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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石牡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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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牡丹
傅秀娘也愣住了,伸出的手停在那里,半晌,才喃喃道:“人......人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卢九已越过他,抢出了屋子。
他的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一掠而出的身法竟是无比美妙,不过几下起落,就已站在先前冯窥豹跪过的那株古松之下。
傅秀娘扶着石门,远远瞧见他低头看着雪地,眉心仿佛微微蹙起,不由得高声道:“你在瞧什么?”
卢九弯下腰,左手从白裘中伸出,食中二指一夹,从雪地里拈起一件物事来,接着拍了拍衣衫,慢吞吞地走了回来。
傅秀娘笑道:“方才你不是急得很么,怎么现在这样笃定?”
卢九拢了拢袖口,道:“积雪平整,脚印清晰,他是自己走的。”
傅秀娘眼珠子转了转,悄声道:“你这个朋友可真讲义气,你为了他又是杀人,又是求药,正可谓两肋插刀,他不但把你给的东西随随便便就送了人,还让你带着重伤长途跋涉,如今更是一声不吭地便跑了......这样的朋友,我瞧着不要也罢。”
卢九沉默了片刻,忽而笑了笑,道:“我从来没有将他当做我的朋友。”
傅秀娘道:“哦,那你将他当做什么?”
卢九淡淡地道:“自然是喜欢的人。”
傅秀娘怔了一怔,继而笑道:“你倒是坦白得很。”
卢九居然也学着他的样子,眨了眨眼睛,道:“你不喜欢我坦白?”
傅秀娘大笑着上去抱住了他,道:“喜欢得要命。”
两人于大雪中,像相识最久的朋友一样用力拥抱,一时之间,竟都有些舍不得放手,生出种惺惺相惜的味道来。
傅秀娘将下巴搁在卢九肩上,悄声道:“你不管他了?”
卢九笑道:“他身手不差,人又聪敏,既然是自己走的,总不会有什么大事......退一步讲,即使有事,我现在这个状况,跟上去做个陪葬,难道很有意思么?”
傅秀娘目光一转,轻声道:“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在担心他的。”
卢九道:“谁说的?”
“我说的,”傅秀娘叹了口气,道:“你若不担心他,将手里的东西捏那么紧做什么?”
卢九面色也变了一变,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声,苦笑道:“你若肯把自己变得笨一些,我说不定立刻就会爱上你。”说话间放开双手,率先走进了石屋。
傅秀娘笑了一笑,亦跟了进去。
卢九此刻已将放才从雪地里拣来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傅秀娘合上门,一回头,便瞧见了桌上的东西。
他的笑容也凝结在了脸上。
那是一朵石头雕刻而成的牡丹,被人漆成了绿色,这绿色却像是刚刚涂上去的,微微还有些光泽,没有全干。
卢九一直在注意傅秀娘的神色,此刻忍不住也变了颜色,低声道:“你莫非认识这东西?”
傅秀娘回过神来,听他发问,转过了头来,狐疑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卢九怔了怔,道:“这......莫非我应该知道么?”
傅秀娘沉默了片刻,缓缓叹了口气,道:“是了,我竟忘记了,她纵使曾经风流绝艳,天下闻名,却到底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你这样的年轻小伙子,又怎么会认得她的标记。”
卢九皱了皱眉,道:“标记?”
傅秀娘走到石桌前,伸指轻轻将那朵石牡丹捏在手中。
他纤秀的手指,同莹莹幽碧、精巧绝伦的一株绿牡丹相映,诡异得十分漂亮。
他盯着这牡丹又瞧了半晌,才淡淡道:“自有牡丹倾国色,山东有一种牡丹,开花之时,花苞是粉绿颜色,故而称其为,绿玉。”他说罢笑了一笑,道:“你纵然不知道她的标记,但总应该听过她的名字的,是么?”
卢九心中念头飞快闪过,口中已失声道:“莫非是廿余年前,武林第一妙人,绿玉仙子?”
傅秀娘闻言,将那牡丹放在鼻前,好似真能闻到花香一般,深深吸了口气,口中却喃喃道:“廿余年......”
卢九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但绿玉仙子销声匿迹亦有十余年,我叔父指点我来找你的时候曾经说过,你治好过她的怪疾,你们是旧识吗?”
傅秀娘笑了笑,道:“原来你是卢道人的侄子。”他说完闭上了眼睛,轻声道:“你听见了吗?”
卢九奇道:“什么?”
“笛声。”傅秀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窗外,轻声道:“她在吹笛。”
笛声很低,很远,仿佛隔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被山风吹送,几不可闻,夹杂在风雪声中,好似猿啼,又好似鬼哭。
卢九豁然起身,打开了门。
笛声曳然而止。
石门前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绯红的信笺,上面写了八个大字:
你不出来,我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