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记》风魂

4、第 4 章

　　远远传来更夫的吆喝，二更了。
　　蜡烛已燃去一半，莹莹的烛泪滴下来，血一般凄艳。
　　“那件事——”
　　一个奇怪的破空声将宫幻灵的声音打断，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连手指也开始发抖，“来了——”
　　那声音尖锐而凄厉，就仿佛黑豹出林前的呼啸；却又悠长而颤抖，就像是伺机而动的响尾蛇。
　　那声音由西而东的划过暗夜的苍穹，所引起的恐惧已非笔墨所能形容。
　　这绝非是人类或某种动物所能发出来的声音。
　　声音未绝，风魂已穿窗而出，向着那声音的来源处飞掠而去。
　　“道长……”宫幻灵跟出房间，只看到一角藏青的道袍在屋檐上翻飞……

　　风愈大了。
　　道袍被风扬在身后，本就散乱的发也被吹得四下激扬。风魂在屋顶树枝上迎风急奔，一双眸子在黑夜中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哪里跑。”
　　随着一声喝叱，一支长剑斜里挑了出来，飞刺风魂左胁。
　　风魂拂尘一挥，卷向剑锋，身体仍随去势斜斜落在旁边的树枝上。
　　来人一击不中，不等拂尘卷到，长剑已经撤回，挽了个剑花随即向风魂当头劈来。
　　风魂皱眉，侧身避过，拂尘柄按向剑身，喝问：“你是什么人？”
　　持剑之人是一个身长七尺的少年，一身靛蓝花绣的长袍，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右手持剑，左手捏着剑诀，指向风魂，大声道：“呔，赁你这鬼魅之流，也配知道小爷的名字？”
　　风魂笑，从树上跃了下来。“道爷我正在追那只鬼，被你拦了下来，你还在这里大放撅词？也好，反正现在也追不上了，不妨就陪你玩玩罢。”
　　少年脚下一滑，退开一步，剑尖仍指向风魂，“看小爷将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哦？”风魂一挑眉，嘴角仍带着那懒洋洋的笑容，“不妨放马过来。”
　　少年身形一晃，雪亮的长剑闪电般向风魂当胸刺来。风魂脚下如行云流水，险险避过一剑，左手五指一合，有如鹤嘴，反向少年握剑的手背啄下。
　　“道长，轩辕兄，且慢动手。”
　　那边有人提着灯笼一面高呼，一面跑了过来。
　　提灯笼的是宫家的管家。高呼的是宫家的少爷。
　　宫幻灵跑来他们身边，已稍稍有些喘息，“两位请住手。”
　　风魂收回手，微笑道：“这位莫非是宫少爷的朋友？”
　　“正是。”宫幻灵道，“这位是在下在寻父途中结识的至交好友轩辕玉。这位是云游至此特来相助的风魂道长。”
　　风魂竖右掌于胸前向轩辕玉施礼，“原来是轩辕公子，贫道适才得罪了。”
　　轩辕玉悻悻的将长剑收了回去，拱了拱手，“不敢，是在下鲁莽了。”
　　宫幻灵笑道：“这个，也算不打不相识吧。”
　　风魂也笑，冰蓝色的眸子看向轩辕玉，“正是。轩辕公子剑术高超，贫道受教了。”
　　轩辕玉亦目光炯炯的看着风魂。“道长过奖了，道长才是武艺过人，在下定当找个机会再讨教几招。”
　　这两人之间似乎仍有一触即发的火花。
　　宫幻灵连连咳嗽两声，向风魂道：“道长适才穿窗而出，可有发现？”
　　风魂笑道，“若非轩辕公子相阻，贫道只怕已追到那怪声的来源。”
　　轩辕玉别开了头，“在下听到怪声起床出来就看到道长在屋顶上飞跃，难免有所误会……”
　　风魂仍笑着，但那懒洋洋的笑容中竟已带了几分讥诮，冰蓝色的眸中亦有了几分黯然，“大约贫道这样子看起来是有几分像鬼罢……”
　　他方自说了一个鬼字，映在他们身上的灯光便已摇晃起来。
　　那灯光来自管家所提的灯笼，管家的手在发抖，灯光自然也就随之抖动。
　　宫灵幻稍一皱眉，“李管家，你怎地连个灯笼也拿不稳？”
　　管家不顾少爷的指责，仍在哆嗦。“少……少爷……你看……那……那边……”
　　众人随着管家所指看了过去——
　　那边的黑暗中赫然有一团雾一般的白影……

　　风吹动了云层，一轮弯月又隐隐的浮了出来。
　　但那并没怎么改善现场的气氛，整座庭院在苍白的月光下反而更显凄楚，让人从心里往外发寒。
　　风魂接过管家手中的灯笼，率先大步向那边的白影走去。
　　轩辕玉不甘示弱一般，手按着剑柄，紧跟上去。
　　宫幻灵虽然有些怯意，但总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况且留在原地或返回房间也不见得更好。所以跟着他们往前走。
　　前方是一片竹林。
　　风摇竹影，满地黑黝黝的晃动着，而那白影却一动不动的立于竹下，静屹如磐石。
　　管家扶着宫幻灵的手，连脚也开始哆嗦。也不知是在扶持少爷，还是只单纯的因为害怕而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风魂将手中的灯笼稍稍举高一点，眯起一双蓝色的眼去看那白影，才想说话时，轩辕玉已抢在前面道：“我道真是什么鬼怪，原来是星幻大师。”
　　风魂回过头来看着他，微笑道：“轩辕公子视力真好。贫道也不过只是看出来是个人而已。”
　　轩辕玉稍稍一怔，然后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星幻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边的白影亦迎了过来，白衣素袜，面如凝雪，不是星幻又是谁。
　　星幻合什道：“小僧闻得窗外怪声，追将出来，到此乃绝。”
　　“原来道友也是追那个来的啊。”风魂越过他们，走向那竹林，看着那一片修长的竹子，伸手摸了摸自己并没有胡须的下巴，“到了这里就没有了吗？道友可曾发现什么？”
　　星幻微垂着眼，并不搭理他，只向宫幻灵道：“贵府上确有很重的邪气，望公子心里最好是能有所准备。”
　　宫幻灵清秀的眉皱起来，道：“如此说来，果然是——”
　　星幻静了静才缓缓道：“旁的现在小僧还不敢说什么，但刚才那一声只怕……”
　　“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啊。”风魂轻轻拍着身边的竹杆，懒洋洋的笑容似乎另有所指。
　　星幻一双澄清的黑眸转到眼角，瞟了他一眼，轻轻的哼了一声。
　　风魂笑着，将灯笼还给管家。“今夜应该不会再有事了，大家都回去睡觉吧。”
　　轩辕玉看着他，一双眸子竟变得比夜色还要漆黑。“请道长好好休息，在下明日再来请教道长的高招。”
　　风魂仍旧淡淡笑着，“明日之事，明日再议。管家老伯，烦你为贫道寻个住处，贫道实在已困乏不堪了。”
　　“道长这边请。”
　　星幻立在那里，目送风魂离去，俊美的面孔冷若寒冰，一双眸子却比寒冰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