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网》刘三三

46、第 46 章

　　许子鱼轻笑了一声，伸手帮他拉毛巾被，手却被抓住了。
　　床上的人刚刚醒来，只是凭着本能抓住了许子鱼。他脸上带着没有褪去的睡意，眼神中还有一丝迷茫，完全是毫无攻击力的模样。这是许子鱼从没见到过的宋良辰。
　　清醒时的他，哪怕在最温柔的时候，眉目间也有一种强硬的姿态。
　　“你醒了。”宋良辰的嗓音带着一丝性感的暗哑，说话间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清明，他往一边挪了挪，空出一块位置，“来，跟我聊聊天。”
　　许子鱼警惕的看了看他。
　　宋良辰扑哧一声笑了，促狭的看着她，“怎么，还怕我非礼你？”
　　“谁怕了？”许子鱼脱掉鞋子爬上了床，大大方方靠在了另一边的枕头上。
　　宋良辰笑了笑，说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梦见我们两个结婚了，还有一个儿子。我教育儿子的时候，你还给我捣乱，结果……”
　　“结果怎么？”
　　“不告诉你。”
　　“且，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我才不希望是儿子，我想要个女儿，像你这样的……”
　　“可万一要是儿子的话还是像你比较好，这样比较好找媳妇。”
　　宋良辰无奈的叹气，“谁说我好找媳妇来着，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娶不到你么？”
　　“那是，不是谁都能娶到我这么好的媳妇的。”许子鱼凌乱的笑了两声，被身边的人揉了揉头发。
　　“现在孩子快三个月了，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宋良辰看了看许子鱼的肚子，怎么看都是平的。
　　“真是啊，除了变肥了，别的都没看出来。”许子鱼伸手摸了摸，“其实摸的话可以感觉出来，不知道他现在长到多大了？”
　　“能摸出来了吗？”宋良辰侧身看着许子鱼的肚子，眼神温柔的简直能溢出水来。
　　“你摸摸看，就在这里。”许子鱼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小感动，于是拉着宋良辰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说到，“能感觉到吗？”
　　宋良辰的手轻轻的摸着她的肚子，一种奇异的暖流透过手心直直的到了心里，他抬头看着许子鱼，她正微笑着看肚子上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鱼，谢谢你。”宋良辰很认真的说。
　　“啊？”许子鱼看了看他，连忙摆手，“不客气。”
　　“傻瓜。”宋良辰笑了笑，坐起来说，“明天正好有时间，我带去医院做个产检，看看孩子和你现在的情况好不好？”
　　许子鱼想了想，上上次拿了化验单没有检查，上次她看了病也没检查，遂顺手推舟的点了点头，宋良辰继续说，“医院那边周末很忙，我们得早点出发，我看你今天还是在这休息吧。”
　　许子鱼看了他一眼，对面的人表情很严肃，考虑的也很周全，遂又一次顺手推舟的点了点头，心想，“小样，原来在这等着呢。”

　　这些天没少折腾，许子鱼说了一会话有些累了，去卫生间泡了个热水澡就去睡觉。她的睡衣没有带过来，不过反正宋良辰的T恤很多，她随便挑了一件软和的就拿来穿了。
　　宋良辰看她休息了，自己回到书房打开电脑，处理这些天积累下来的文档和邮件，忙到大半夜才算是有些眉目。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进了许子鱼睡的客房，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晚上睡觉的时候许子鱼没开空调，屋里有些热，被子被她蹬到了一边。宋良辰调好空调，给她盖被子时看到自己阿玛尼限量版T恤被当成睡衣滚得乱七八糟，嘴角抽了抽。
　　轻笑着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他轻轻的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上午许子鱼起床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她一看时间就惊叫惨了惨了，这个时间去医院，估计连号都挂不上了。
　　宋良辰正在书房里接电话，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抵触情绪，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许子鱼只听见“不去”、“没什么关系”、“用不着你管”这样的字眼。
　　宋良辰挂上电话看到门口睡眼惺忪的许子鱼，连忙走上前来，“饿了吗，去吃早饭吧。”
　　“嗯，我先去洗漱一下。”许子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到了卫生间，宋良辰很贴心的准备好了她的洗漱用具，可惜这两天化妆品都没带着，饶是她底子好，现在皮肤也有些干了。
　　许子鱼皱眉的捏了捏一边的脸颊，女人年纪大了果然是需要好好保养啊，“啧啧，晚上回家一定好好做个面膜。”

　　出来的时候宋良辰已经在餐厅等着了，桌上是上次许子鱼很喜欢的白粥和几个清爽的小菜，宋良辰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是许子鱼看得出来，他有些不大开心。
　　“良辰，刚才电话里是什么人？”
　　“一个客户。”
　　“哦，客户啊。”许子鱼知道他不愿说这事，也就没再问，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喝粥。
　　宋良辰给她剥了一个鸡蛋，问道，“你最近怎么样，没有再吐了吧？”
　　“没有了。”许子鱼接过鸡蛋就着小咸菜吃，宋良辰也埋头吃饭，两个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收拾完了东西，宋良辰开着车带许子鱼去医院。路上两个人继续刚才的尴尬，许子鱼能记住的笑话不多，最搞笑那个上次已经说了，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打破眼前这个气氛。
　　开车的宋良辰倒是先开口了，“其实打电话的人，是我父亲。”
　　“父亲？”其实许子鱼刚刚猜了半天，愣是没有猜到这个结果。
　　在许子鱼的记忆里，高中年代宋良辰的父母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开始不管是家长会、运动会、还是别的什么活动，宋良辰的桌子边总是空的。后来老师催的紧了，实在是重要的场合，宋良辰身边就会跟着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军人，许子鱼她们还暗暗的说怎么宋良辰的家长那么帅气那么年轻，结果第二次来的时候还是笔挺军装的军人——衣服一样但是人却换了。
　　军人么，穿着军装开会时候总是坐得笔直，表情一本正经的，老师提到宋良辰的事情就认真记录，跟他们嘱咐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极其洪亮的答“是”。全班同学都挺诧异的看着他们，但宋良辰仍然是一副冷淡淡无所谓的表情。
　　许子鱼觉得那些军人私下里跟宋良辰说话什么的像是朋友，反正不大像是家长。后来她听班主任无意中提起，说宋良辰从小一直跟着外公。大家都默默的不再谈论这个事，许子鱼还一直以为他是孤儿。
　　许子鱼一时很好奇又觉得直接问不是太好，斟字酌句的说，“那你态度怎么有点……”
　　“态度不好是不是？”宋良辰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一点温度，“他是个商人，从来都只顾忙着他的事业，我出生的时候他在外地谈项目，我妈妈难产，就是因为没人签手术同意书，才……”
　　宋良辰咳了一声，接着说，“我从出生起就跟着外公，这些年他没少来找我，可是我一看见他就想起妈妈。一个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的男人，事业再成功也没有意义。”
　　“良辰……”许子鱼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好。
　　“没关系，我没事，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故意隐瞒什么，其实我这些年，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做父亲。”
　　许子鱼伸手握住了他方向盘上的一只手，大热的天他的手却冰凉冰凉的，宋良辰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宋良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再一次郑重的说，“小鱼，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这么多年来，终于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许子鱼还没起床的时候，宋良辰已经安排好了医院这边专家，饶是这样到了医院以后两人又是填表又是接受医生的询问，一时也有些手忙脚乱。当问到月经史的时候，许子鱼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具体的时间，被大夫深深的鄙视了；问到本次妊娠过程的时候，许子鱼红着脸吭哧了半天，说，“那天喝多了，好像不太记得。”
　　中年女大夫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轻飘飘的看了面前的两人，随后垂下头默默的说，“我问的是，妊娠早期有没有病毒感染或者用药史。”许子鱼的脸更红了，说道，“吃了一次事后避孕药，好像两片少吃了一片，那个，另一片吃进去以后没多久也吐了。”
　　“吃了避孕药？”大夫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表情有些凝重，“如果真的吃进去的话很有可能伤害到胎儿，这样，你先去做彩超看看孕囊的发育情况，我看一下需不需要终止妊娠。”
　　“终止？这么严重啊？”许子鱼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宋良辰伸手握住了她，对大夫说，“如果彩超显示没有问题，那就没事了吗？”
　　“彩超没问题，今后一段时间也要格外注意，尤其是孕妇吃东西和工作。”
　　宋良辰点了点头，拉着许子鱼去了放射科。许子鱼被大夫说的心里七上八下，腿都有些软了。这些天她没事的时候就想以后的孩子长得什么样，性格什么样，还想着给他买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玩具，大夫说有可能要流产，她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非常害怕。
　　宋良辰表面上镇静，可握着她的手都有些湿了。
　　到了放射科，家属不能进去，许子鱼看着大夫给她抹了凉呼呼的药膏，用一个东西沿着她的肚子各个角度的看。
　　“你看，这个小不点就是你的孩子，”那个大夫说话很温柔，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影像说，“这里是头，这里是心脏，你看他心跳的很好。现在你肚子里的小家伙已经完全成形了，他大约有3.8厘米长，7克重。皮肤还是透明的，很多血管都显露出来了。现在他的一些骨胳已经开始变硬，可能很快就能够握紧和打开小拳头了。在屏幕上看不太清楚，其实他正在伸展身体，好像是在水中跳芭蕾一样……”最后大夫那一句“从我这里看，你的宝宝很健康。”让许子鱼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许子鱼一出放射室，宋良辰就急急的走了过来，她笑着扬起手中的单子，他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回到专家的诊室，大夫看了看单子才稍稍松了些眉头。她嘱咐了一些平常要注意的情况，又专门对宋良辰说，“你这个媳妇经期算不好也就算了，避孕药吃没吃下去都不知道，真是够马虎的。现在胎儿虽然很健康，但是还要比一般的人更注意些才行，不管是衣食住行都马虎不得，你作为丈夫一定要多多留意。”
　　宋良辰连忙点了点头。

　　诊断好已经快中午了，两人到医院附近一家还不错的港式茶餐厅吃饭。饭还没上来的时候，许子鱼把包里的三维彩超拿出来给宋良辰看，“你看看，大夫说过些日子，他的横膈膜发育了以后，就会打嗝了。还有下个月，我就可以感觉到他动了，真神奇。”
　　宋良辰接过许子鱼手里的图看着，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可是那样真实的样子，实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这是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正在这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旁边响起，“真巧啊，小鱼。”
　　许子鱼抬过头去，一瞬间有些僵住了，“戚……维轩。”今天的陶维轩穿了一件白衬衣，下面是蓝色的牛仔裤，脸上那样的笑容，说话时那样的声音，她恍惚间竟以为是戚威来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