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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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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是个狐狸精,这事情只有我知道。
除了我,谁都以为丁恰恰是个亦舒女郎。
她酷爱穿白色,棉布的、真丝的、织锦的、开司米的,各种天然材质的白衣服。白衬衣配三个骨蓝裤子,开司米大衣当披风一样裹着。
长长的纠缠卷发,上班的时候盘个完美的髻,下班了打散来象个从树林里出来的精灵。
丁恰恰的名字在我们行内是响当当的招牌,只要她出马,所向披靡,甚至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她在办公室穿白色套装、锁着眉头看计划书的模样,不但倾倒一干男士,连女士也赞不绝口。
女强人的外表不能抹杀恰恰狐狸精的本质。
恰恰是我的发小,虽然她从小就是狐狸精,但是不妨碍她从一堆包围者中抽出小手来拉住我。
我被她那么轻轻地一握,就乖乖地做了恰恰的俘虏,心甘情愿做她身边面目模糊的知心女友。
死心塌地,永不言悔。
每个礼拜六下午,是我和恰恰雷打不动的约会日子,从大学毕业到现在,6年了。恰恰一次都没有爽约过,我反而还抱歉了几次。
所以说,恰恰自然有恰恰的好处。
这个礼拜六,我们约在汤包店。春天的下午,阳光很温暖,我靠着临街的玻璃窗,看外面车水马龙。
恨嫁的女人春天难免多感慨,我正捧杯茶伤春呢,恰恰就来了。
她穿着白色的超短夹克、牛仔裤、黑色的长靴,一坐下来就扬手让伙计过来。
转身舒服地坐好,眯着眼睛甜蜜地看我,说:“欣然,三鲜一笼、蟹黄一笼,好不好?”
我哼一声:“什么时候才让我吃鸡肉的?”
恰恰笑,温腻的手指从我脸上划过:“不许吃鸡肉,当心禽流感。”
我打掉她的手:“厉冰昨天给我电话,缠了我一个晚上要你的新手机号码,你赶紧解决他吧,闹得鸡犬不宁的。”
恰恰噘嘴:“又不能怪我的,这个厉冰忒的弄不清楚状况,大家朋友一场,散了也就散了,何苦来自降身价,演出一幕苦情戏?”
我放了杯子,正色说:“他好像很认真,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昨天电话里那么惆怅,我差点都投降了。”
恰恰轻哼一声:“惆怅?算了吧,也就是觉得没有面子罢了。”
小笼包上来,恰恰忙忙地给我倒好醋,又自己拿了碟子加上辣椒油,制止我说话,小心地夹了一个放到勺子上,用筷子戳了个洞,把汤汁倒到勺子里,夹了包子蘸上陈醋和辣椒油,小心地尖着嘴吃了一口。满足地叹了一声。
我失笑:“吃汤包就是要喝汤,你倒了汤算什么吃法?”
恰恰笑:“欣然,做人不容易呀,口腹之欲和身材可以得兼乎?我这算勉强的平衡法。”
和恰恰告别,我一个人回家。
恰恰还要去个酒会,她开车送我到小区门口,凑过来在我脸上啄了一下:“欣然,下礼拜见。”我贴上去吸了口气:“你又换新香水?”
恰恰目夹目夹眼睛:“我很乖,我用老款型,是大卫杜夫的COOL WATER。”
我笑:“你的香水换来换去,我基本已经处于免疫状态。”我又深深地嗅了嗅:“这香水初闻清冽,后劲又妩媚,似乎把清纯和妖媚硬生生地揉在一起,哼,简直是三流小明星作派。”
恰恰横了我一眼:“你知道什么!这香水就象男人最爱的一类女人,初看清新脱俗,可以带出去炫耀品位高雅;私底下却柔媚入骨,让人缠绵堕落。是为出得厅堂入得卧房的典型。”
我哈哈大笑,捏她的脸:“你真是谬论多多。”
恰恰得意得偏偏脑袋:“我随口胡掐都言之成理。”
下了车,看恰恰绝尘而去,我含笑慢慢地走回家。天色有点暗,一弯新月盈盈地挂在天边,我仰头看了一阵,心思恍惚。
过了一个礼拜,恰恰邀我到她那里去。
我慢慢地走过去,上电梯的时候对着宝光灿烂的电梯镜子微笑,镜子里的人扎着马尾,七分袖的宝蓝毛衫和白色A字裙,还好还好,不算很出老。
按了门铃,恰恰打着呵欠来开门。
“小姐,你不要告诉我下午三点你还在睡早觉。”
恰恰倒进她硕大的沙发,陷在里头,舒服地半躺半坐:“我还没有洗脸呢。”
我找了个绣墩坐好,拿过茶几上的杂志翻了翻:“你昨天做贼去了?偷了什么东西回来?”
恰恰皱鼻子,做个顽皮的表情:“让我数数啊,我起码偷了5颗,啊,不,6颗心回来,都热乎着呢。”
我失笑:“你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种游戏?一天到晚到处放电。”
恰恰站起来,修长的身子松松地裹着薄薄的浴袍。浴袍通体黑色,只在裙摆用猩红地颜色手绘上硕大的牡丹。我撩她的裙角仔细看了看料子:“了不得,这料子是上好的湖丝,你在哪里买的?”
恰恰甩了缎子拖鞋,赤脚走到浴室去,边走边说:“是王林跃送的。”
“恩?你穿他送的浴袍?这也太暧昧了吧?”
恰恰不理我,我只好站起来帮她收拾房间,恰恰的简洁干练只留在办公室给老板和同事看,家里她是个贪心的物质的懒散人,家里全是罗嗦累赘的各种小玩意。跟她比起来,我简直是活在空盒子里。
不过恰恰很有原则,她的衣服首饰只会散落在卧室,书籍碟片只会乱在书房,烟缸茶具都堆在客厅,用她的话说:“什么房间做什么房间的事情。”
我到书房去挑书看。恰恰的书太多,书柜都放不下,一堆堆地放在地上。恰恰是我见过最有原则的铅字崇拜者,在电脑上是无法看书的,一定要抱一本在手上看,而且从不把书带到卧室去,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房的摇椅里看书。摸样认真可爱,七情上面,非常有趣。
恰恰跟到书房来,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说:“欣然,你想吃什么?我们今天去吃什么餐厅呢?”
“就在你这里吃吧,老出去吃不舒服,你做点粥给我喝。”
恰恰瞪眼睛:“你不是老说我是狐狸精吗?狐狸精怎么会做饭?”
我笑:“伟大的丁恰恰,一进厨房就是田螺姑娘了。”
恰恰做饭真有一手,用我妈的话说是天生的厨师。普通的清粥小菜她做起来都别有风味,不过她轻易不动手,做出一副不事耕作的样子。
我赖在书房不出去帮忙,听恰恰丁零当啷做饭的同时嘟嘟囔囔骂我。
等她招呼我吃饭的时候,我差点在那把舒服的藤摇椅里睡着了。
恰恰的餐具全是骨瓷,她是热情的瓷器收藏狂,偏有那么多登徒子上赶着送给她。
今天用的倒是反璞归真,一套全白的餐具,晶莹剔透。一盆粥、一碟霉干菜河虾、一碟熏鱼、一碟雪菜毛豆、一碟清炒菜心,再配上豆腐乳和橄榄菜,真是让我食指大动。
我闷头喝了碗粥,抬头看见恰恰没有怎么动筷子,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赶紧问:“恰恰,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恰恰微笑:“欣然,我搬出来住多久了?”
我算了算:“有两年零5个月了。”
她叹气:“我老爹给我找后妈也2年零4个月了。”
“你别老想着,有空回去看看你爸爸。”
恰恰哼了一声:“我每次去,那老太太都紧跟着我爸,生怕老爷子塞钱给我。家里满是她家的孙子孙女,我老爹多么好,做现成的爷爷,乐得弥勒佛一样。”
我忍不住笑起来,想到丁伯伯乐呵呵的大肚子样子,觉得恰恰形容的真贴切。
恰恰叹气:“我真算没有人疼了。”
“你搬出来只有更好,忘记你以前和你爸吵架的样子啦?”
恰恰苦笑:“我们也算远香近臭,现在彼此看着还挺顺眼。”
我夹了一筷子河虾,忽然想起王林跃,赶紧问:“恰恰,你还在和王林跃交往么?”
恰恰拨拉碗里的粥,说:“没有啊,我早让他一边呆着去了。”
“那你又接受他的东西?”
恰恰眯了眯眼睛:“昨天他在我这里睡的,中午才走。”
我吓了一跳,调羹摔到地上,断成两截。
恰恰赶紧说:“欣然你别拣,仔细划到手。”
她提了小扫把扫地。
我吃不下去,皱眉看她:“恰恰你怎么回事,王林跃有老婆你又不是不知道,还留他过夜干什么?”
恰恰笑:“哎呀,欣然,他不过就借我的沙发睡了一觉而已。”
我狐疑的看她:“你们没有怎么样?”
恰恰做个嘲笑的表情:“傻子,不是任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都要□□的。”然后装模做样地叹气:“唉,欣然还是处女呢,不会明白的。”
我被她气得笑:“恰恰,处女或者非处女,不会影响我的判断能力!你以后不要和王林跃再见面了。”
恰恰点头:“我知道啦,他昨天求了我一个晚上,我都没有松口,他应该不会来纠缠了。”
她放下扫把,把头发束起来:“毕竟王林跃是我们集团的高层,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我才耐心耐烦地敷衍他,以后再不对公司内部的男人客气,否则再闹这么一出,真是险过剃头。”
我叹气:“恰恰,你知道不能踩钢丝就好,别弄的我也跟着提心吊胆的。”
恰恰冷笑:“和男人交往都是踩钢丝。”
“找个好男人结婚不就是了,保证脚踏实地很安全。”
恰恰笑:“那么欣然你怎么还不找一个男人脚踏实地呢?好男人,嗤。”
我叹气:“这不是尚未找到吗?但是我坚信还是有好男人的。”
“那么我告诉你经验”,恰恰坐到沙发上,把掉下来的几缕头发抿到耳朵后面:“先说未婚的。一半呢自己还是孩子,只想尝尝鲜,这种人倒是适合在一起快乐一两天,过了时候就要厌倦了。比如厉冰,他知道什么!成天缠着我过情圣的瘾,不过就是为了满足他自己扮王子的愿望。你看如果我真答应和他一生一世,坐下来讨论结婚,他立刻有多远逃多远。一半自以为成熟,恨不得象日本鬼子一样鞠个躬:‘请你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吧。’其实结婚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就是找个终生保姆而已。再说,看看已婚的男人就知道这些人的未来是如何了。比如王林跃,仗着老丈人的关系坐上高位子,开始享受生活了,扮做痴情纠缠在我身边。所以啊,”恰恰端了水杯抿一口:“你让我到哪里去脚踏实地?”
我骇笑:“老天,你这一套说下来,我还真不能反驳你。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
恰恰嫣然一笑,眼睛明亮地闪了闪:“欣然,你听我的就对了。及时行乐才是人生的要决,至于爱情么——你把爱情和工作分清楚就可以了,千万不能影响工作,这可是安身立命之本——你可以把爱情和亲情和友情和性混在一起,用不着弄的那么清楚,给自己找难题。”
我笑了笑,没有理她。
那天晚上缩在恰恰那里看碟,弄到深更半夜才回去,被爸妈好一顿数落,不得不说,恰恰过的真是随心所欲的快活日子。
过几天,我一个同事跑过来跟我说:“欣然,据说你认识恒茂的丁恰恰?”
我怔了一下,点点头。
她笑:“丁恰恰和况光明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啊?”
我皱眉:“什么况光明?”
她咦了一声:“况光明你不知道?就是恒茂集团的老总啊,经常上电视的,你不知道?”
我问:“什么事情是不是真的?”
她啧啧了半天:“看来传言不确,你和丁恰恰交情一般啊。市面上风传况老头为了丁恰恰和银婚的老婆离婚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我当场愣住。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同事,心里一股浊气。
如果真有这事,我要好好的骂恰恰一顿,平时虾兵蟹将的告诉我一大堆,碰到鲨鱼居然不告诉我。
我下班立刻打电话给恰恰,她在手机那头喂了一声。
“恰恰,你和况光明是怎么回事?”
恰恰明显楞了一下,她低声说:“你怎么知道?”
我气坏了,大声说:“这么说是真的了?你干什么瞒着我?”
恰恰叹气:“欣然,我什么事情瞒过你呢?不过这件事电话里说不方便,我晚上去找你好不好?你别生气,唉,我有我的难处,老好欣然,你要是生我的气我就太难受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气消了一半,恰恰柔软的声音温柔地道歉,真让我无法抵挡。
晚上恰恰来的时候我和爸妈在吃晚饭。她一进来就递一个硕大的果篮给妈妈。
这是恰恰的习惯,只要来我们家,给我爸妈的水果、糖果或者鲜花一定不少。礼数全部做足,也难怪我爸妈每次看见恰恰都眉开眼笑的。
妈妈忙忙地给恰恰盛了一碗汤,监督她喝光。
恰恰笑:“干妈你弄的这个花生猪手最好吃,我每次弄都没有这么香,干妈你告诉我秘诀好不好?”
妈妈得意地谦虚:“我也没有什么秘诀啊,猪手先用水过一次,去点腥气,然后用醋啊料酒啊生姜啊腌一会儿再炖。”
恰恰拍手:“这办法好,我就是弄得腥气,干妈我下次试这个法子的时候请您来尝尝。”
爸爸忙说:“我也要去尝尝,顺便吃你做的稻草鸭。”
恰恰笑:“都去,你们列了菜谱来,爱吃什么我做什么。”
我只有在一边撇嘴,难怪我老爸老妈抱怨我不如恰恰,光这么张甜嘴我就学不来。
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恰恰笑嘻嘻地拉我上车。我坐到副驾驶位上,她凑过来给我拉安全带。
我撑不住笑出声来。
恰恰夸张地叹气:“你总算笑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所谓知己只会给我耍性格。”
我转头瞪她:“记得我们小时候在我家阳台结拜么?我们怎么说的?坦白诚实,没有秘密?”
恰恰笑:“我们小时候还挺有文化的啊,这几个字总结得还挺够味。”
我叹气:“人家都快传你要做50岁老头子的老婆了,你还笑得没心没肺的。”
恰恰一边开车一边说:“好好好,知道你这个八卦女人什么都要知道的阴暗心理。”
我调整坐姿,舒服地等恰恰开头。
恰恰先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不要招惹工作伙伴么?哎,我现在简直烦死。半年前在集团开会,酒会的时候大家起哄让我请况光明跳舞,我就去了。那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呢。我早就听说他是个严肃的男人,平素听到的评语也是精明严厉,克己复礼之类的。所以跳舞的时候看他一本正经地摆出一副正经八百地样子,我就忍不住逗逗他。谁知道他这种人那么不能碰!他好像铁了心要跟我结婚呢。”
我不知道是该佩服恰恰还是生她的气,对她来说,逗弄一个男人,挑拨别人的情丝是好玩有趣的事情,她哪里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认真的男人呢!
“你爱他么?”
恰恰转头看我:“你说呢?”
我笑起来:“有点爱是不是?”
恰恰笑:“恩,怎么说呢,他自然是很吸引的,我也承认呀。不过如果要闹到离婚的地步,我就觉得这个吸引的滋味还赶不上给我带来的麻烦多。”
我哼了一声:“人家都为了你要停妻再娶了,你还不知道感动?”
恰恰笑:“唉,欣然,我觉得一个男人,不管结婚了还是没有结婚的,都不要以为给女人最大的奖赏就是给她太太的名分。做人太太做什么?包扫除、做饭、□□、生孩子?你看况光明的太太,我看这些都做全了,又如何?我安心这辈子不当太太。”
她漂亮地停车倒车,拉了我到她最喜欢的茶坊去。
素馨茶坊的主人曾经是恰恰的仰慕者,可是恰恰处心积虑地把他变成了精神知己。恰恰第一次带我来素馨的时候就说:“最好的男人一定不能带到床上去,顶好隔着桌子清谈。”
何耐就这样变成最好的男人。
我们选了老位子坐下,服务生赶紧过来招呼:“丁小姐,我们老板不在。你还是要龙井?”
恰恰微笑:“今天来铁观音,你拿茶具来,我自己泡。”
我每次到这种时候,都安心享受恰恰的服务,她泡茶的手势一流,何耐这里又舍得给她最好的茶叶。喝了嘴里,我啧了啧:“这茶你又喝的出是什么?”
恰恰微笑:“上好的台湾冻顶乌龙。”
我放下杯子:“况光明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恰恰玩弄手里的小杯子:“我让他不要离婚,他不听,一心觉得我这样的人儿不能做不明不白的情人。”
我叹气:“恰恰,你这样对况某人的老婆真是不公平。”
“他老婆和孩子一早去了加拿大,一呆就是3年,他们之间是缝隙还是峡谷?真离婚成了,也不是我的过错,只不过给了况光明一个借口罢了。”
恰恰叹气:“我现在最烦恼的就是,本来辛苦靠自己能力做到这个位子,马上就要升级,忽然来了这么一出,仿佛我的地位不是靠自己得来的,真不甘心。”
我笑:“你这个小狐狸,还真在乎工作。”
恰恰笑:“笨啊,欣然。人一辈子就是活在自我实现里。你看,作为女人,我算基本实现;可是做为普通打工仔,我的个人实现还远呢,怎么不在乎?”
我正想说话,忽然看见何耐走过来,我抬头冲他打招呼。
如果让我来说,什么是极品男人?何耐就是标本。
他中等身材,标准的男人脸,单眼皮高鼻梁线条凌厉的嘴唇。他的一举一动总是那么妥帖自然,恰到好处。开口说话立刻让人沉醉,低沉的男中音,说话似乎有共鸣,我无数次想贴到他背上去听,看那个音箱是如何运作。
何耐的好处何止外在,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随便说什么都成系统,有研究,真让我大开眼界。难得这样的人才居然乐意守着一家茶馆自在悠然。
我无数次向恰恰感叹:“何耐真是要人有人,要才有才,要财还有财,最难得还有品。这样的男人你不要真是亏了。”
恰恰开玩笑:“就是太完美了,才不能在一起,想到要和他上床,真是觉得暴敛天珍。”
何耐拉了椅子坐下来:“欣然和恰恰好久没有来了。”
恰恰看牢他似笑非笑,清亮的眼珠在他脸上转了转,没有做声。
何耐转头看她,眼神深沉又无可奈何,一时怔仲。
我赶紧说:“何耐你也好久没有邀请我们啊。你的师傅做的绿茶素饼那么好吃,还要让我们看了报道追上门来享受。”
何耐微笑挥手让服务员过来低声叮嘱了两句。
恰恰笑:“何耐你不要让师傅做了,欣然也是随便这么一说。我们上次试过,味道虽然清雅,刚吃过饭又吃还是消受不了。”
我哼了一声:“绿茶素饼是不要了,来点玫瑰饭团,看看师傅学恰恰的手势是否到位。”
何耐站起身来:“我去跟师傅说吧,院子里的桃花收了,正新鲜。师傅刚学的桃花银丝羹,你们帮我试试味道。”
我叹气:“每次到何耐这里,都觉得我也超凡脱俗了,一时不知人间烟火。”
恰恰俏皮地笑,贴我的耳朵说:“所以你说如何能把神仙诓到人间?”
我只有摇头。
恰恰叹气:“也就在这里我能忘记况光明的事情。都一个头两个大了。你怪我不告诉你,实在是因为不想多一个人操心的缘故。”
我想不到解劝她的话,只好沉默。
何耐亲自端了盘子过来,骨瓷白盅子里红白交错,象云霁之霞,连恰恰都忍不住细细端详。
我用调羹挑了一点,唇齿留香。忍不住大声赞叹:“真鲜,这是什么做的?”
恰恰也挑了一点,尝了尝说:“是桃花和豆腐做的吧?”
何耐低头笑着看她,眼神宠爱又赞赏。
旁边的师傅说:“丁小姐真是厉害,豆腐丝先用凉水泡着,炒锅勾好水淀粉,再放豆腐丝进去炖5分钟,放桃花煮开就是了。”
恰恰笑:“张师傅太谦虚,豆腐丝要切成您这样子,可不容易。高汤也用的精致,不是我们寻常能做好的。”
张师傅被恰恰一夸,笑得合不拢嘴。
那天晚上好歹也没有跟恰恰继续况光明的话题,和张师傅探讨了半天厨艺,又听何耐说他去台湾小住的见闻,热热闹闹的高兴了一个晚上。
过了几天,我呆在办公室偷偷摸摸地翻报纸。我们老板非常奇怪,明明知道我已经干完了工作,就是不能看我闲着,如果被他看见我看报纸,简直要迎来一场暴风雨,先是用刀子一样的眼睛看我,然后拎我到办公室教育,再然后跟我说一番大道理,最后翻出鸡肠狗肚的杂事让我干个底朝天。所以我们办公室没有人敢当他的面休息,人人都把键盘打得山响,电话抱得长到耳朵里,创造他要的喧嚣热闹场面。
我趁他出门办事,正津津有味看篇娱乐八卦,就感觉到有个人站在我身边,说实话,我当时汗毛都顿起来了,可见,一个讨厌的老板让员工产生多么大的心理疾病,简直要补偿我的医药费。我战战兢兢抬起头,看见恰恰站在我身边。
我立刻摔了报纸,掐了她一把:“你干什么啊,鬼鬼祟祟的,安心想吓死我?”
恰恰没有笑,她拉拉我的衣服:“欣然你请个假,我有事情找你。”
同事都抬起头来看恰恰,人人眼神估计都鬼祟有含义。
我赶紧站起来,跟同事说了一声,拉她走出去。
[:-?]
到了楼下的咖啡馆,恰恰安静地听我点东西,一点不象平时跳出来做主的样子。
我帮她要了摩卡咖啡,被她的安静和不寻常弄的有点紧张。
恰恰端起杯子呼噜喝干,拿过桌上的纸巾在嘴上抹了抹,忽然红了眼眶。
我赶紧把凳子拉到她身边,说:“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恰恰用纸巾印印眼角:“况光明出事了。”
我啊了一声,不知道她说的出事是什么性质。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恰恰轻声说:“他昨天被双规了。调查组来找我谈过话了。”
我吓了一大跳,只懂得问:“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恰恰摇头:“没有关系。可是我知道他是为什么要贪污那笔钱。”
我低声说:“这里说这个不要紧吧,要不回你车上说?”
恰恰站起来,低头往门外走,到了停车场又回头说:“还是不要上车说,我的车昨天调查组也检查过的。”
我只好拉她到街边的小公园去。
恰恰低声说:“前段时间他来找我,说要和他太太离婚。我劝他不要离婚,还开玩笑说,离婚了你不见了一大半身家,怎么和我结婚呢?他就说,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公司上次谈的大批量进货,他和对方一起抬价,对方给了他1000万的利润。”
我吓得不敢吱声,嘴巴张开都合不拢。
恰恰抬头看我,叹气说:“我当时就吓着了,让他不要冒这样的险,可是他就是不相信我不爱他,非要跟我结婚,说婚后一起到国外去。”
我顿足:“恰恰啊恰恰,玩出火来了吧?这下可怎么办啊?”
恰恰眼圈发红:“我不知道他这么死心眼,而且这样的事情都敢做。我以为那次劝了他,他已经处理好了呢,谁知道还是出事了。”
恰恰坐到长凳上,也不管凳子上都是昨天的雨水痕迹,眼泪成串地往下掉。
我搂住她的肩膀拍拍她,知道她确实吓坏了。
恰恰平静了一会,说:“欣然,调查组还在查这事情,传闻那么多,他们自然要找我。我没有说真相。就说不知道。”
我皱眉头:“到底要不要交代啊?”
恰恰低头:“听他们的意思,似乎还有其他举报,仿佛不是只有这件,我还是不说了。”
她低头擦眼泪,拉我的手说:“欣然,我怎么办啊?”
我愁眉苦脸,不知道怎么宽慰,也不知道该不该劝恰恰去坦白交代,毕竟况光明贪污不是恰恰的过错。
我只能借林妹妹的话:“从今以后,你都改了吧。”
恰恰低头不语,她明亮柔软的头发从发髻里掉出来,飘飘荡荡在耳边。
过了小半年,况光明的案子开始审理。恰恰开车来找我。我上了车,恰恰给我系好安全带。
我问:“况光明的案子如何了?”恰恰轻声说:“调查出了5000多万呢。”我张大嘴:“这人真是胆大包天!”恰恰边开车边说:“最早的一起是1998年。”我转头看她:“看来他贪污也不是为你呀。”恰恰淡然一笑:“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也脱不了推波助澜的干系。”
我叹气:“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恰恰笑:“还不是那样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看看车窗外头:“你打算去素馨?怎么拐到这条路上来了?”
恰恰冲我笑笑:“今天请你吃顿好的。”
到了素馨,何耐在门口等着,我笑:“何老板真够殷勤的,今天做起咨客来了。”何耐舒展地一笑,引我们坐到老位子上,服务员跑过来说:“丁姐,上菜么?”我说:“这孩子奇怪了,老板在这里不问,单去问恰恰,真是。”
服务员冲我一笑,恰恰含笑说:“上菜吧。”
何耐四平八稳地坐着,没有开腔。
过了一会,菜上齐了。他们两个端起杯子,恰恰努努嘴,让我拿起杯子来。
我笑:“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啊?”
恰恰低声说:“欣然,谢谢你做我们结婚的唯一见证。”
我手里的酒杯一晃,差点端不稳。只会目瞪口呆看着他们。
何耐微笑,眼睛里的光亮掩也掩不住:“欣然,谢谢你。”
恰恰和他对望了一眼,象初恋的小女孩一样飞红了脸。
我恍然:“原来是我不解风情啊?服务员都比我懂得看眉眼高低。”
恰恰含笑说:“是你对我没有信心吧?”
我摇头,说:“何耐,你运气真好,你知道不知道恰恰这个尤物是狐狸精变的?”
何耐点头:“我第一次见她就是在我们家后院,她正在围墙上蹲着呢。”
恰恰说:“是啊,我看他在看书,就想:不知道这个书生解不解风情?”
三个人都笑起来。
过了几天,我送恰恰和何耐上飞机,他们移民去澳大利亚,据说那里生活比较单纯。
恰恰临上飞机前跟说说:“欣然,狐狸精离开中国,就是普通人了,仙气全没了,你放心。”
我只有点头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