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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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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黄建明在机场出口处又看到那位女士。她气质高贵,容貌又出众,黄建明远远地就注意到了她。但这次她身边没有那位青年,黄建明又看了看四周,确定那个叫青荃的青年没在周围,就觉得有些遗憾。说起来黄建明是专门负责大客户的客户经理,所有VIP客户资料都储存在公司电脑里,真想知道对方联系方式,其实查一下就可以了。但是黄建明又觉得那太大惊小怪了。他是个务实的人,也就是说,他从来只追眼前看得见的。
对黄建明来说,他的爱情总是跟性有关。在他的世界里,爱意味着两个人嘴唇的碾磨,手在肌肤上的探索。再隔远一点的距离,或者再虚幻一点的感情,黄建明就不能理解了。黄建明从小语文就不好,那些虚的东西他不是瞧不起,他只是不懂——他只懂可以让他实实在在碰触到、摸到以及抓住的世界。
那位女士也看到了他,就微微朝他一笑。黄建明就走过去,礼貌地说:“上次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等了那么久。”
那女士微微抬了抬眉。本来是颇为威严的动作,她做出来,就显得成熟而妩媚:“你记得我?”
黄建明看见她的神情,就笑着说:“你这么美,我当然不会忘记。”这句话轻佻又大胆,那位女士本来打算走了,听到这句话,就停住脚步,又多看了黄建明几眼,但是黄建明当时的表情诚恳又正经,好像这句话只是一种老实而纯洁的赞美,如果想歪了的话,那肯定是听者有意,他这个言者是绝对无心的。
那女士打量着黄建明诚恳的表情好一会儿,突然就笑出声。她又看了眼黄建明,就把手中的行李箱递给黄建明,然后转身一边走一边问:“现在忙吗?”
黄建明接过行李箱,然后跟在她旁边,说:“有点忙,不过我送您到门口。”
那位女士也不拒绝,她微微一笑,也没说话。两个人这么一前一后,快走到大门的时候,那位女士道了声谢,从黄建明手中接过行李箱,突然说:“我这次来北京谈生意,要在这儿呆一个星期。”
黄建明笑着说:“上次也是谈生意吗?”
那女士微微颔首:“算是吧。也顺便接青荃。”她补充了一句:“我儿子,上次你也见过。”然后继续说:“他在北京这边工作。”
黄建明说:“上次看见他一直在玩手机,好像不太爱说话。”
那女士摇了摇头,说:“平时把他惯坏了。这孩子碰到不熟的人,就不太爱搭理,但是熟了之后倒是皮的很。”但是她语气满是宠溺,完全是一个普通的溺爱孩子的母亲的模样。
黄建明没法顺着这话说下去,就转变话题,说:“青荃,是哪个青,哪个荃啊?泉水的泉吗?”
那女士笑着说:“不是,是青色的青,荃是上面一个草字头,下面一个齐全的全。”
黄建明点了点头,说:“齐全具备,这倒是一个好名字。”
女士轻声笑了下,说:“做父母的,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总是图个好意图。”说罢,她侧过脸,问:“还没问你的名字?”
黄建明说:“我的名字挺普通的。黄建明,建设的建,聪明的明。”
女士听了抿嘴一笑:“你父母应该很满意,你挺机灵的。”
黄建明没做声,只是停下脚步,看着那位女士笑。他知道自己专注地看一个人笑的时候总显得特别深情,好像全世界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但是他只看着眼前的你一样。虽然和黄建明谈过恋爱的人最后发现,就算眼前是根柱子,黄建明也能这么深情款款地看下去。
那个女士在黄建明这么注视下也没有像小女生一样脸红心热,她伸手微微掠了掠头发——其实她发型一丝不苟地根本没乱,然后压低声音,像耳语一般说:“我姓严,你叫我静舫好了。”
这时黄建明感觉到自己手中被塞了一张名片,然后耳边有人说:“上面有我的电话,打给我,我明天在家。”
黄建明看着严静舫的背影,然后将名片放在口袋中。他一点都不介意跟她睡一觉——她是漂亮又气质高雅的女人。黄建明这个人一直都没什么节操的。他虽然对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漂亮青年有好感,但也不介意跟他母亲睡那么一觉。都说了,黄建明是个务实的人,他只懂得就在眼前,可以被他碰触与抓住的世界。
第二天下班后,黄建明就开着自己的保时捷去赴约。经过国贸的时候正赶上堵车。黄建明在车里骂了半天交通与城市规划,最后还是只好打电话给严静舫,说会晚到一会儿。对方安慰他没事,黄建明再急也没用,也只能顺着车流这么开着。等黄建明赶到严静舫住址那儿,差不多迟到了半个小时。他找到电话里说的地址,按了会门铃,结果没人接。黄建明又等了一会儿,又打电话给严静舫,但电话又打不通。黄建明想这算怎么回事,当时有些恼火,于是转身就打算走。
这时黄建明听到门开了,就立刻调整表情,带着一脸深情转过身,同时将手中的礼物递过去,结果看到面前站着正是那个叫青荃的青年。他睁大着眼睛,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礼物,黄建明也不知道心中那一股强烈的情绪是不是惊喜,当时他也懒得去想了,就站在那儿看着他。大概因为在家的缘故,他就随便穿着T恤和长裤,脚上拖着一双拖鞋。头发乱蓬蓬的,看样子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比起最开始在机场看见的冷冽的艳丽,这样的他倒显得孩子气很多。
他打量了下黄建明,又看了看礼物,突然就笑了起来:“黄建明是吧?我妈出去了,公司找她有事,叫我跟你道个歉。”
黄建明也跟着笑了笑,将礼物递给青荃,说:“那你帮我转交给你妈妈好了。”
青荃接过礼物,又看了下,然后问:“是什么啊。”
黄建明看他神情很可爱,就忍不住笑着说:“你打开不就知道了吗?”
青荃摇了摇头,说:“没兴趣。”黄建明就被这句话梗的,下句话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这时他终于发现,其实目前这个局面应该比较尴尬。他跑来跟严静舫睡觉,严静舫不在,自己又跟她儿子撞了个正着,这么一想,黄建明虽然有些不舍得告别,但也不太好意思待下去。于是黄建明咳嗽了一声,就准备道别。这时青荃看到他开来的保时捷,就“哦”了一声,说:“911啊。”
黄建明还没来得及客气,就听到青荃接着说:“借来的吧,开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啊。”
黄建明这时做大客户经理积累下的经验发挥了作用。他脸上依旧带着一个诚恳的笑容,嘴角维持着一个亲切又客气的角度,但是在心中黄建明已经把对面这个青年狠狠骂了天花乱坠还不重样:他妈的这孙子,把我当成吃软饭的小白脸了。
黄建明这时恼火,反而也不急着走了。他这个人,有点奇怪的嗜好。有时候喜欢故意装傻,等别人信以为真,他就在心里笑的打滚,这算是黄建明个人的恶趣味。这个叫青荃的傲慢大少爷既然当他是小白脸,他就决定装作一个小白脸来耍耍这个人。当时黄建明也就一脸赞同地点头附和,说:“可不是吗,开过来的时候我可真够提心吊胆的。万一刮着什么还真赔不起。”
青荃听了,就抬起眼看着他,结果看了半天,却什么都不说。黄建明下班的时候天还是黛蓝色,经过这些时间折腾,现在天就已经全黑了,门口的灯光扫出了青荃的轮廓,然而距离越远,光与影的比重就越倾斜。在远离灯光的那一侧,就好像那无尽的黑暗在拉扯着他,要带他进入永恒宽广的黑夜之中。
那时青荃一直没做声,在一半灯光一半黑暗之中青荃的眼睛特别幽深。黄建明觉得被这个人这么盯着看,看着看着,自己心就慌起来,连笑容都忘记维持———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叫青荃的青年那么漂亮。黄建明觉得他看不懂面前这个人。这个人的眼睛那么黑,却同时烁烁闪亮,亮到黄建明觉得自己眼睛已经盲掉了,但是他还逼着自己走路。黄建明当时心中突然涌上一阵绝望和憎恨,暗夜中什么都看不见,可是面前这个人的美像是利器,逼迫着他跌跌撞撞走着。没人告诉他要走到什么地方,如果他不小心掉进深渊里,那也是自己的错。这个人一直美的这么理直气壮又冷酷,黄建明看着他,看着看着眼睛就突然有些发涩,但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他只见过他两次,这是第二次。
这时青荃脸上也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他突然侧过身,声音也柔和一些了:“你要不要进来坐坐?”他说:“我妈妈大概过会儿回来,你要不要等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