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眼溪》莫说

45、八风

　　“八风！！！！！”柳思大怒的冲进厢房。
　　八风正无聊的把银针扎在眼前的穴位图上。
　　“你再拿师傅的银针当飞刀，别怪我……”
　　八风一把掀起桌上的铺垫，于是满盒的银针似暴雨梨花般袭向柳思，柳思不得不闭嘴慌忙中左右开弓去接。
　　“你！！你你你！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师傅请铁师傅做的？铁师傅是皇宫里工部的师傅！！！！是专门给宫里的侍卫造兵器的！！！！！！”柳思边咆哮边一根一根的收到盒子里。

　　“不就是银子吗？”八风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没错！都是银子啊，这一盒值好多银子啊。”柳思含泪。
　　“我要走了。”八风起身伸了个懒腰，就往窗户外面爬。
　　“你给我站住！”柳思一把揪住八风，“八风，上次师傅虽然赶你出门，但他毕竟是你爹，父子哪有隔夜仇？你在外晃动了这么久，师母天天以泪洗面，你这次回来就不能好好的在家里待着？师傅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二瑞堂如此大的家业，以后必定要传到你手里，你不要辜负师傅啊。”

　　八风回过头来，柳思正看着自己，一张纯洁无垢的脸，硕大的眼睛很像母亲戴的黑玛瑙。
　　“柳思。”八风握住柳思的手，垂下头去。
　　“恩？”
　　“不如我娶你为妻，然后毒死老爷子，家业就能传到我手里，我再转手与你，你立刻全部当了，换成银子，如何？”
　　“啪！”八风脑袋上重重的挨了一下，“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朽木不可雕也！！！”柳思怒极。

　　“哥！”有清脆的女声响起在回廊里。
　　“八雨。”八风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爱，唯独这个美若天仙的妹妹，是自己的心头肉。
　　“哥！你又欺负柳思哥哥！”
　　“哪有哪有，我将来要娶他为妻的，怎会欺负他？”八风嬉笑着拉住柳思。
　　“放手。”
　　“好。”八风撒手，两步过去搂住八雨，“丫头，你不是想跟哥哥溜出去玩吧？”
　　“哥，带我出去玩，不然我去告诉爹。”
　　“师妹！”
　　“柳思哥哥，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让我哥娶你！”
　　“谁说要嫁给他了！！！！”

　　“他生气了。”八风叹气。
　　“此地无银三百两。”八雨也叹气。
　　柳思倒地，这鬼马的兄妹两个最爱不过捉弄自己。

　　三人在夜市里有些招摇，柳思想着这必定是要给师傅发现的，回去少不了挨骂，边想着，脚步就跟不上嬉闹的兄妹两人，人群拥挤，来往穿梭，柳思被挤到一个买糕点的摊子前，那家糕点必定是味道极好，围了许多人，柳思想挤出来却被人重重的撞到肩头，靠在了摊子的木栏上，于是低头说句：“对不起。”
　　“我胳膊给你撞的脱臼了，”那人嚷起来，“你说怎么办？”
　　柳思皱眉，抬头看那人，一脸混混模样，于是又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想走，却被那人一把拽住胳膊。
　　“放手。”
　　“你赶紧赔我银子！”

　　“怎么回事？”
　　两人正争执，听见有人问，都回头一看，八风抱臂站住柳思背后，那本就有些细微的丹凤眼，越是如丝般微闭，鼻头一点清透，泛着冷冷的珠光色。

　　八风的容貌似女子，嬉笑的时候有种媚惑的风尘味道，但是不动声色的时候却有些让人摸不着边际的冷漠，就如此刻，那目光清冷的似三九里的霜。
　　“你找我的人，可是准备好了挨拳头？”八风一手叉腰，另一手则撑在了摊位的木栏上，柳思整个人给罩在了八风的阴影中。

　　那人咽了咽口水，畏缩着钻进了人群里。

　　八风斜眼看了柳思一眼，“跟紧些，不要被人拐去烟花巷里，我可不去救你。”
　　“就是，不去救你！”八雨跟嘴，八风笑着捏八雨的脸蛋。

　　柳思叹了口气，上辈子可是欠了这兄妹俩人，这辈子来还么？

　　“还不过来？”八风回头看，那脸迎着边上不知谁家姑娘提着的灯笼里的光，有些朦胧，又有些遥不可及。
　　“还不过来？”八雨又学样，柳思看着这两张极似的脸，忍不住笑，于是有暖意在八风眼里飘荡。

　　八风决定去江上的歌坊喝酒，柳思极力反对，八雨当然和哥哥站在一边，三人在河边的码头争执起来。

　　“施主。”黑暗中传来暗哑的声音。
　　“？”三人皆往墙角的暗处望去，于是那个黑暗中的人缓缓站起来，八雨一把拉住八风的手，“哥！”
　　“别怕，有柳思在。”
　　“……”
　　“施主，来。”那人招手，八风才看清，原来是个和尚。
　　“……”八风往前去，被柳思一把拽住。
　　“没事。”八风上前，八雨和柳思一人拽住八风的一边衣角跟过去。
　　“和尚，有什么事？”
　　“阿弥陀佛，施主，你眼带桃花，眉间暗云之色，必有大难，若施主愿听详情，请随小僧来。”
　　“为什么突然喊住我？”
　　“小僧愿为施主化解灾难。”
　　“你想要什么？”
　　“施主只需为弘门寺添些香油就行。”
　　“和尚！不许说我哥哥坏话！”八雨躲在八风后面嚷。
　　“八雨，不要喊，没有规矩，他是佛门中人，”八风问，“你是化缘来的？”
　　“是。”
　　“你的弘门寺在何处？”
　　和尚指了指远远的山头，隐没在黑暗之中，根本就看不清楚，柳思扯了扯八风的衣角。
　　“我要如何才能躲过劫难？”
　　“戒情。”
　　“什么？”
　　“唯有戒了世间之情，才可躲过此次灾难。”
　　“为什么？”
　　“施主，你为解前世一眼情缘，甘愿换今生一段孽缘。”
　　“哦？前世怎样一眼情缘？今生又会是如何一段孽缘？”
　　“天机不可泄露。”
　　“我会死吗？”
　　“生死一念间。”
　　“好了，谢谢你，我会让家人为寺里捐善款。”
　　“多谢施主。”

　　八风转身就走。
　　柳思跟在后面问，“八风，八风，那和尚说的是真的吗？”
　　“怎么？你希望我死了，还是……”八风没说完被柳思捂住了嘴，两人靠的极近，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八风，你不能死……”
　　“为什么？”八风握住柳思的手，探头到柳思耳边问，“为什么我不能死？”
　　“……”

　　“对！为什么他不能死！”八雨在边上嘟囔。

　　“……”两人看看八雨，对望一眼，笑开了。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告诉我！”八雨嘟起嘴巴样子刁钻古怪的很，八风忍不住揪八雨的脸，“哥哥死了，柳思就要嫁个别人了，你就见不到他了。”
　　“那不行！”
　　“所以嘛，走吧，哥哥带你喝酒去。”
　　“八风！！！”
　　“好耶！！！”
　　“八雨！！！”

　　“哥要让那些红牌看看，二瑞堂的小姐才叫国色天香，那些红牌也就只可在歌坊上做做红牌而已。”
　　“好耶！”
　　“去把她们杀的片甲不留！”
　　“好耶！！！”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哥哥，他还没进门，管的真多。”
　　“就是。”
　　“……”

　　八风斜躺在醉尘坊的锦榻上，左拥了醉尘坊的微波姑娘，右手抱着心爱的妹妹八雨，旁边坐着眉头紧蹙的柳思，美酒佳人，红灯绿宴，伶人在脚边弹唱着醉生梦死的词曲，应景着窗外点点春雨。

　　“春风如丝迷人眼，烟雨笼江渡欢客”
　　“尽饮杯中玉琼液，不羡金顶只求醉”

　　八风看着水面点点涟漪，圆圆圈圈，只觉得人生如此，不复求，转眼间却看见柳思也侧目凝望着江面，圆润而温和的脸颊有些让人宠溺的感觉。
　　“柳思。”
　　“恩？”柳思回头间，八风的吻落在了颊上。
　　“你，你你你！！”柳思怒指。
　　“啊！！我看见了，哥！柳思哥哥脸红了！”八雨跳起来说。
　　“哈哈哈哈。”八风仰面大笑，微波姑娘云袖掩嘴，笑的花枝招展。

　　船在江面荡漾着，人心好似也荡漾起来。

　　第二日，三人一并跪在祠堂里受罚。

　　八风有些宿醉，歪歪的靠着八雨打瞌睡。
　　柳思气的不想骂，自己是师傅的得意门生，从来就是管教八风的主，结果这次居然被拖下水，想到师傅气极的模样，忍不住心痛。
　　“八风。”
　　“恩……”八风揉了揉眼睛跪直了。
　　“师傅年岁大了，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一定要好好孝顺他，听他的话，别像我一样，想要尽一份孝心都没有机会，等到那时候，你就追悔莫及……”说到自己的身世，柳思隐隐心酸，不仅语重心长起来，“你是要好好收敛收敛了，师母在你走后几乎以泪洗面，实在是……你作为二瑞堂将来的继承人，一定要把这份祖业继承下来，发扬光大，才不负师傅的一番心意……”柳思抹了抹眼泪，“我会好好陪着你的，小师妹还小，将来都要靠你，你如果不争气，师傅和师母怎么能放得下心？”

　　“柳思哥哥。”
　　“恩？”
　　“哥哥睡着了。”
　　“……”

　　晚上八风和柳思关在祠堂里思过，八雨偷偷来送吃的，给其它师兄逮着拖走了。

　　“柳思。”
　　“恩？”
　　“我好饿。”
　　“……”
　　“柳思。”
　　“干嘛。”
　　“弄些吃的来。”
　　“你就不怕对不起列祖列宗！你这个不孝子！！！”柳思终于大怒，跳起来打八风，却无奈何不是八风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被八风拿住。
　　“放手。”
　　八风松了手，“你输了，弄些吃的来吧。”
　　“没有！”柳思懊恼的坐在柱子下。

　　“那就让我吃了你吧。”
　　“？”

　　八风欺到柳思跟前，“总要做些不会肚饿的事。”
　　“你，你你干嘛？”
　　“你都是我八风的妻了，当然要做该做的事。”
　　“你住手！”

　　八风嬉笑着压上来，又啃又摸的，柳思腿都软了，门却大开，“哥哥！我说服爹爹给你送吃的来了。”

　　“……”
　　“……”

　　八风和柳思跪在地上，八风的爹八桑老爷子气的用笤帚抽八风。
　　“师傅师傅，打不得，”柳思抱住老爷子，“师傅，你打我吧。”
　　“你还替这个不孝子说话！”
　　“不是师兄的错……”
　　“那是你的错了？”
　　“……”
　　“就是，难道是你的错？错在秀色可餐了，所以害我在列祖列宗面前犯错误？”八风低声调戏，老爷子气直喊家法伺候。

　　结果，打来打去，骂来骂去，闹来闹去，老爷子最后决定让八风把柳思娶过门，不然愧对了列祖列宗，八风笑嘻嘻的答应说，“可好，正中了我意。”
　　“……”柳思头痛的很。

　　夜里，柳思去探八风，发现八风坐在桌前发呆。
　　“八风。”
　　“哦？你来了，娘子。”
　　“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好吧~”八风撑着脸，乖乖的坐着。
　　“那个，你若不愿意，师傅也不会逼你的。”
　　“什么不愿意？”
　　“就是……那个事。”
　　“愿意，怎么不愿意？”
　　“真的？”柳思喜形于色，被八风看在眼里，好一顿笑话，气的柳思背对着八风不说话。

　　半天却不见八风来劝，又不好转头去看，思量来去间就听见八风说，“我不想继承二瑞堂。”
　　“什么？”
　　“我想云游四方，过神仙日子，不想留在家里。”
　　“……”柳思从来没听八风这么说过，什么事他总是嬉笑的答应，如今却说这般话……为什么？
　　“柳思，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你在，你在说笑吧，怎么能抛下年迈的师傅和师母，还有小师妹？”柳思觉得自己的指尖在发抖。
　　“我开玩笑的，”八风笑着探手过来，把柳思的发别在耳后，“这样比较好看一些。”

　　于是两人相对无言。

　　第二日，八风就走了，留了封信给老爷子，说要云游四方云云，气的老爷子当时就立誓没有这个儿子。

　　柳思大病了一场，八雨天天陪着柳思。

　　半月后，柳思好转许多，这日起来，看见八雨坐在桌边打瞌睡。
　　“小师妹？”
　　“柳思哥哥，”八雨揉眼睛，“你醒了？”
　　“恩。”
　　“想吃些什么？我让翠羽叫厨房里去做。”
　　“不必了，你怎么不回自己房里睡？”
　　“哦，半夜哥哥回来了，我和他一起来看你。”
　　“什么！”
　　“哥哥来看你，你在睡呢，然后哥哥就走了。”
　　柳思气的跌坐在床上。
　　“对了，哥哥有话带给你。”
　　“我不听。”
　　“咦？哥哥说你听了肯定会十分高兴。”
　　“真的？”
　　“哥哥参军了，要随那个殿远大将军去西征，然后如果能活着回来，他就留下来和你成亲，守着二瑞堂一辈子。”
　　“什么！！！”
　　“高兴吧？”
　　“……”
　　“哥哥真是个傻瓜，居然相信了那个和尚说的话。”
　　“什么意思？”
　　“柳思哥哥，你不明白吗？哥哥肯定是相信了那个和尚说的话，所以才跑出去的，若他没死，就算和尚说的是真的，他也可以安心回来了。”
　　“啊……”柳思掩口，“这个，傻瓜。”

　　“八风！”
　　“将军。”
　　“军医去驻地了，你到军师营帐里去，帮他看看。”
　　“将军，我也不是军医，看的什么？”
　　袁朗笑，“去吧，他是个厉害的人。”
　　“当真？”
　　“恩。”
　　“好。”八风往吴哲的营帐走。

　　“八风。”

　　八风在吴哲营帐前猛的回头，方才似乎听见了柳思的唤，愣愣的看了一会才笑话了自己一句，一把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