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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八 ...

  •   佛剑与龙宿住同一寝室左右两个内间,已经过了戌时,佛剑照例晚课,待收了经已近子时,龙宿却没来,屋里也还亮着灯。莫不是今日累的狠了,胡乱就睡下了?到底是有些担心佛剑轻挑起左间隔帐,却见龙宿正伏案疾书,想了想便没去打扰他。
      第二天一早,佛剑起来时竟看见左间门里隐约透出晃动的光影,那人不会写的困倦了,胡乱便睡了吧。一路行来,为他操心已成了习惯似的,佛剑挑起左间的帘子却愣住了,龙宿仍旧伏在案上奋笔,连姿势也与昨晚相差无几,莫不是写了一夜吗?佛剑皱皱眉走过去熄了灯,“什么东西这般要紧,赶了一天路还要熬着写出来?”
      龙宿没抬头,只应了一声,“就好了。”说着果然落下最后几个字便收了笔,略扫一眼大致还满意,这才抬头看了佛剑,但许是这些日子总是佛剑助他入睡,如今竟有些下意识似的,看见便困了,无状的打了个哈欠,倒在一旁的榻上便睡,他身上物件繁琐,这么和衣而卧并不舒服,奈何一躺下更觉倦的厉害,便闭着眼在榻上挨挨蹭蹭好一会才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佛剑摇摇头,待他终于安静下来才取了薄单给他盖上。见他确实睡熟了,才仔细去看桌上纸张,竟是个本子,前代圣上爱听说剧也爱看走戏,所以如今各州都流行了起来,佛剑也粗读过一些本子,说戏和走戏的都看过一些,龙宿文采飞扬,这本子写法竟是介于说戏和走戏之间,仔细去看内容,可不就是那个萝族的故事。
      佛剑看了看榻上熟睡的龙宿,他果然还是在意,不过也罢,脱出史书流于民口,是非功过全由后人说。
      龙宿一觉睡到夕食时辰,或者说是给饿醒了,唤了人进来正梳洗十锋便在外间敲门,十锋是太君治自小收养的义子,与龙宿也算熟识,不待龙宿应允便推门进来,龙宿也不恼,不过他却也没进里间,只停在门口说,膳食已经上了桌设在后园风亭,略有些催促的意思。说话间龙宿已然梳洗停妥,有婢子挑了帘子,龙宿出来便问,“佛剑呢?”
      “都在后园,只欠你了。”
      “嗯。”龙宿答应一声便往后园去,出了外间门将落不落的太阳刚好停在廊下,龙宿微微扭头,抬扇遮了下,十锋挥了挥手,“避光。”便有侍者上来放廊柱间的帘子,一路放去后园。这宅子外廊不宽,刚好容两人并肩,龙宿便与十锋闲聊,原来趁他睡觉的空当,太君治已经抓了佛剑去讲他们一路的见闻,只是就十锋的语气看,佛剑这故事想必讲的不甚生动。
      两人到了后园,风亭四柱间垂帘也已放了下来,隐约可见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似在闲聊。两人挑帘进去坐定细听,原来在说太君治身后的那个屏风,龙宿转头细细看了,是个四屏的矮屏,约半人高,每屏都绘一个婀娜的美人,屏上嵌的是极薄的绫纱,那四个美人久看之下似要走出来,龙宿不由赞道,“绘师妙笔。”
      十锋笑着给四人添酒,“今年年初寄远城郊来了个画师,笔法精妙,专绘美人,不足一月名声就传遍全城,不过最让我震惊的,”说着略带戏谑的看了一眼太君治,“义父竟会亲自登门重金求画。”
      龙宿听了也颇感意外,太君治书法绘画也堪称大家,却并不好绘美女,且骨子里是个淡远随缘的人,若说同为绘者有意一睹高人技法而上门求教还算勉强,若说他重金求画龙宿却是真正不信的,只是现有屏风为证,也不由得他不信,于是又仔细去看了那个屏风,如今再看想是心里存了芥蒂,竟反不如方才,如何看也断不值得太君治如此,忽然龙宿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这葫芦里有药啊!
      虽说是熟人,但将接风宴设在风亭里,也多少于礼不合,再者美人绘屏放在风亭也大为不妥,要说太君治没有深意龙宿可不信,但是这深意他可不想体会,连忙扯开话题,“爱美之心,十锋,汝太大惊小怪了,”说完执起酒杯对太君治笑道,“小侄来的唐突,这一杯权作赔礼。”
      太君治也举杯笑道,“宿儿见外了。”说完四人同尽一杯,之后席间太君治不经意似的提到那屏风,都给龙宿一语带过,佛剑与十锋也都是通透之人,这几番言语来往俱看在眼里,不由得对望一眼,这两人是打的什么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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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远是越州军事重镇又是州衙所在,自然繁华,龙宿要去的地方便也颇多,不过他却是第二天一大早的先着人传了绸庄的掌柜来。随掌柜一同来的还有个裁缝师傅,姓冯,据说手艺十分了得,行里推为圣手,佛剑看着师傅给龙宿量身便想,难怪他着急赶来越州……
      冯师傅量好了尺寸起身一笑,“少主比两年前又长高了不少啊,这身骨越发的好看了。”
      龙宿一笑,“何时做得好?”
      冯师傅想了想,“赶赶工后天上午就给少主送来第一套。”
      龙宿点点头,“有劳了。”
      送走人龙宿又去睡了个回笼觉,过了午才起身,佛剑摇头失笑,一大早爬起来就为做件衣服,也真“辛苦”他了。龙宿梳洗的时候佛剑递了三张拜帖给他,是寄远城龙行银庄三处主号的拜帖,一大早就送来了,不过龙宿正睡着便都存在了佛剑手上,龙宿略估算一下,在寄远怕最少要留上半月。看龙宿掐指细算的摸样,佛剑便想这人本是抱了游山玩水的心思出来,如今真正出来却又为诸事操烦,若说他是劳碌命偏还懒入了骨子,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佛剑含笑的当儿,龙宿转头恰瞥见,轻咳一下,“大师,出家人不可议人非啊。”
      佛剑笑说,“我何时议你的非了?”
      龙宿一扬头,“汝嘴上没说,”又指了指佛剑的肚子,“这里却在说。”
      方才便也算是腹诽了他吧,佛剑笑叹,“龙施主当真贫僧腹内虫也。”
      龙宿举扇就打,佛剑一个转身,扇子落了空,“公子莫动!”身后梳头整衣的婢子们连忙拉住龙宿,才要收住的头发险些散落下来,龙宿只好眼睁睁看着佛剑逃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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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宿传话下去,叫各处掌事未时到城东龙行银庄来见,此处毕竟还是州司衙门,总不好给太君治落个官商勾结的罪名,不过太君治却到底是派了车,因为龙宿实在路痴的厉害,寄远城又大,若没个本城人跟着,怕是非丢了不可,索性派了车给他,怕龙宿不惯硬陋的官车,便将自己的官驾给了他,倒是不怕落下把柄罪名什么的。
      太君治向来爱民如子,州司车架虽宽,所过之处却是百姓让路,倒也顺遂。车舆落了垂帘,不过毕竟暑浓帘子轻透,佛剑看着纷纷退让的百姓一时感慨,便低低念了句,“我佛慈悲。”歪在一旁的龙宿听见便失笑道,“大佛这会正在州司府里阅卷宗呢,可要买些香烛待我事了回去拜拜?”
      佛剑愣了愣,随后一叹,“龙宿,你总能一语道破。”佛在哪里?于这寄远百姓而言,太君治便是他们的佛,于太君治,为这一方百姓自不惜舍身成佛,所以这寄远城的大佛,便是此时此刻于州司府中阅卷宗之人。
      龙宿本是一句玩笑,佛剑竟这般认真的回他,反教他不知如何接话了,直到车舆停下御官挑了帘子来请他们,才打破了这莫名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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