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痴日记（出书版）》如水一方

15、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1、
　　大二那年暑假就是在苏雪林呜咽的低泣声和朱晓晓眼花缭乱的回忆中落下了帷幕。
　　天空蓝得过于纯净，没有一丝浮云，天气闷热，蒸得整个人像冰块似的将要融化。
　　付静之对宅在宿舍长达两周的苏雪林说：“我们报复负心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过得比他幸福，你瞧瞧你现在这个倒霉样，缩在乌龟壳里躲谁呢？你以为宅女很了不起啊？”
　　苏雪林嗤之以鼻地拽道：“别叫我宅女，请称呼我为‘居里夫人’。”
　　付静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说：“整天宅在家有什么好？就算是植物还要接受阳光进行光和作用，你不是要为袁庆那颗歪脖子树放弃整片生气盎然的大森林吧？”
　　朱晓晓说：“袁庆那个人粗线条，你从没主动向他表白过，他大概也不知道你的真心。”
　　苏雪林横朱晓晓一眼，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迟钝？他连女朋友都带回家了，我还有个猫机会？”
　　付静之说：“只要没结婚，有的是机会，我们都是良民，不偷不抢，靠自个儿双手奋斗过来，有什么不对？”
　　朱晓晓赞同道：“我同意你继续减肥事业。”

　　2、
　　那时候即使遭遇了挫折大家仍是过得跟歌里唱的一样“放弃规则，放纵去爱，放肆自己，放空未来。”
　　用付静之的话说：“我们就趁这四年可劲的折腾，可劲的得瑟，可劲的哈皮！”

　　3、
　　大二上学期金融学院引进了指纹考勤机。
　　那个像黑匣子一样不详的机器就挂在金融班教室黑板旁，朱晓晓每天都要监督每个同学在指纹考勤机上按手印。
　　姜别林在班会上就强烈反对过考勤机，他说，“考勤机针对的是上班族，它是剥削阶级为监工劳动力而创造的工具，有必要将如此势利的机器拿来针对我们一群毫无受益的无辜学生吗？”
　　班导不以为然的瞥了眼朱晓晓。
　　朱晓晓完全是被迫上台，非常机械的表情，公式化的口吻，替班导出面道，“这样能有效的提高我们的出勤率，为大家节省一些时间，让我们拥有更多时间投入学习，也能养成守时的好习惯。”
　　姜别林望了眼她，嘴角扬起一个讥笑的弧度，不再出声。
　　下课后姜别林双手枕在脑后，慢悠悠地说：“班长，您可真算个中庸分子。”
　　付静之点头附和道：“可恶的中庸分子，风吹两面倒的软蛋派！”
　　朱晓晓听多了付静之的惊人之语，早已产生茁壮免疫力，当下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背了个骂名，全班对她临阵倒戈有些不满。
　　但明理的都知道，这事不是她区区班长能决定的。

　　考勤时，姜别林排在最前头，趾高气扬道，“老子按下这个考勤机，感觉就签了卖身契似的，要多不自在就多不自在。”
　　后面的袁庆拍了拍他肩膀，道，“姜哥，节哀顺变。”
　　姜别林斜睨他，纠正道：“请称呼我为姜爷。”
　　刘星蓝笑说：“姜爷，我预测未来一年将是永久寒冰期，我们挖个洞准备好粮食，准备过冬吧！”
　　姜别林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爱迪生那傻瓜都能捣鼓出电灯泡，我不信我这么拽的帅哥搞不定一只破考勤机，”旋即扬下巴，道：“看我，走一个！”
　　指纹考勤机发出“滴”的一声，一个嗓音甜美的女生自动答录道，“谢谢。”
　　姜别林头也不回的，扬手道，“不用感谢大爷，大爷完全被逼无奈。”

　　袁庆按了一下，指纹考勤机里嗓音甜美的女生，却道，“请重按手指。”
　　袁庆愤怒了，“卧槽！你个不长眼的白痴，你是神马东西，竟然搞阶级歧视？！”
　　后面排队的刘星蓝大笑道，“猿猴，您那个指纹太难辨认，重按一次。”
　　袁庆再按，指纹机继续道，“请重按手指。”
　　袁庆暴走，“我靠！你这个猪头，以为你上头有人，大爷就不敢砸烂你？！”
　　众人哄笑。
　　一旁轮值的朱晓晓抬头道，“你试试用大拇指按。”
　　指纹机发出“滴”的一声，嗓音甜美的女音机械的重复，“谢谢。”
　　袁庆回头瞪一眼那指纹机器，道，“擦！你不嫌麻烦，老子耳朵都听出茧了！”

　　轮到刘星蓝时，指纹机却不发出声音，刘星蓝连按几次，冲朱晓晓焦急道，“这个破东西怎么不吱声？”
　　“不吱声？”后面的人重复道。
　　——“不吱声是不是坏了？”
　　——“哈哈，这个鸟东西坏了不是更好！”
　　——“有理有理，以后老子可以赖床两个小时，再多玩半个钟头游戏。”
　　——“我看这小畜生一定又搞歧视！”
　　——“搞啥歧视？”
　　——“阶级歧视？”
　　——“种族歧视？”
　　——“NO.NO.NO。”
　　——“性别歧视啦！”
　　只见苏雪丽上前按了一下，“滴”声过后，嗓音圆润甜美的女生，道“谢谢！”
　　——“靠啊！还真是小畜生！”
　　——“去TMD变态指纹考勤机，这不是在耍哥儿嘛！”
　　——“哪个混蛋发明这个鬼东西？诅咒他全家手机掉马桶！”
　　——“呵呵，不如诅咒咱们院长手机掉马桶，岂不是更好？”
　　——“嘿嘿，哥儿们，你果然有远见，说得好！”
　　——“擦！以后大爷我是不是不能找人替我报到了？”
　　——“那是，除非你舍得把自个儿手指头割下来核对。”
　　——“擦！朕蛋疼啊！”
　　——“靠。这个鸟东西，让人没蛋照样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考核完毕，老老实实的入座。

　　4、
　　喷壶课老太大步走向讲台，一看，第一次为金融班如此整齐的出勤率大跌眼镜，当然也有少部分勇士没将指纹考勤机放在心上，对此朱晓晓很无奈，因为大学里有个人尽皆知的规矩：无论什么课只要在三分之一以上保持旷课，拿不到学位，那您就准备大学留级，再复读一年，留级，念五年制大学吧！
　　萧然就是这少数派之一，只是萧然有个正当的理由，请假到横店影视基地拍戏，十一过后才能回来。

　　5、
　　下午上完两节《国际投资学》课程，刚到图书馆时，收到萧然常有的手机问候短信：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扮成小偷去抢劫，你掏枪毙了行长，我朝麻袋里装钞票，在我们即将逃出升天之时，你为了掩护我，不幸被警察抓到，宁死不招，锒铛入狱，留下我一人孤独地黯然神伤，挥金如土，空虚地度过余生。
　　朱晓晓心里略微地恶寒，十分钟后才回复说：你的四级过了没？
　　萧然：……以后可以过…….

　　6、
　　因为朱爸爸不同意外出兼职，多数时朱晓晓只能省吃俭用或是暗中给一些有需要的同学提供冒名参加考试服务，一科三百到五百不等，比起过去到别墅作保姆拖地确实省心省力了不少。
　　偶尔周末时朱晓晓见到初夏便带她将大学城里所有知名学院的图书馆逛了个遍，朱晓晓无心督促初夏，带她泡图书馆无非是想让她学会自律。也正因为如此初夏的成绩突飞猛进，维持在年级前十名，考进一中便有了保障。
　　但多数时，朱晓晓比较闲。
　　九月二十五号时，在付静之的建议下，朱晓晓私下组织了一个文学读书会。
　　由付静之设计入会成员的资料表，由苏雪林负责小范围地在班级内宣传文学读书会，而朱晓晓则负责出题。
　　袁庆说：“什么文学读书会？真是酸死了！诚心为难我们这些理科生是不是？”
　　姜别林问：“入会有没有好处？”
　　苏雪林笑嘻嘻道：“我们读书会有三位绝世美女为您提供端茶送水服务，而您在未来两年内必将扫灭一切伪文艺分子！”
　　姜别林眼神淡淡的掠过付静之，唇角翘起一丝柔和，表情却故作勉为其难：“那好吧，我加入。”

　　7、
　　一周内加入文学读书会的人屈指可数：姜别林、萧然（手机报名）、刘星蓝、许乐知和林若水。

　　8、
　　文学读书会第一次班会是借用隔壁物流系的学生会议室。
　　朱晓晓的题目是：“宋词，晏几道，自由评论。”

　　其实这个题目，她存了私心，她少年时期的偶像——晏几道，小晏公子。

　　晏几道，晏殊的庶子，一生怀才不遇，上不能报效朝廷，下不能侍奉双亲。只因对一个秦楼楚馆的歌女一见钟情，整日流连于歌舞欢笑场。

　　当时他为一见钟情的心爱歌女，做了一首词，朱晓晓不知有几人能记起这段风流爱情，但她初看时颇为震惊，毕竟这样痴情的男人比柳下惠更难得。

　　小晏公子再次重逢那个歌女时，拉着她到灯下反复打量，嘴中不停地问：“这不是在做梦吧？千万别是个梦啊！”

　　“彩绣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尤恐相逢是梦中！”姜别林吟诵出声，这首小晏公子的《鹧鸪天》在他高中时就看过，大学语文里也学过，考完试后其他功课都被抛在脑后，惟有他仍深刻脑海，姜别林继续说：“那个似疯似癫的晏几道为身份卑微的女人抛弃一切，到底值不值？但我本人可以确定他是个疯子 ！演讲完毕！”

　　付静之哼一声，扬起下巴说：“小晏公子的目标就是：没有蛀牙！欧耶！”
　　苏雪林白她一眼：“你真是二！”
　　大家囧囧有神地左看右看：这两个人搞猫啊？

　　9、
　　之后刘星蓝的评论多数是指出晏几道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文学修为上远远不及苏轼和陆游，晏几道的作为只在于楚辞艳歌。

　　10、
　　许乐知声音宛转悠扬，道：“却寻芳草去，画扇遮微雨。飞絮莫无情，闲花应笑人。”口口声声，风风韵韵地继续解释说：“别人都笑我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笑我傻，笑我眼高手低，笑我痴傻癫狂，我也跟着狂笑，我活着就这样，我喜欢这样，我就这么活！你们管不着！”

　　朱晓晓低声笑了笑，小晏公子的词被解释成这样倒很有趣。

　　11、
　　林若水绵言细语的：“我欣赏小晏公子不羁和豪放的作风，他与好友重逢又再次分离，心里万分不舍，可仍是卷起衣袖，挥挥手，轻悄悄的笑说‘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12、
　　几位少年聚在一处青春洋溢地谈天说地，就像正待扬帆起航的巨轮，向往着浩瀚汪洋和孤帆独行，一切的一切只为扫荡未来的荆棘。

　　13、
　　朱晓晓却失神了：只为那句“又踏杨花过谢桥。”
　　眼前弥漫着满天杨花，影影绰绰，飞飞扬扬，轻盈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