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烟》夜月夭夭

13、华烟013

　　华烟找来流觞，却并不急着问他什么话，只是让他先给自己诊了脉，确认了一下病情的最新进展情况。
　　看着流觞认真萧肃的神情，想到这个人是澈凡派来的，华烟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虽然也明白澈凡如此做完全是一片苦心，但是却也免不了还是对于他这种随便就安插人到他身边来的行为感到憋闷。
　　对于前阵子殉职的那些侯府的护卫，华烟此时便已经肯定那绝对不是偶然事件，因此心里就更是觉得对他们愧疚。也并不避讳流觞了，直接叫来管家忠叔让再给那些护卫的家人送一笔厚厚的抚慰金，忠叔虽有疑问，毕竟抚慰金之前已经给过了一笔，但看华烟沉痛的神色，最终也没有问就去执行了。
　　而对于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华烟除了怀疑澈凡，当然他更加怀疑的人还是皇帝意楠羽。至此华烟甚至有些后悔当初还不如将先皇遗诏直接给意楠羽，大不了自己一死，何至于拖到如今到枉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流觞见华烟对管家忠叔如此吩咐，便猜华烟定是知道了之前的那些护卫的死不是偶然。而他是如何猜到的，恐怕还是于昨夜澈凡前来有关系。那么自己的身份或许华烟也已经知道了吧。
　　流觞不动声色，继续给华烟施针。
　　过了一会儿，华烟便让六子去准备沐浴之物，将小孩儿支走。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窗户关着，金色的阳光透过枝丫打在洁白的窗纸上，散下一片片金黄和几个剪影。
　　房间里很静。
　　华烟趴在床上由着流觞为他拉上脊背的外袍，扶他坐了起来。
　　他靠在窗柱上，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地望向流觞，看到流觞面色柔和，低着头为自己打理衣物，一缕青丝从他的肩膀滑到前胸，华烟不由自主一把抓住了那发丝，抓住了，他也怔住了。
　　流觞也是一怔，入眼是那如玉般美好的手臂，漂亮的手指精致莹润，只是看一眼便能勾得人将它含进口里侍弄一番。流觞那总是含笑的眸子此时看向华烟，眼底竟也是笑意。他只是静静地把华烟望着，到把华烟看得颇为窘迫。
　　华烟颇不自在地松了手，正了面色便问道：“这批护卫里还有几个如你这般的吗？”
　　华烟这么问，流觞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华烟这是在问澈凡安插了多少人进来，对于这件事，他其实更愿意直接告诉华烟，杀他护卫的人是皇帝，可他不能说，只能装作不知地，回道：“只有我一个。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华烟没有回答他，而是沉默了。那眼中的神色变了数变，流觞能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看到嘲讽，悔恨，黯然，无助，痛苦，自责，茫然，最后是坚定。
　　华烟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坚定地看着流觞，道：“你帮我传话给澈将军，就说今晚三更正时，我请他到府里密谈。要他万万小心。”
　　流觞似乎能猜到华烟的心思，不免为澈凡担心，更忧心华烟，可看华烟这个样子，他又怎么能说出拒绝的话来？于是便一口答应了。
　　之后的一切都如往日一般。只是当六子放下纱帐，看着小孩脆弱的背影，华烟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其实是不想将澈凡牵扯进来的，也更加放心不下六子，可是如果他不走，不离开意楠羽的掌控，那么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因为他而死，那是多少无辜的生命啊！但是如果让他将先皇遗诏交出去，他又做不到。他做不到不是因为怕死，只是他固执地要坚守先皇留下的哪怕是一点点回忆，而遗诏便是先皇的意念和愿望啊。他守着这遗诏就是守着先皇的嘱托，他要看看意楠羽这个皇帝到底做得如何，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好皇帝，百姓的日子过得安宁，那么也算是没有违背先皇对下一代君主的期待。到了那时这份遗诏华烟会亲手毁掉，而他的使命完成了，那么他也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也就可以瞑目了。
　　这些是华烟一早就想好的。可是现在，他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走是不是会又害死很多人，包括六子是不是也会因此丧命。
　　华烟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阵冷风轻快地袭来，昨日的黑影如鬼魅般再现眼前，六子的呼吸声也在这一瞬间加重了，华烟知道澈凡来了，可他却还不确定要不要向澈凡诉说自己心中所想。
　　但澈凡却没有给华烟思考的时间，甚至他都没有给华烟说话的时间，他的动作太快了，在华烟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的人已经纳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里，只眨眼之间他便随着这个怀抱浮上了空中消失在了夜幕。
　　几乎是他们才离开侯府不久，侯府的大门便被敲响。府门外一片火把灯笼照得街上亮如白昼。
　　忠叔开门时还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一看领头的是位太监公公，便知道这是宫里来的人。忙笑着问道：“公公深夜到访，可是有要紧事情？”
　　那公公估计也是大晚上的不能睡觉心里憋屈，皱着眉很不耐烦地道：“这不是明摆着吗？皇上喧荣华公子入宫面圣，快请你家公子出来吧！”
　　“这么晚了我家侯爷早睡下了，公公先请厅里坐，容老朽通禀。”
　　那公公哼了一声，大步流星进了府门。他也不容忠叔禀报直接跟着忠叔进了华烟的院子，忠叔也知道这个时辰出宫接人不是好差事，但对于这位公公无礼的行为还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儿。等进了院子见到那大开的窗户，忠叔心里咯噔一声，几步冲到屋里果然，人已经不再了，他脸色苍白愣愣站在床前，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位公公更是吓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一边质问忠叔一边赶紧派人回报皇上。
　　得到华烟失踪的消息，意楠羽气得摔了整个寝宫的瓷器。他立刻派禁卫军包围侯府，并全城彻夜搜查，还封锁了各个城门，一时间整个皇城便被围城了一个铁桶，估计连只苍蝇想要飞出去都不知道要经过几道关呢。
　　而华烟，此刻早已经坐在马车里，向北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