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身世之谜 ...
-
回到苏府已是未时一刻，苏府人原本就少，主子加上奴仆上下也就十二口人，这会子府里静悄悄的。一阵风刮过卷起她的衣摆，苏敏忽然觉得这苏府原来也是这般冷清，仿佛在一夜之间成了一座空冢。
寻影一声不吭跟在她的身后。
“小姐。”张氏早已在房门口等候，手足无措的说道，“二小姐哭了一个晚上，我怎么劝也不成，你过去瞧瞧成吗？”张氏见苏敏一身落拓，心头便泛起酸来，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多好的一个姑娘，白白将年岁浪费在苏家不说，又是在外边抛头露面的，何况这会儿外面更是风言风语，若是将来找不到好婆家，怕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苏敏一听苏遥情哭了，心下有些紧张，又瞧了眼自个儿一身邋遢，去见遥情也不妥当，便让张氏去烧些热水，顺便将寻影安排在客房里歇息，待沐浴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她推开门就要往落月居赶去，只见寻影坐在门外，半抬着头望着天上的流云，看不出悲喜，见她出来，只站起身，走到她身后。
苏敏忽然想起前些日见到寻影的样子，似一头兽，充满防备，又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却是如影子般跟着她，但也如同影子般沉默。
“寻影。”苏敏轻轻叹了口气，“你虽然是我的小厮，但不必时时刻刻都跟着我，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者你也可以去找小六。”见寻影微微点了下头，她露出抹满意的笑容，转身离去。
依旧是一身青衣，寻影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伫立在原地，清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墨黑的眸，此时尽是迷惘，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似乎感觉到一点点的心跳。抬头望了望天空，如棉般松软的云忽然变成血红颜色，一大块一大块映入他的眼，脑中皆是杀戮，鲜血溅入他的双眼，如火烧般灼热……
那年夏天，日头刚落了下去，云压得极低，却不见一丝风，空气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徐府主楼的寝房中，烛火极淡，也不见人来挑亮，床上躺了一人，形容枯槁，眼中已见不到光亮，缓缓呼出的气体带了腐烂的腥臭味。
床下跪满了人，皆是趴着身子，隐约间听见低微的抽泣声。
一名太监坐在太师椅上，桌案前放着明黄的圣旨，似笑非笑尖着嗓子说道：“徐大人戎马一生，是我大明的恩人，只是有句话叫功高盖主，想必大人也是明白的。”
床上的人手指微颤了下，干涩的唇微微蠕动了下，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睁着毫无焦距的眼。
“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走好。”太监击了击掌。门外鱼贯走入一群佩刀的侍卫，侍卫首领拱手禀报道：“徐家上下一百零七口，除去屋内血亲三代，其余全部处决完毕。”
太监点了点头，侍卫纷纷抽出刀来，霎时屋内尖叫声四起，鲜血四溅。床上的人抖着唇慢慢合上眼，眼角溢出浑浊的泪，徐家算是灭门了。
一名年轻少妇，使劲按住腹部外翻的伤口，慢慢移到床边，视线透过床后面的帐幔，趴在老人的耳边气若游丝慢慢说道：“爹，媳妇儿不孝，没听爹的教导，擅自做主替徐家留下了血脉，等到了地下媳妇儿再向爹请罪，我徐家一生忠于朝廷不能就这么断了。”说完，少妇又看了眼帐幔，缓缓咽了气。
老人听完，猛的睁开眼，使劲歪着头瞪着床内侧，帐幔后面传出小孩及其细微的哭声，他扯了扯嘴角，吐出最后一口气。
房内渐渐安静下来，鲜血的味道散开，连空气似乎都变成血红，侍卫极有规律处理完一切，又鱼贯走进一群人来，与先前的死去的人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衣服，慢慢跪在地上。
太监挥了挥手，拿着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上诏曰：魏国公染恶疾逝，朕深感痛心，追魏国公徐达为中山王，子世袭爵位，钦此。”
“谢皇上隆恩。”一人接过圣旨。
“大公子，节哀。”太监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说道，接着转身离去。
屋内忽然哭声四起。
窗外霎时滚了雷，暴雨倾泻而下，雨水中隐隐可见几抹血红。
寻影握紧拳头，骨节泛白，那侍卫首领曾受过他娘亲恩惠，当年娘亲苦苦哀求他，他才保下他，徐家被灭，这是朝廷的秘密，而最能守住秘密的人就只能是死人，他自知惨案发生后自己也不能久活，当日便带着寻影归隐山林，不久，积郁成疾，病逝。自此寻影孤苦无依，直至遇见师父。五年前下山行刺，身份暴露。
落月居。
苏敏走进落月居时，苏遥情已经哭得哽咽，一抽一抽打着嗝停不下来。
“遥情。”苏敏轻轻叫了声，微抬了眉微笑道，“谁欺负我家二小姐了，我定将他剥皮抽经了。”
“姐姐。”苏遥情一见是苏敏，整个人扑倒她怀里，哭得愈发凄惨，“要不是我偷听了奶娘与爹爹的话，我还不知道哥哥竟对你做了这样的事，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必道歉，与你无关。”苏敏安抚道，扶着她在床上坐下，“你也不必自责，自个儿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伤了元气，你想让姐姐担心死吗？！”
“我还以为姐姐不要我了，昨儿个中午姐姐回来也不与我说，又出门去了，我见爹爹面色不好又不敢询问，至于哥哥无缘无故被人废了手脚，见人就是一顿大骂，我心里憋得慌，只想哭来着。”苏遥情抹了抹泪说道。
“我不会走，这么点事我也不至于放在心上。”苏敏淡然说道，“过些时日，我把生意都交到大哥手里，我便带你出去走走，遥情也十六了，还未见过外边的天空。”十六岁在明朝也是嫁人的年纪了。
“姐姐说的可是真话？”苏遥情三两下便被转移了注意力，直抓着苏敏问外边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对了，回来之后怎么不见小玉跟小梅？”
“小姐，他们都在少爷房里伺候着。”张氏走进来说道，手里端了些吃食，“我见小姐回来时还未梳洗，想必还未用过午膳，便让厨房准备了些点心送来。”
“寻影吃过了吗？”
“小姐说的是那穿黑衣裳的人？”说到寻影，张氏心里就有些埋怨了，“我刚刚带了点心与他，没想到他竟瞧也不瞧我一眼，只仰着头站在小姐门外边，也都不晓得看些什么。”
听张氏这么说，苏敏忽然有些担忧了，他受了刀伤又跟着她奔波了一日一夜，也不知怎样了，于是让张氏陪着苏遥情，自己端了点心急忙回屋里，远远就看见寻影站在原来的位置，她忽然间就心疼了。
苏敏将糕点递给他，他接过后就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到我房里，我替你看看伤口。”苏敏走进房里，似乎已经确定寻影会跟她进来。
“无妨。”寻影淡淡说道。
“我说给我看看！”苏敏加重语气，“还是你认为男女有别？你可以把我当男人!”
寻影微眯了下眼，慢慢脱下衣服，绑着胸口的白布带染满了血，他将布带拆下。苏敏倒抽了口气，伤口已经裂开，血肉向外翻开，已经有些发炎了，“笨蛋，你都不痛吗？”
寻影摇了摇头，作势又要穿上衣裳,伤口都是小事情，过些时候自己就会愈合，师父说过所有的伤口都会愈合，只有心底的伤才会永久存在着，一次比一次痛，而他心底没有伤口，有的只是仇恨，所以不会痛。
“你等等。”苏敏跑了出去，过了会又跑回来，“我让小六去找李伯过来替你看看，都伤成这样了都不晓得说，你是我的贴身小厮，万一你死了我拿不到钱还得替你准备棺材本。”
“我不会死，你会拿到钱的。”
“你又晓得。”苏敏白了他一眼，“都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什么是担心？”他仰着头问苏敏，原本冷冽的表情竟露出一丝纯真。
“担心就是担心，哪有什么是担心！顾好你自己再说。”苏敏恶狠狠说道，心猛烈的一跳，看寻影的眼神有些怜悯，“为什么不吃奶娘给你的食物，你怕她下毒？”
“……”寻影沉默。
“不说拉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苏敏也不强求。
“只是不想碰别人碰过的东西。”他依稀记得小时候饥寒交迫，吃了路人给的食物，昏迷不醒被卖入勾栏院，也是那时候他遇见师父，将他赎出，不过日子并没有变得好过些，他变着法子折磨他同时也教他武功，五年前他成功杀死他，下山报仇。
苏敏正想说些什么，只见玉笙一脸怒容走进来，指着她骂道：“你还有心思闲着，江都都快翻天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身世之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