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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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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和大臣们议事,胤祥倒得了空带着三个贴身的奴才去了西湖边的灵隐寺。灵隐寺在灵隐山麓之间是杭州名寺,胤禛来信说敏嫔的身体一直都不见好,让胤祥这路上一颗心总也放不下,当听法海说起这灵隐寺有多灵验就起了上山祈福的念头。
如银针一般的小雨还在下个不停,原本香火旺盛的灵隐寺也被雨浇小了不少,石子路经雨水的洗刷滑的照亮,胤祥一步一小心的走在前面,却苦了跟来的两个奴才。瑞福原本是胤禛府里的人,胤祥出京时被派来随身伺候他,瑞福生怕这位十三爷身子有个好歹回府受责罚,拿着伞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却被雨水浇了个透。
进了巍峨的大堂,正面就是佛祖金身,胤祥跪在台前的蒲团上,合十虔心祈祷。瑞福早把烧好的侯在一旁,他大拇指,食指将香夹住,余三指合拢,双手将香平举至眉齐,恭敬三鞠躬。
“施主冒雨前来礼佛想必是诚心信佛之人。”
谛晖禅师从胤祥进门就在注意他,雨天山中人烟稀少,看这少年一脸忧愁想是碰到什么难事。
“大师谬赞了,”胤祥赶忙站起来向谛晖禅师还礼,“家母病重所以特来请佛祖保佑。”
“佛法讲一个缘字,必经磨难才能修成正果,施主孝心可嘉,我佛慈悲令堂定能度过此劫。”
“敢问大师,都说□□人,那什么人才是有缘人?”
“佛门广开世人都是有缘人,只看世人想不想入这扇门罢了。比如今日老衲在佛门能遇到施主,证明施主就是有缘人,只看您愿不愿意进来。”
“那大师怎么确定是我与佛有缘呢?”听这话胤祥来了情绪,“也许是我和大师有缘才对。”
谛晖禅师拨动手里的念珠笑着摇头,“施主错了,佛是无私的,人是自私的,与佛有缘易,与人有缘难。所以才有话说百年修得同船度,万年修得共枕眠。”
胤祥细细琢磨谛晖禅师的话,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只可惜在佛一道他远不如胤禛懂得多,总觉得似是而非的,“真应该让我四哥来的,他精通佛理和大师一定能聊得来。”
“所以是说施主的四哥与佛有缘,却与老衲无缘,但他是施主的兄长也自然是和施主有缘。”
“只要是血缘至亲就是缘吗?”胤祥想起让胤禛头疼不已的太子与大阿哥之间的争斗直觉就想摇头,“那亲人之间争的你死我活又怎么说?”
“呵呵,因为孽缘也是缘啊。”
胤祥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来说去有理的都是对方,这佛法果然是天下最奇特的东西,他一时之间起了玩心,“那大师愿不愿用手里的念珠和我四哥也结个缘呢?”
常年受香火熏染,念珠隐隐散出沁人心扉的味道,深褐色的二十七粒珠子圆润喜人。瑞福好奇的盯着胤祥手里的那串佛珠,没想那大和尚一句话不多说就把东西送了人。
“十三爷,这念珠到底值不值钱啊?”
“胡说!”胤祥扭头冲着瑞福的后脑勺就一掌拍了过去,“这是能用银子衡量的东西吗?上好的凤眼菩提,契嵩禅师亲自开光,可是流传了好几百年的。”
这一巴掌瑞福挨着有点委屈,他怎么知道那么一串乌起码黑的东西有多贵重,何况那大和尚送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多眨一下,一般人家摔碎一只碗估计也比他表情多。
不止瑞福弄不明白,连胤祥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又不是不知道这念珠难得,君子不夺人所好,他也就是一句玩笑话,对方非但给的慷慨而且坚决不回收,反而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落忍。
胤禛接到胤祥来信时候正在府里用膳,管家一看是十三爷从江南寄来的马不停蹄地递到了胤禛的手上。那拉氏习惯地看他放下手里的碗筷,急切的拆开来看,她嫁进来也快两年了,这信件加一起也没这两个月多。信里胤祥迫不及待向四哥表功,说为他诳到了好东西,回京的时候一起带回来。
胤禛皱眉有些不解,什么叫“诳”来的?
“四爷,”见胤禛举着来信表情怪异,那拉氏好奇地询问,“十三叔那里有事?”
重新将信折起来,胤禛贴身收好,“没事,小孩子捣蛋罢了。”
见胤禛没有深谈的意思,那拉氏也识趣不再多问,最近这位四爷的脾气很是不好,好几个奴才因为鸡毛蒜皮的一点事就受了责罚,那拉氏知道他是为了朝廷上面的事生气,也不敢问什么凡事都由着他。
胤禛最近的确是在朝上事务实烦心,他第一次见识到那么不讲道理的太子爷,仗着皇阿玛不在肆意妄为。早在前几年康熙就动过裁减中央各机构官员的念头,官员数目太多,朝廷部门繁复,连带百姓都没好日子过。在临下江南前康熙爷就把差事交给了太子和胤禛,让他们在南巡期间拟出个章程来,列出裁减人员名单。胤禛奉旨监管吏部,太子理所当然的把事情交给他去办。胤禛明白这事的重大,几乎天天和张英、马齐几个大臣混在一起,花了两个月时间好容易把名单拟出来交给太子,谁知他竟驳回了四十多号人。胤禛问起缘由,太子只一句另有考量就顶了回来,他就奇怪这一两个人有问题也就罢了,那么多人算怎么回事。差事办到这里,胤禛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下去,胤祥信里提及皇阿玛已经着手准备回京,而自己又要怎么交差。
日子再耗也总有到的时候,五月份康熙爷回京城,就南巡时发现因官员办事不当,百姓生计大不如前的缘故立刻着手办理此事。
翻着太子呈上来的折子,康熙爷随口问道,“这是你们一起商议的结果?”
因为这个名单两个月胤禛没少被太子叫到毓庆宫,可偏偏他认准了死理,非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如今在圣驾面前胤礽怕胤禛拆了自己的台,决定率先将话说满,“回皇阿玛,这是儿臣会同四弟还有大臣们商议的,名单经过儿子们商讨,一致觉得应该如此。”
“回皇阿玛,儿臣胤禛以为不妥。”
听到太子自作主张把自己也划了过去,胤禛心中大是恼火,这奏折上写的并不是自己当时呈给太子的名单,皇阿玛要是满意那也不是他胤禛的功劳,自己没这个脸也没必要受这份奖赏。
“你说你不同意?”康熙爷放下奏折,诧异地看向胤禛,这事倒有意思了,“那你怎么看的?”
“儿臣当日递给太子的名单共一百七十一人,而太子递给皇阿玛的奏折共一百二十七人。”
“禀告皇阿玛,儿臣自然有儿臣的道理,”胤礽不着痕迹的瞪了胤禛一眼,赶忙抢过话头, “四弟有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其心可嘉,但他毕竟年轻气盛,朝廷大事岂是率性而为的。”
听这话康熙爷来了情绪,半靠在龙椅上端起茶杯,他很想知道太子到底有什么高见。
“如今天下四海升平国力昌盛,朝廷虽有不足但也是零星之处。皇阿玛圣明,体恤百姓疾苦,励精图治裁减中央各机构官员是仁慈之举,但如今国稳民安,如果朝廷变化过大将会动摇国之根本,反而于国、于民无利。这番道理儿臣曾多次透给四弟,怎奈他处理国事还较短,无法很好理解此意。”
“说得好太子这些年果然是大有长进,事事处处能从长远考量。四阿哥你还是年轻气盛,性子太急啊。”
“皇阿玛!”
胤禛还想争辩却被康熙爷挥手止住了,只得把满腹委屈憋在心里,怒气冲冲的回到府里,把丫鬟端来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杯子的碎片溅开,正掉在丫鬟的手背上,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
“四爷息怒!四爷饶命!”
胤禛的脾气虽说不算好的,但也不是无缘无故拿下人撒火的人,小丫头没见过这阵仗只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瘦弱的身子吓得瑟瑟发抖。
“四哥,你这是怎么了?”
胤祥一进门就踩了一脚的碎渣子,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阵的哭。他出入胤禛的府邸从来不需通报,这是阖府上下默认了的规矩,这个主子最爱的弟弟把贝勒府掀了也没人敢去告个不字,今天倒把胤禛自己吓了一跳。
“祥弟你怎么来了?敏嫔娘娘的病见好了?”
“额娘还是老样子,我是想四哥了才过来看看,还好我过来了。”胤祥进屋扶起丫鬟,顺便看看她手背上的伤口,幸好只是被碎片划到并不是很重,“快下去看看,今儿你们四爷也不是有意的,待会去领点银子好好养养,姑娘家别留下疤。”
“下去吧,听你十三爷的,到账上领银子看病。”
“谢四爷!谢十三爷!”
吩咐走了下人,胤禛回头只见胤祥睁大眼睛盯着自己,满脸的不解。胤禛也没理他只招呼人过来清扫,却没想正惹恼了胤祥。
“四哥!这是收拾的时候吗?你有事还不能跟我说!”
说着就拉人直接进了书房,把他摁在椅子上。明明胤禛的气力、个头都远胜于胤祥,但他也没有挣扎的精神,全由着这个日益长大了的弟弟。
“四哥,告诉我怎么了?祥弟知道帮不到你,但我也不想见你这样。”
默叹一口气,胤禛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好像全身都泄了劲一般,太子的阳奉阴违,皇阿玛的一心偏袒,没一样是顺心的。胤祥还小朝廷的事不该让他插手,再说还有敏嫔娘娘……这更是胤禛的一块心病。
胤禛在外时来往的书信他都尽量减少提及此事,那拉氏以看望德妃的名义没少进宫探病,自己是皇子没缘故没法随意出入,但听那拉氏的意识,章佳氏的病愈发严重了。太医说今年夏天是一个槛,要是熬过去万事大吉,要是熬不过去……胤禛不敢想象胤祥会怎么样,这个贴心的孩子会怎么难过、伤心。
见胤禛执意不肯开口,胤祥也不再逼他,如儿时一样扑进他怀里,兄弟二人交换着彼此的体温,胤禛几乎还能闻到胤祥身上带来的江南清爽的气息。趁胤禛失神的当,胤祥快速把念珠套在他的手上。
“这是什么?”以他和胤祥的关系也不吝什么推辞、道谢,胤禛戴起来晃着手腕细细打量,珠子经百年熏陶隐约中透着一股灵气。
“灵隐寺方丈谛晖禅师送的,我说让他和四哥结缘。”
听胤祥说完经过胤禛也破不迭笑了,伸手去弹他脑门,“猴猴的,就你能闹腾,谛晖禅师是得道高僧才不和你这小崽子见识。”
在皇上面前吃了瘪,胤禛一两三四天闷在府里不踏出去一步,他现在是谁也不想见,谁的话也不想听,就憋在小佛堂里念经。那拉氏好说歹说,才劝动他进宫陪陪德妃和十四阿哥。胤禛就奇怪,出去一趟回来,连感情并不深厚的八阿哥胤禩也知道来道声平安,可那个亲弟弟连门都没踏进来过,还得自己带着嫂子去见他。德妃不知从哪听说了胤禛被皇上训斥的事,见面也是好一通教训,话里还有影射孝懿皇后的意思。因为胤祥与敏嫔的缘故,他最近一直想起孝懿皇后死去那段时间,德妃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当时胤禛就冷下脸一语不发,难为那拉氏从中打圆场,说尽了好话才算翻了过去,回府还被胤禛摆了好几天脸色。有了这一次那拉氏自己也不敢再提,她想不通这母子到底结了多大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