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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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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
新生聚会时,付静之上台表演独唱,意大利语版宗教圣曲《崇高的主上》,林若水弹钢琴伴奏。
朱晓晓从来不知道付静之原来是唱美声的,就像她不知道付静之原本是基督教教会义工一样。
付静之吩咐她:等会儿表演完了,许乐知给林若水送花,你就给我送非洲菊。
朱晓晓佩服地说:“你好豪放。”
付静之摊手:“我只是羞涩得不彻底嘛!”
初夏这几天感冒,打扫别墅的事就交给她一人。
劳动时一个人的思绪很少很少,情感也是空白的,只是偶尔心里会很丰盈,感到些许的愉快。
到大门时,一辆黑色保时捷冲了过来,将大院内泥坑的水渍溅到朱晓晓系在膝部的蓝色丝巾上。
伤口先是冰凉冰凉的,过了很久又是灼热灼热的刺痛。
如果当时选择截肢手术或许在以后的时光里不会那么疼那么累。
车祸所遗留下的疼痛是长年累月的,就像风湿病一样,偶遇风寒或是每逢梅雨季总要发作一次,但她却要歇斯底里地躺在地上打滚。
朱晓晓想五年前母亲之所以会遭遇交通事故,就是因为对面的奥迪横冲直撞地飞过来。
所以她冲着那个有着三个零车牌号的黑色保时捷,愤恨地比了个中指:滚你妈的!
体育课时,朱晓晓以例假和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出勤。
其实这个体育课并不算入学分,只是班导为了班级团结才组织的一次活动。
苏雪林趁空隙跑到篮球架下的朱晓晓那儿,眼红道,“靠!姐儿大姨妈相当不配合,盼她来时不来,厌恶她时她偏偏热潮滚滚衷心不二。”
付静之随大流的追过来,一屁股坐在朱晓晓边上道“唉,杯具啊杯具,上周我刚请了两次假都是以大姨妈为由,这次实在不好意思再把大姨妈推出来示众了。”
朱晓晓并没来例假,她认为顶着高温呼哧呼哧的在烈阳下列队跑步的样子很愚蠢,于是就找个明智又无法拒绝的借口随意搪塞了。
现在面对好友又不能坦白承认,她看着苏雪林和付静之相当默契的一唱一和,避重就轻,笑着打趣道,“你们什么时候混在一起了?”
苏雪林不乐意道,“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读书人,读书人的事能叫混吗?我臣服于静之兄两道威风凛凛的剑眉之下,相看俨然一见倾心,不是夫妻胜似夫妻......”
付静之见她越说越离谱,不耐烦道“打住,打住,姑娘我名花有主心有所属,岂是尔等平民可玷污的?”
“大家都是性情中人,何来玷污之说?静之兄可知打是亲骂是爱,让你的爱意来得更猛烈吧!”
付静之气道“你这个屎人!”
2、
一旁的男生们看到女生有说有笑的坐篮球架下玩,袁庆有些不忿道,“女生可以用大姨妈请假,男生怎么不能用蛋疼请?这太不公平了!简直就是性别歧视!”
萧然狂笑出声,“太油菜了!”
袁庆却径自望着苏雪林说,“每次看到那个胖子,我就想一口吞了她!”
刘星蓝说,“不是吧,人家又没得罪你!”
袁庆擦了下口水,说,“难道你们不觉得她和包子长得很像?”
大概是苏雪林觉察到袁庆侵略的视线,只见苏雪林郁闷地冲袁庆比了个国际通用手势,咬牙切齿地说,“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乡巴佬!”
袁庆转头问萧然,“乡巴佬是什么?”
萧然忍住喷笑,说:“卖鸡爪的。”
袁庆明了的点头。
下午上完两节专业课后,朱晓晓又去泡图书馆,三楼文学储藏间,袁庆和苏雪林吵起来。
苏雪林掐腰,理直气壮道,“喂,先生!这个座位是我的!你这人真是给脸不要脸!”
袁庆回道,“小姐,你有没有搞错,这个座位刻着你姓名了吗?拜托你嘴巴放干净点。”
苏雪林拿起梨花木桌上的笔记本,“看!这上面有我名字!我出去端茶没多久,你好意思占座位?!”
苏雪丽在一旁拉着苏雪丽衣袖,小声地阻止道,“姐,算了,又不是没有其他座位。”
苏雪林怒道,“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还有没有天理啊?!占了别人的座位还好意思要求赔礼道歉?”
朱晓晓头痛地抚额,见路过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脸上表情越来越不满,她只得挤过去,作势拉开袁庆。
袁庆长期练投篮,力气大得很,长胳膊一甩,将朱晓晓挥得摔倒一旁,左膝盖蹭到粗糙的地板上,瞬间渗出饱满的血粒。
朱晓晓没顾着疼,只庆幸还好不是右膝盖。
若是右膝盖,那后果真是不堪想象,爸爸嘱咐了很多次,一定要把右膝盖保护好,不能再碰伤,不然即使残废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心疼她。
袁庆一愣,连忙上前扶起朱晓晓,“抱歉,你没事吧?我真没看见你。要不要去医务室?”
朱晓晓赶紧说:“没事,没事。”
3、
九月的阳光明媚温和,不如八月的毒辣,空气中的风却有些潮湿的腥甜,学府路两旁或妍或媸的花开得烂漫,远处的林子里能听到明快的鸟啼。
下课后,朱晓晓提醒付静之:“记得下午带伞,好像要变天了。”
付静之横她一眼:“甭忽悠我,天气预报说了,明、后两天晴空万里!”
可过了下午两点,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付静之‘呸’了她一声,说:“乌鸦嘴!”
朱晓晓嘴唇紧抿,脸色苍白,额头沁出薄薄的汗粒,右腿如密密麻麻的钢针被强行钉入骨髓,尖锐的疼痛排山倒海地淹过她头顶……
谁会为她心痛?谁会将她视为珍宝?
……她恨雨天……
4、
再次回到图书馆座位时那盒包装精美的朱古力安静地躺在她座位上。
另外还附赠一封信,却是西班牙语。
拿到外国语大学的学姐那儿,学姐翻译成中文是:
雨是大地对天空的吸引。
地上万物循环利用多了就会不洁净,天降甘霖洗涤所有秽物,让我们能享受清新呼吸。
My girl,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保护好自己。 From:No name
5、
那股温热的液体从喉咙一顺而下,温暖了整个身体,就像幼时外婆家弄堂里橘黄色的灯光,虽是黯淡却出奇地温暖,不着痕迹地抚平那些旧日的莫名伤痕。
6、
下楼遇见林若水,朱晓晓冲他颔首笑了笑。
林若水温文有礼的点头,指了指她嘴角,轻轻地说:“你嘴角在流血。”
朱晓晓“哦”了声,赶紧用衣袖擦,心想极有可能是强忍剧痛被口腔内最锋利的老虎牙不小心咬到的,可血迹干涸变成如朝露的玫瑰一样长在嘴角,从视觉上看那么让人惊艳。
林若水递来手帕,朱晓晓摇了摇头,以手掩住口,轻声地说:“不用麻烦,”继而朝楼下洗卫生间方向踱步。
7、
连续一周收到署名no name 的朱古力牛奶,她坐在图书馆神思恍惚了许久,之前也问过熟悉的几个朋友都不得音讯,倒是付静之极其兴奋地说,“这也太罗曼蒂克啦!猪!你桃花运挡也挡不住!”
朱晓晓皱眉,“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付静之这人极其小心眼,隔天就报复她,自习课上指着窗外不远处的柏油马路大声道,“猪!我看到你同类了啊!”
全班三十人全部被付静之尖锐的嗓音吸引,不约而同的望着杨树旁停着一辆大货车,车上载着一车种猪,众人被种猪们憨态可掬的愚态逗得哈哈大笑,朱晓晓却气得满脸通红。
萧然课后竟然跑来,眼睛闪过促狭的笑意,“以后,我就叫你霉女。”
朱晓晓怒道,“我是班长!”
萧然撑起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晓晓,我拍了一则平面广告赚了些银子,可以请你吃饭不?”
朱晓晓问:“我可以带其他人去吗?”
萧然语气笃定地说:“不行,我只请你一人。”
8、
下午教室内,付静之说要请客去吃自助餐,问朱晓晓去不去?
朱晓晓说不用了,又随即道谢,说去图书馆,好多书没来得及看。
苏雪林说,整天看你泡图书馆迟早变成书呆子。
朱晓晓挠头笑了笑,说,我这人不太聪明,对金融和高数都没天赋,你们看过一次就懂了,我需要多看几次顺便再默写十几遍才会记住,笨鸟先飞而已。
苏雪林的表情有些惊讶,旋即无话可说。
9、
母亲说,这世间神童很少,做不了神童,退而求其次,勤奋一些也不错。
朱晓晓想起自个儿刚学英语那阵子,不懂音标,便用汉语在下面标注,长单词总记不住,便要多抄写几十遍。
10、
有时候,离成功太渺茫,只能付出比别人多出双倍甚至十倍的努力才能夺取成功的果实。
那时孙迟迟笑话她,你在跟谁叫劲呢?一个单词写四十遍不累吗?
她笑说,只有这样我才会深刻记住,以后不会轻易忘了。
11、
世间的女孩有两种:一是丑小鸭,一是呆头鹅。
丑小鸭总会变成美丽的白天鹅,但呆头鹅永远都是呆头鹅。
12、
结束一天的生活后,朱晓晓照例登陆企鹅聊天软件,收到许多同学们的“好友印象评价”。
付静之评价说“一朵让我不忍心采摘的小菊花。”
苏雪林说她是“纯情妹,贤妻良母and标准怨妇。”
袁庆说她是“男人婆。”
姜别林说她是“书呆子。”
她很少发脾气,所以在班上没什么真正的威信力,导致一群男生对她呼来唤去,有时以“小小猪”戏称她。
有时候袁庆和姜别林玩笑开过火了,苏雪林看不过去就插嘴几句,说他们做人不厚道,小心买方便面没调料包,上厕所没手纸。
班长本就是她不想要的,她无所谓地对苏雪林说,“他们只是开玩笑,不值得生气,也不配你生气。”
苏雪林气冲冲道,“笨蛋,因为你是女生啦!你不但长相不错又相当有才做了班委,男人谁心甘情愿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压制?连写《卡门》的作者梅里美都说‘我爱她的美貌,但我害怕她的智慧’,更何况袁庆这样高智商的傻蛋,他最豁达的念头不过就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美女斗更加其乐无穷!”
朱晓晓哑然失笑。
13、
墙壁上黯黄的照壁灯光幽幽地印出床上单薄瘦削的身影。
朱晓晓想:现实中的人际关系就像踢足球,有时进攻,有时防守,时而伴随假动作,但她做不了高手,她极有可能是最挫的国足,口号上喊着Never give up,但事实却是她的命运必定十分坎坷,注定了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14、
其实她不太习惯在校园中伪装成一只狡猾的狐狸去行骗。
戏剧家莫里哀称这种人是伪君子。
朱晓晓却认为是小丑。
跳梁小丑。
15、
翌日雨过天晴,天空明媚高远。
朱晓晓的大学生活很单调,除去偶尔双休日打扫别墅,她徘徊在教室、图书馆和家三者之间。
图书馆三楼借德莱赛《金融家》,正巧遇见林若水。
她有些迟钝地想,这几天怎么经常看见林若水?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到林若水POLO条纹衫上,细碎的金色光芒在他胸口留下一抹抹金色剪影,好似儿时外婆家黑白电视中放映的皮影戏,如梦似幻,如雾如烟,很不真实,却又似曾相识。
然后她的视线就被林若水手边的《金融家》牢牢吸引住。
《金融家》她才看完两章就被其极富张力语言描述所吸引。
16、
水柜里养着一只乌贼和一只龙虾,它们活着注定是悲剧。
17、
龙虾从来没有食物,所以它理所当然地认为面前躺在黄沙上外表像肥猪肉的乌贼正是它的弱肉。
龙虾一直注视着乌贼,会时不时做梦似的弹跳到懒洋洋的乌贼身旁,乌贼这个时候受到惊吓,会敏捷地逃开,并喷出一团团墨云。
可再过两天,回到原处看水族厢时,乌贼已被龙虾吃得尸骨无存。
18、
林若水站起身,冲她笑了笑,指见还夹着一只派克笔,递出《金融家》:“你要这个?”
仍是清爽含蓄的笑,眼睛灿若星辰,讲话斯斯文文的,气质温文尔雅。
朱晓晓并不接过去,只是笑说:“没事,你先看吧。”
19、
其实心里多少不舍,但同时作为班长,礼让其他同学是应尽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