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北月》莫说

28、第 28 章

　　水北月-28

　　悟智方丈再见吴哲的时候，似乎也想明白了些什么，不过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出家人，管不

　　了那么多，普度众生已经够了，何必再为凡尘纷纷扰扰来烦心。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夜已深，若有何事不妨歇息后天亮再谈？”
　　袁朗对于见到方丈也有些意外，“在下来取母亲尸骨，立刻离开，不多叨唠。”
　　悟智方丈不再多言一语，只在塔院前站立成塔一般。
　　吴哲闭了闭眼，有时候，抉择是一种痛苦，在之前离开时，同悟智方丈交待过，带上众僧入关

　　就好，免的少林灭门。却也料到悟智方丈不会听从自己的话，江湖中人，有时候义薄云天的想

　　法，也不是自己能理解的，只是之后，重建少林也要破费一番心血，悟智方丈此刻守护的也不

　　只是正邪黑白之间的界线，还有一方尊严，不可践踏。

　　吴哲很惋惜，跟闫如水吐苦水，“我可没想过要少林灭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还痛惜什么？”
　　吴哲摇了摇头，说的也是，顾全大局一直都是师傅说自己缺乏的，少那么一点冷血和绝决。

　　悟智方丈肯定不会让袁朗进去塔院的，而袁朗则是必定要进去塔院的，打起来是迟早的事，唯

　　一让袁朗庆幸的是，居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多和尚，齐桓他们应付的过来了，于是带着吴

　　哲一并摸进了塔院，塔院叫塔院是因为有许许多多的塔，袁朗踏进塔院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

　　仇恨在心中滋养，三十年前，自己从这里被送走，和母亲从此各天涯，如今再见，已是阴阳相

　　隔，若不是那个人，若不是同盟若不是少林！
　　“袁朗，”吴哲轻触了袁朗握紧拳头的手背，“齐桓他们未必能应付太久，而且同盟肯定知道

　　你来了少林，不久就会有各路人马蜂拥而至，我们最好速战速决。”
　　袁朗从林林总总的高塔中寻找那个唯一，一条乌黑的丝带在夜风中飘荡，寄语一种说不清的悲

　　凉，袁朗快步行入塔内，吴哲紧紧的跟着袁朗，塔很高，一层一层的，没有终点一般往上盘旋

　　而去，袁朗在最顶上，看见了供奉着的佛像和佛像前的锦盒。
　　吴哲不知道说什么，有些不安的看着袁朗，袁朗大方的跪下，给锦盒磕头，“母亲大人在上，

　　孩儿不孝。”
　　“吴哲，”袁朗磕完头喊吴哲，吴哲过去，“这是我母亲，当年那个人为了她，血洗了江湖，

　　以为世人将她藏起，其实她一直就在这里，在他的眼皮底下，就在少林。”
　　“袁朗，”吴哲低声问，“你对明月了解多少？”
　　袁朗第一次听吴哲说起这个名字，“我只知道，那个人曾经带着这个教派驰骋江湖。”
　　吴哲点了点头，“□□建立之初，明月教就存在于江湖之上，非正非邪，亦黑亦白，每四年一

　　次的武林会武盛典都会由副教主拿下探花，年年如是。三十年前在皇都城郊外的千林山上武林

　　会武时，明月教副教主却打破惯例拔得头筹，埋伏的明月教教众杀了与会的七十六位武林各派

　　代表、一百零四位随从和两万七千四百二十一位参会人，血洗千林山，之后的三个月里，明月

　　教将所有前去复仇的武林各派屠杀殆尽……半月之后，明月教灭了□□四大元教的木白教，大

　　郡的官衙也在前往救势途中被明月教伏击，尽亡。”

　　袁朗不说话，低着头好一会才出声道，“吴哲，你引我去西北关为何？”
　　“你知我是何人？”吴哲到也不惊。
　　“官府吧。”
　　“如何知道的？”
　　“在驿站，若按平常，缉拿我们的告示早就贴上墙了，肯定是你事先通知过了，所以才没有张

　　贴，那八百里急件应该也是你安排了送信去朝廷的吧？”
　　吴哲想了一下，点点头，“恩，你果然心细如丝，我到没想到你会从这些看出来。”
　　“吴哲，”袁朗回过头来，嘴角一翘，“掌柜的知道了你的小秘密。”
　　“你不怕？”
　　“掌柜的半夜鬼敲门都不怕，因为没做亏心事。”
　　“你的意思是不怕了？”
　　“不怕，起码在我们去到西北关之前，你不会下杀手，掌柜的还有用。”
　　吴哲不语，面如秋水，心如怒涛，袁朗！为什么你不怕，为什么还嬉皮笑脸的，哪怕知道到了

　　西北关你就死定了也不怕？

　　“母亲大人，吴哲和我黑白两道，不过他是我三十年来，钟情之人，好比那个人钟情于你一般

　　，我不期望他能像您对那个人一样不离不弃朝朝暮暮，只求他心里有我。”

　　吴哲的长剑有些冰凉，架在袁朗的脖子上，师傅说，喜欢谁就杀了他，这莫不是当初二师兄出

　　走的原因么，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袁朗，你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怕，掌柜的怕痛怕死，但是该痛该死的话掌柜的绝不埋怨，”袁朗抬头看吴哲，“要是你觉

　　得现在应该杀了我。”
　　吴哲剑推进一丝，袁朗的颈间立刻见红，“别以为我不敢动手，利用谁不是利用，差你一个不

　　差。”
　　“但是下一个，未必有掌柜的对你如此这般上心。”
　　吴哲扬手就用剑面抽在袁朗脸上，袁朗也不躲，顷刻一道红印，“你跟我玩这些还太浅薄。”
　　“掌柜的对真心之人，从来不玩。”

　　吴哲心痛的厉害，原来要杀这么一个人，如此艰难，那长剑好似重过千斤怎么都砍不下去，看

　　袁朗脸上鲜红，好似抽在自己心上，二师兄，二师兄，你告诉我，是不是就是这感觉？

　　闫如水在门外嚎啕，“死三师兄臭三师兄，你快点跟这个赖皮掌柜好了，二师兄是我的，才不

　　要让给你。”
　　袁朗有些担心的看吴哲，害怕吴哲也跟着哭，嗯嗯啊啊的站起来，就贴上吴哲，“哎，我们走

　　吧。”
　　吴哲不语，面如死灰，只怔怔的看着袁朗。
　　“走罢，也见过母亲大人了，”袁朗边嘟囔边觉得脸上火辣辣，伸手摸一下，疼的嘶嘶的抽冷

　　气，“哎呀呀，母亲大人看到了要说你不心疼掌柜的。”
　　吴哲依旧不动，袁朗上去取了锦盒，挽住吴哲，“走罢，从今往后，你要做第一个疼掌柜的人

　　了，端茶递水嘘寒问暖，还要伺候过夜，走罢走罢。”
　　吴哲抖着手去摸袁朗的脸，袁朗不躲闪，吴哲摸着一手湿粘，“袁朗，你让我如何下的了手杀

　　你？”

　　“放心，掌柜的答应你的，一次，不躲你的剑。”袁朗想，还让那妖女许诺过，所以应该可以

　　让吴哲杀自己一次，还可以让他从自己手里逃一次，挺好，挺好的。

　　闫如水哇哇的哭的厉害，吴哲平常听见他哭就烦，怎么这次感觉好像，心都给他哭碎了一般，

　　捡不起来了。
　　袁朗拉着吴哲，牵着闫如水从塔里下来，下面正打成一片。苏落怀从另一个塔下来，挺开心的

　　跟袁朗说，“掌柜的，少林果然是好地方，秃驴把经书、武学和医学精华都藏在塔院了，我找

　　到了几本书，里面肯定有望复的配方，你可以子承父业了。”
　　吴哲忽然眼神一冷，看了一眼苏落怀，再回看袁朗，手就从袁朗手中抽出来，往腰间去摸，瞬

　　间又被袁朗死死的扣住手腕，袁朗轻摇头，吴哲在袁朗眼里看到了千回百转的思虑，苏落怀忽

　　然冷笑，“吴哲，你也藏的够久了，朝廷的走狗何必假惺惺装着倾心掌柜的？反正迟早要生死

　　相对。”
　　“袁朗，你定要搅混这江湖水？”吴哲不理会苏落怀，直问袁朗。
　　“你什么时候见掌柜的祸害人？”
　　吴哲不语，和袁朗暗中较量，闫如水和苏落怀也剑拔弩张的。

　　“你不信掌柜的？”袁朗问吴哲。
　　“你在上塔前就吃了解药。”
　　“没错。”
　　“还说不怕死？”
　　“掌柜的不怕死，怕塔里有机关。”
　　“现在还想骗人？”
　　“信不信由你，凭掌柜的对你一片真心，你要掌柜的命，掌柜的可以给你，其它没有了。”

　　吴哲也在思虑间颠簸，信袁朗还是不信袁朗？现在杀了他还是留后用？到底要如何才是万全之

　　策？

　　“袁朗，不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等到了西北遥望关再一决高下？”
　　“好，掌柜的正有此意。”
　　两人都松了力道，袁朗眼中依旧如初，到是吴哲觉得疲惫，垂下头去，袁朗任然上前拉了吴哲

　　，“走罢。”
　　闫如水瞪苏落怀一眼，跟着两人后面，苏落怀想，掌柜的，你为何要如此，起码不要白白浪费

　　那颗解药啊。

　　袁朗觉得吴哲的手有些汗湿，吴哲啊，至少在生死相对前，能心意相通，何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

　　悟智方丈当然不会让袁朗出少林，要么死在少林要么灭了少林，袁朗权衡利弊有些犹豫，吴哲

　　在夜风中抽出长鞭，背影森然，为了师傅口中的大局，哪怕是要灭了少林也在所不惜。吴哲舞

　　鞭杀入，血腥阵阵。
　　袁朗离开的时候，到也有看到吴哲并没有招招出杀手，那些个和尚，要活下来也不是没可能的

　　事，只是之后江湖上，怕是会有明月教重出江湖，血洗少林的传闻了。

　　三十年后，果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