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路修仙》末陌

60、相思树之迷梦 中一 （补完）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将我们带到这里？”
　　奥利维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怒喝，接着，青年感到一个熟悉的温度贴了过来。
　　“你——”青年低头一愣。
　　“呵呵，小子好生无礼，非但不请自来，见到老夫二人竟然连句‘前辈’也没有。不过，能独自寻到此间，也还算是有点小聪明。”
　　随着声音，两道相偎的绿色人影出现在两人眼前。略高的一人看上去五十后半的样子，身体壮硕，眼神沉稳，让奥利维不由想起自己的祖父。而站在他身边的书生模样的青年，却是一副二十多岁的样貌，只是脸色灰败，仿佛蒙着一层死气，让人种不详的感觉。
　　“谢前辈夸奖，请问现在晚辈能和师兄回去了吗？”滕清泉拉了一下又想挡在自己身前的青年，对着眼前的一老一少恭敬地行了一礼。
　　奥利维心中一怔，难道清泉是追着自己来的？
　　“呵，回去？”年轻的绿衣书生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书生的声音如玉撞寒冰，虽然清脆，却和他雪白中透着青色的肌肤一样，没有一丝活气，令人感到一阵心冷。
　　“那依前辈的意思又当何如？”青年暗暗拍了下身边恢复冷静的少年，向前一步道。
　　“呵呵，依我的意思？有趣……”
　　书生突然抚掌笑了出来，接着面上一冷，滕清泉二人心下一凛，还未来得及互相警告，便闻到一缕淡淡的冷香。尽管及时封闭了五感，二人仍感到眼前景象恍惚起来，脑中忽地升起一股难以抵挡的睡意。
　　清泉默念心经，用尽全身力气攥紧了拳头，剪得整齐的指甲深深陷进手掌，凭借最后一线意识勉强转过身体，只隐约看见地上模糊地躺着一个人影，应该是头部的方向反射出点点银光。
　　「学……长……」滕清泉张了下嘴，接着无声地倒了下去。
　　“凝神诀果然厉害，不过一个黄口小儿居然能在魂香中撑上三瞬。”书生向前跨了两步，低头看着并排躺在地上的两人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你也不怕别人说你欺负小娃娃。”老者走近前，摇头叹道，言语间透出几分无奈和宠溺。
　　“别人？这里有‘人’这种东西吗？”书生嗤笑道。
　　“你啊——”
　　“我怎么了？”书生终于抬起头，转身朝老者挑了挑眉。
　　“这两个小娃娃怎么办？”老者看了两人一眼，看向书生。
　　“你难道还怕他们染上风寒，想帮他们盖被子吧？”书生顺着老者的目光淡淡地瞟了两人一眼，冷嘲道。
　　“走了，当年答应那贱人的事我已经做到了，剩下的是死是活你还管他作甚？”说完，长袖一甩，消失了身影。
　　“这性子……”老者叹了一声，但因为熟知爱人的性子，也不敢太过耽误，抬手朝着两人的方向挥了一下，旋即跟着消失无踪。

　　“泉儿，泉儿宝贝，今天怎么赖床啦？”耳边响起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女声。
　　“妈，妈咪？！”滕清泉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坐了起来。眼前美丽的女性不是妈妈是谁，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滕清泉歪着头想。
　　“是啊，不是妈咪还会是谁，你该不会睡迷糊了吧？”女子掩嘴笑了起来。
　　“妈咪？妈咪！”
　　“你这孩子怎么啦，难道是害怕上学？对了，今天可是开学，赶快起来，吃完早饭妈咪还要送你去报名，顺便问问你们班导要不要给你请个家教，虽然你成绩不错，可毕竟明年就要中考了，妈咪希望泉儿可以考个好学校。”藤木君一边掀起儿子身上的被子催儿子起床，一边和天下所有望子成龙的母亲一样操心地絮叨道。
　　“开学？报名？”滕清泉皱了皱眉道，今天脑袋好像灌了石浆似的，昏昏沉沉的。
　　“是啊，还不快点，暑假昨天就结束了哟。你今天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藤木君一脸担心地伸手在滕清泉和自己头上试了几下，疑惑道，“好像是有点高……你等下，妈咪去找……”
　　“妈咪，不用了，”滕清泉使劲甩了甩头，拉住要离开床边的母亲阻止道，“我没发烧。”
　　“真的，你确定？”
　　“真的。”
　　“也是，手心还有点潮潮的呢，出汗就应该没有烧。”藤木君握了下儿子拉住自己的手道。
　　“是吧？就说没有嘛。”滕清泉觉得有些别扭地抽回被母亲握在掌中的手说道。
　　“好了，起来吧，再耽误你就要迟到了，”藤木君直起身子，想了想又叮咛道，“不过，要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妈咪，知道吗？”
　　“知道了，我一定会告诉妈咪的。”尽管心中似乎有个疙瘩，滕清泉依然笑着安抚母亲。
　　得到儿子的保证，藤木君满意地起身向厨房走去。
　　虽然可以将所有家事都拜托给家庭电脑，但滕木君还是喜欢一切都自己动手。至少，无论再忙，给儿子做饭的乐趣她也不愿放弃。
　　转头看了眼床头的时钟，七点整。
　　「完了，要迟到了！」滕清泉一下清醒了过来，拉过床头准备好的衣服套在身上，匆忙向洗漱间跑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去，虽然没有父亲，但开朗而温柔的母亲给了他所有的爱，和同学们也都相处愉快，尽管偶尔会有“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奇怪念头，可绝大多数时间里，小清泉便觉得这样的生活再幸福不过了。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吃完早餐，和妈妈说了声“再见”，便抓起书包冲出门去赶校车。校车虽然被称作“车”，实际上却是一架小型飞艇。由于真人教学所费昂贵，学费更是不菲，因此现代初等和中等教学大多采用网络教学。而清泉和母亲所在的这个生活卫星算不上繁华，整个卫星上的实地中学也不过只有五所，因此一旦他错过校车，搭乘普通公交是根本没办法按时到校的。

　　远远看到飞艇已经降落在他们这一区的登机位，清泉赶忙发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过去，终于赶在关门前闯了进去。
　　“呼呼——”
　　清泉扒着门边扶手，一阵急喘，觉得自己的体力似乎大降，想想自己跑了这么远，又觉得喘几声也是正常的。

　　车里的人并不多，听见有人进来，只有几个和清泉较熟的人抬起头和他打了个招呼，其他人竟是一无所觉，只顾闷头查阅电子书。毕竟能在实体学校读书的几乎家里都有自己的飞艇，剩下的就是像清泉这样因为成绩优秀，或是在某方面有特殊才能被破格招录，免交学费的，因此不得不拼命学习，以保住自己来之不易的名额。

　　清泉自然知道这些，因此同朋友们无声地打完招呼，他就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原计划昨天看完的书还剩下最后一节，乘着去学校这点时间正好可以读完。
　　学校的校车有些老旧，采用的仍是上一代的腾空技术，飞艇在升到规定的飞行高度，由垂直飞行转向水平飞行的过程中会出现一个比较明显的停顿，因此差点被惯性甩出去时，清泉只是想着“今天司机大叔好像有点粗暴”，便毫不在意地把屁/股向后挪了挪，双眼仍旧黏在电子书上，绝不浪费一分一秒。

　　书很快就看完了，滕清泉关上电子书以免浪费能源。把电子书塞进书包的时候，他抬眼瞄了下窗外，飞艇仍在高空上飞行，一朵朵因为含有不同微量元素而呈现彩色的云朵从飞艇下方飞速穿过，看起来飞艇暂时还不会降落。

　　清泉有些后悔把电子书关早了，可又懒得再打开，于是一时间无聊得不知做什么才好。这时，车里的其他同学也纷纷放下手中的电子书，眨着眼缓解疲劳。

　　“呜哇——已经八点十三了！”
　　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惨叫。
　　滕清泉赶忙去看手表——显示分钟的数字恰好由“3”变成了“4”，又过去一分钟。

　　“司机，迟到了，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司机叔叔，麻烦开快点吧……”
　　发觉迟到的同学们开始骚动起来。虽然是校车晚点，学校应该不会惩罚，可错过的课程学校也是不会补的，想到这里，大家的脸都变得如同青椒一样，一片惨绿。

　　“司机？司机大叔？”
　　坐在最前排的少年走过去轻轻推了下坐在驾驶座里的中年司机，却发现对方好像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其他人也感到不对劲，全都离开座位，跑了过去。结果还是最前排的那个少年占了地利之便，干脆用上力气——
　　“呀——”

　　几个挤在前面的女生突然尖叫着往后退，其他人也有些惊慌失措。站在后排的滕清泉乘着那几个女生向后挤露出的空隙，只看到司机歪倒在驾驶室中，一动不动，戴在头上的帽子也倾斜在一边。

　　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壮了壮胆，伸出右手食指小心翼翼地放在司机鼻下，过了好一阵才颤巍巍地回过头，眼神愣愣地看着其他人道：“没，没有呼吸了。”

　　“……司机死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呜呜，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才进入学校上学，现在居然要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一阵让人窒息的寂静之后，少年们接二连三地爆发了。死亡像一把开了锋的剑，转瞬间便倒悬在一众少年的头上。

　　这些少年虽然成绩优异，智商也超出常人，但都不过是没经历过多少危险的半大孩子，一时间都乱作一团。幸亏有几个高年级生，因为自觉在所有人中年纪最大，有责任照顾好底下的学弟学妹，勉强没有跟着一起奔溃，这才慢慢将大家安抚下来，司机也被大家齐心协力从驾驶座拖了出来，现在正平躺在最后几排座位的空地上。

　　“联络器，快联系学校！”
　　有人反应过来。
　　“联系不上，怎么办，我的联络器没有信号。”
　　“我的也没有。”
　　滕清泉掏出口袋里的联络器一看，果然标示信号强度的地方一片空白。

　　“有谁会开飞艇吗？”
　　虽然不抱什么期望，成为众人支柱的高年级生还是问了一声。
　　围城一圈的少年们面面相觑，然后一同摇了摇头。

　　大家所念的这所普通中学并没有开设飞行器驾驶的相关科目，众人家庭条件也都无法接触到这种昂贵的交通工具，所以没人会开也是意料之中，但确认了这一点的瞬间，大家依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飞艇仍在上空平稳地飞行着，现在看来，应该是司机预先设定了自动驾驶程序，空中也没有其他同校车飞行路线重合的飞行器，这才让失去驾驶员的飞艇平安行驶到现在，却也同时让大家失去了在第一时间发现问题的机会。这样下去尽管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飞艇的能量并不是无限的，另外，设定的航线上会不会有其他飞行器也不能保证。

　　该怎么办呢？
　　大家看着空空的驾驶座一片愁云惨雾。
　　不断闪烁的各色指示灯和一连串不知作用的表盘快速地变幻着数字，这样复杂而精密的操作台让想搏一把的人也立刻丧失了勇气。

　　滕清泉强撑起精神，左右看了看。大家似乎都放弃了希望，垂头丧气地等待着最后的结局。少女们抱成一团，互相安慰着哭出来的同伴，少年们则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着，就连一直说着笑话激励众人的学长，声音也渐渐低沉下来。

　　——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地死去吗？
　　滕清泉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就这样结束。
　　——要做点什么，一定还有我能做的。
　　他想。

　　叮叮叮——
　　一连串机器蜂鸣声打破了舱内的平静。
　　“怎么回事？”
　　“怎么了？”

　　少年们游移不定地互相打量了一下，接着不约而同地冲向驾驶座，只见操作台右上角原本是绿色的指示灯变成了红色，并在疯狂地闪烁着。那妖异的红芒如同带着不详的预兆，带走了所有人最后的希望。

　　“是能源，飞艇的能源，不够了。”
　　有人说道，那干哑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知天命的平静。
　　这就是最后了吗？
　　每个人都在心中问自己。

　　这样可以吗？
　　滕清泉这样问自己。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不，不要，我不能死！还有人，还有人在等我！
　　有个声音在心底说道。
　　——等我？是谁呢？妈妈？
　　——不对！妈妈，妈妈已经不在了，她早就死了！

　　——死了？
　　——胡说，妈咪明明还活着，今早她还送我出门！
　　——你醒醒！别再自己骗自己，妈妈早就不在了！你难道忘了还有人在等你？
　　——不！妈妈，妈妈她还活着
　　——有人，有人在等我，是谁？是谁？

　　“妈妈，妈妈……”
　　清泉喃喃念着，感觉头痛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从他的脑子里强行钻出。
　　“清泉，清泉？你怎么了？别害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绝不会死！”
　　有人发现了滕清泉的异常，靠过来将他的头揽在怀里，安慰道。只是他的语气听起来与其说他在安慰清泉，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怎么也不想放手。

　　“妈妈，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清泉哽咽着，不停地道歉。
　　他想起来了，确实还有人在等他，而母亲，也的确早就不在了。

　　清泉从同学的怀里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擦了擦脸，站了起来。
　　“怎么了，清泉？你要做什么？”
　　同学抬头看着他，疑惑地问道。

　　滕清泉笑了笑，拍拍对方的肩膀，“你说的没错，我们都不会死的。”
　　说完，他在对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利落地跳进了了驾驶座。

作者有话说

　　已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