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后》九祈

15、以后

　　我错过了你最美好的年纪，却耽误了我们的一生。
　　——叶简之

　　采光极好的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叶简之的脸色很难看，主管们都低着头不知道发表任何意见，这算个临时会议，主要还是因为叶简之很龟毛，要求每件事都要做到百分之百，不能有什么瑕疵，但那似乎是很难的事，董事长在家养老，总裁出国洽商，现在“叶氏”就叶简之最大，而且他还从来不给面子，什么开国元老，建国将军，在他眼里就是放屁，惹他不爽的，照样给脸色看。

　　叶简之从一推乱七八糟的文件中抬起头，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冷冷的说：“你们要不要解释一下，公司最近莫名其妙失去的这三千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没有账单，甚至没有记录？”

　　没有人敢说话，事实也就那样，肯定有人贪污，这也是人之常情，到处都有贪污犯。

　　“叶总，你可以去财务部查查看，总会水落石出的，你这样不是一棒子打死一帮人么，我们哪知道那些钱去哪了。”一个元老级的董事开始倚老卖老，小眼神还不停的瞟着叶简之。

　　“是啊，更何况这三千万也算是笔不小的数目了，你最好查清楚了，这样才能给无辜的人一些交代不是。”有一就有二，一个冒出了头，后面的也跟上了。

　　“对啊，这些钱也不是一次性的，到财务部肯定能查出来的。”

　　叶简之冷冷的看着他们杂七杂八的嘴脸，一个个都肥头大耳的，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在私底下的那些小动作，其实这三千万都是从财务部以公费支出的，平时也没少上酒店，他不反对他们寻欢作乐，毕竟这些元老们都是和他父亲一起打的天下，他没必要闹得很难看，可是最近是越来越过分了，私底下的小动作一套一套的，他们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父亲年纪和他们的年纪一般大不好说什么，哥哥要接管董事长的位子不好得罪他们，可是他不一样，这黑脸的还是得要他来唱。

　　“我当然会查，只是查出来了就不好看了，各位叔叔伯伯都比我大，和我父亲一起打的江山，我只是希望不要闹得不可收拾，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为了‘叶氏’好，这件事我会请财务部查清楚，到时候也请各位合作一下，该怎么办的心里都清楚，这三千万不是笔小数目，现在公司最大的项目就是东区那块开发案，资金的周转更是问题，要是被查出来是谁，也请那位给个交代。”

　　“好了，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没有就散会。”

　　会议室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低着头，肚子里的心思百转千回，到最后全都静默的走出会议室，叶简之疲惫的坐在皮椅上，父亲早就在家含饴弄孙，哥哥出国洽商，这些天他一个人当好几个人用，早就疲惫不堪，可是人就是这样，好像有着特殊的能力，只要发条没松，就会不停的运转，比机器还厉害。

　　李秘书敲门进来，会议室的冷气很强，不过她却感觉到由衷刺骨的寒意，从刚才会议结束，叶总就一直待在这，都过了好几个小时了，都快下班了，叶简之靠在椅子上，像个受伤的小男孩，窗外一大片的夕阳，火红的有点可怕，李秘书从来没见过如此孤独的叶简之，比起之前开会时的强势和冷静，现在的他看起来很让人心疼。

　　叶简之听见响声睁开眼，头也没抬的说：“你回去吧，我这没什么要帮忙的。”

　　李秘书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另外还放了一小盒蛋糕，“叶总，刚才你的手机响了好几声，如果没事我下班了。”

　　叶简之挥手示意她离开，耳边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这间大公司里最后一个陪他的人也走了，孤独么？好像已经习惯了，手机再次响起来，将椅子转到桌子旁，伸手拿过手机，是严不离。

　　“还在加班？”每次听到她的声音总有一阵恍惚，好像小乔就在电话的那一头。

　　“恩，你先睡吧。”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你吃过了么？”

　　随意转动着椅子，眼光瞄到桌子上的小蛋糕，肯定是李秘书放的，“吃过了，不要等我了。”

　　“再见。”

　　挂断电话，叶简之打开蛋糕盒，拿起一块做的很精致的蓝莓慕斯，其实他不喜欢吃甜食，只是这毕竟是李秘书的好意，咬了一口，甜腻的感觉不是很好，加上嗓子又干很难咽下去，真不明白以前小乔为什么那么喜欢吃蛋糕，外面灯火阑珊，比天上的星星亮多了，不知道严不离在干什么，这些天他们一直像一对正常的夫妻，平淡没有激情，他工作，她做饭，她等他回家，有好多天没有回自己的家了，想要强迫自己去忘掉那份痛苦，可是越想这样就越挣扎。

　　吃完所有的蛋糕，收拾好准备回家，今晚他不打算去严不离那，可是也不想会自己的家，或许打电话叫汪睿出来喝几杯，这真是个好主意，打了个电话，那家伙爽快的答应了，还说都是孤家寡人出来消磨时间也不错，孤家寡人，或许他……不是吧，想到严不离，那个傻女人不知道睡了没有。

　　叹了口气，开车前往和汪睿约定的酒吧，夜晚的都市人来人往的，今晚没什么风，很燥热，突然一只流浪猫窜出来，叶简之急忙刹车，死瞪着前面，在心里大念阿弥陀佛，小动物也是有生命的，他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不想伤害无辜，周围的人被紧急的刹车声惊住了围了过来，可是看看又没什么事又都散开，该干嘛的干嘛，叶简之下车想看看那猫死了没，走进一看才发现那猫没死，只是好像有点擦伤，一个小男孩走过来，摸着小猫的头奶声奶气的安慰，“羞羞不怕，哥哥带你去看医生。”

　　叶简之闻声抬头，与小男孩大大的眼睛对视，小家伙眼神很淡漠，但还是有着孩子天生的好奇，歪着小脑袋，怯怯的说：“叔叔，羞羞不是故意要撞你的车，它没有爸爸妈妈，所以什么都不懂，对不起。”

　　叶简之有点想笑，就是人大概也不会往车上撞，除非是找死，“你叫它羞羞，它是你的么？”

　　小男孩摇摇头，由于天太闷热，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晶晶亮亮的，“不是，它是孤儿，妈妈不让我养小动物，所以有空的时候我就会照顾它，给它一些吃的。”

　　“应该是叔叔和你还有你的羞羞道歉，是叔叔不应该开车撞它。”小男孩听见叔叔如此谦虚有点不好意思，可爱的西瓜头晃来晃去的，用小手帕绑着羞羞受伤的地方，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叶简之，“叔叔，擦擦汗。”

　　叶简之笑着接过，这时一个打扮家具的女子走到小男孩身边，温柔的说：“你又乱跑，不是让你待在小木马旁边么，刚才妈妈急死了，看你满头汗。”

　　女子背对着叶简之，所以看不到她的脸，小男孩自认有错不敢和妈妈争辩，只是看着可怜的小猫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向旁边的绿化带，夜色覆盖了一切，不一会小猫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黑幕中。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不和妈妈说话呢。”

　　小男孩抬起头扯起嘴角，指着叶简之说：“妈妈，我们挡着这位叔叔了，他要开车。”

　　女子这才注意他们是在大马路中间，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回头准备和叶简之道歉，可是刚一对眼就怔住了。

　　叶简之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蓝珊。”

　　蓝珊恢复的比较快，一开始是挺震惊的，“好久不见。”

　　叶简之到酒吧的时候已经午夜十二点了，汪睿像个怨妇一样看他，“你小子有种啊，敢让我汪大少等人的，你是第一个。”

　　“放屁。”招来酒保，点了一杯酒，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一根，这是颓废的开始，“我就不信你没等过小爱。”

　　汪睿吃瘪，“这不是不一样么，那是女人，你是男人。”

　　叶简之没搭理他，喝着自己的酒，抽着自己的烟，反而是汪睿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我说怎么了兄弟，又有谁让你添堵了，瞧你这怂样，你真是越看越残忍，小时候挺可爱的，越大越不对味了，听说你今天拿你爸那帮元老们开刀了，行啊你，早就该整整那帮老不死了的，你真不知道，我们家那一大帮也是，迟早我也得动手，这些老家伙们越来越放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还真以为自己的大爷，你说要是他们不过分，我们这些小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几年太过分了，那房子是一套接着一套，儿子结婚还非得搞个什么世纪婚礼，我那会结婚就没那么辉煌过，你说……”

　　“我刚才看到蓝珊了。”叶简之这句话挺绝，阻挡了汪睿的滔滔不绝。

　　被怔住的人，一首端着杯子，一手夹着烟，然后喝掉了酒，熄灭了烟，就是没说一句话，叶简之云淡风轻的再下猛料，“还有她儿子。”

　　汪睿喝掉了一整杯伏加特，闷闷的说：“关老子屁事啊。”

　　“是不关你什么事，那还是大概三四岁，长的不像你，但也不像他妈。”

　　“靠，叶简之，你故意的是不是。”汪睿坐直了身体，面对着叶简之，“那孩子才三四岁，长的能像我么。”

　　叶简之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说：“那孩子叫展轩，他爸姓萧。”

　　汪睿额上冒出几条青筋，火大的说：“你有病啊，干嘛跟我说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叶简之低头喝着自己的酒，过了一会说：“他的姑姑叫萧乔。”

　　“什么？”汪睿震惊的转过头看着他。

　　“据我所知，小乔的这个堂哥叫萧幕，死于四年前的车祸，那时候展轩刚出生，小家伙很漂亮，长的有点像小乔。”

　　汪睿喝下酒杯里慢慢的橘黄色液体，嗓子里突然火辣辣的疼，疼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鼻子也酸酸的，“简之，你说，我们是不是和萧家的人杠上了，怎么就和他们都关系呢。”

　　叶简之轻蔑的笑，“我是因为小乔，你又是因为谁，那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好像什么理由都没有，什么关系都没有，当初伤害了人家，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资格。

　　“汪睿，我们都犯了同一个错误，那就是瞎了眼，错过了最美的风景，而现在污染太大，早看不见曾经的纯真。”

　　今晚喝的好像特别多，可就是没醉，和汪睿分开后，打车回家，不过回的是叶家大宅，家里的人早就睡了，回到自己久违的房间，倒在床上有熟悉的味道，好像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小乔的味道，对啊，他怎么忘了小乔也睡过这张床，那年还是他们的婚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