,怎么你都不会被扎破吗?”
“笨手笨脚的才会。”
兰枫将手指含进嘴里,含糊不清还要说话,“我才不笨手笨脚,我只是手生。”
“手生?又没要你扎风筝骨架,我只是让你糊绢面,你都能搞成这样子。”那女人拎起堆在地上的空白风筝,接缝处坑坑洼洼怎一个惨不忍睹了得,“行了行了,你什么都别做了,算我怕了你,你还是走吧。”
“可是…”
“你欠我的钱一笔勾销了。”那女人拿起刚扎好的骨架自己开始糊绢面,嘴里自言自语,“本来只是几文钱的事,再让你这么一弄,要是浪费了我几个风筝骨架,我岂不是赔大了。”
兰枫没听见她后面的话,手指上被木刺划破了,有些流血,还含着嘴里,另一手拖着他的大风筝,出来眼见天色已不早,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可是还没走多远,就见到不远处街头一家店铺高高挂起的招牌下面,站着两个人,他睁圆了眼,大哥。
兰二公子确实有点粗枝大叶外加没心没肺,却还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他有长眼,还分得清好歹,可大哥如今的神情,那个女人分明是在轻薄大哥。
***
“天色不早了,我想我也该回去了。”天边初见晚霞,黄昏已至,兰诺抬起眼看着天,两个小侍之前在水云舫就被打发了回去,现在他有些后悔了,怎么就会因为那个陌生女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把人打发走了。
他话音才落,袖子连着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心意,是不是?”
兰诺叹了口气,宇文冰抓着他的手腕,“为什么?”
“为什么?”兰诺任由她抓着手腕,“因为我不想,难道还不够吗?”
“你不想,兰诺,难道我堂堂宇文家少主,还不配娶你兰大公子吗?”
“宇文少主是皇城诸多男儿梦中之人,怎么会有配不上一说,是兰诺高攀不起。”
“高攀?”宇文冰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笑声却带上了些无奈,“以你兰大公子在皇城的声名,就是嫁了皇族贵胄,也没人会觉得你是高攀。”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下来,低低地似在回忆着什么,“当年蚕丝节夜宴,你和雪儿共奏那一曲惊艳了全场,一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
她的手还在他腕上,他的胳膊贴近在她身前,近得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兰诺做不出在大街上和她争执的动作,也不敢甩开她,只得有些僵硬地朝后仰了仰,“宇文小姐,你府内早已有宠侍不下于五人,又何必…非我不可?”
“你知道?”宇文冰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对他这在意自己所为的表现有些喜意,兰诺偏头没说话,是,她第一次上门提亲的时候他就让兰枫替他去打听过,不过这些宠侍只是原因之一,之后便拒了亲,谁想她竟然一直都不愿放弃。
“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宠侍吗?”她的声音就在他身侧低低传来,在黄昏渐歇的街道上有一种异样的低哑,“有一个,眉毛和你很像,还有一个,唇形像你,另一个,声音像你…都只是因为你。”
兰诺因着她的话愣了愣,面颊上泛过丝丝淡红色的热潮,她还在说着话,手竟就探向他的眉,可还没碰着,就觉得后背传来一道鞭风,虽然力度很小,可真要挨上一鞭子也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她闪身一避,那鞭子挥了空,“满嘴借口的小人。”
居然都没碰着她,要不是他带着风筝,肯定能抽她一鞭子。
“小枫。”兰诺有些诧异,兰枫瞪着宇文冰哼哼,“我还是大哥的亲弟弟呢,你怎么不说我长得像大哥,你也凑合一下?”
“兰二公子,我知道之前退你亲之事你还是耿耿于怀,不过我只属意你大哥,还有,鞭子不是玩物,你还是不要乱玩的好。”
“玩?谁在玩?我警告你,”痛脚被踩,兰枫气得直跳脚,“你不要搞错,那是爹他做的主,我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你听到没有,不许再说这事。”
大哥拒亲都拒了,爹居然让那来提亲的媒公将他的生辰八字送了回去,算什么?西瓜没吃着,换个桃子顶替一下?想当然也,被一口回绝。
“兰二公子自然会遇到良人,只是那良人并非在下。”
“废话,当然不是你。”兰枫没好气地当空甩了甩手里的鞭子,听听那个女人说的话这叫什么口气,哼,一个个都说的他好像嫁不出去,倒贴都没人要一样,你们都等着,他一定会找到他的好妻主,哼。
之前忘了说来着,既是外传,不照着原文的线走,完全独立的文,就大背景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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