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飞戾天》年年拾贰月

3、第 3 章

　　进了毓庆宫胤禛才发现屋子里早已站了一堆的人，以索额图为首余下的也都是各部大员，剑拔弩张地商议什么事，看到这个阵仗胤禛一时怔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私心里胤禛是极不愿卷入到党争之中去，大阿哥胤禔和皇太子胤礽之间的争斗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在宫内是长子与嫡子之争，在朝廷上是索额图与明珠之争，虽说现在太子和索额图占了上峰，但大阿哥与那个人称“万花筒”的明珠也不是好相与的。胤禛深知乾清宫里那把椅子根本就不关自己的事，要被卷进去站在这个夹板中间一个不小心就能引来滔天巨祸，即使你做对了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皇上也不会念你半分好。不过事情总不会尽如人意，胤禛想独善其身就有人想拉他下水。索额图就曾和太子密谈过此事，几个大的皇子里大阿哥是明摆着的对头，三阿哥胤祉倒是与太子关系甚好，但他只在舞文弄墨等小事上下功夫，好在康熙爷喜欢这些文雅之事对他也因此颇为眷顾，平日里在皇上身边敲敲边鼓也是好的。到了四阿哥这里又是一个样，最近康熙爷言语中很是看好他，经过几年历练必是个能吏，若能死心塌地跟太子一条心将来定是一条左膀右臂，索额图劝解太子对于胤禛要以笼络为上，再不济也能在大阿哥眼里多插一根钉子。
　　“四弟来的巧，刚我们还在说起你。”胤礽远远见到胤禛进来忙起身笑脸相迎，见他要行礼赶紧扶住，“又不是在大堂上，咱们兄弟私下不兴这个。” 胤礽过于的热情让胤禛实在有些没底，但他是明立的储君胤禛也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一旁和各大臣一一见礼。
　　大清国的边境现今很不安稳，除了沙俄的威胁还有葛尔丹在一旁虎视眈眈，索额图跟在康熙身边多年琢磨着以他的脾气和大清的国力最多一两年就该冲准葛尔部下手了，届时粮草调运、人员调配无一不要提前谋划，今天太子党的人齐聚毓秀宫就是商讨该如何应对。胤禛听了一阵心里实在腻歪，索尔图急于培植自己势力也就算了，而太子圣眷正隆也跟着他胡闹，皇阿玛常说“君子不党”太子这种做法无异于作茧自缚让大阿哥有机可乘，他不愿再听下去起身告辞。
　　“你要到大阿哥那里？”
　　胤礽面上不漏痕迹，内心却老大的不痛快，胤禛说走就走当着一干大臣竟开口要去找大阿哥，大大驳了他这位太子爷的面子。
　　“皇阿玛的旨意，让四弟跟着太子和大阿哥历练，四弟不敢抗旨。”
　　“既是皇上有了旨意，太子还是让四阿哥快些过去的好。”
　　太子一个不高兴刚摆下脸子索额图就忙着插话进来送走了胤禛，转身对胤礽道，“太子爷，这人若真和你不是一条心，今儿他人不去心也会去。四阿哥能把话说在当面里，就说明他心里没鬼，余下的事情咱们从长计议。”
　　事情一切都如索尔图所料，葛尔丹败清军于乌尔会河，很快入乌珠穆沁，朝廷对准葛尔部的战事正式打响。康熙爷下旨带着索尔图、明珠、佟国维等内大臣亲征，把京城一切诸多政务留给了太子，副将军的位置却落到了大阿哥的手上。胤禛留在京里白天跟着太子处理政务，办完了就借口要教十三阿哥胤祥快速离开。皇上和大阿哥都不在，太子胤礽行天子权正过得春风得意如鱼得水，也没有闲工夫理他，在康熙不在的几个月里整个京城倒是格外的风平浪静秩序井然。亲征回来的康熙爷对太子大加赞赏，索额图脸上也风光不少，就连因大阿哥胤禔军功卓著被皇上褒奖而带来的不快也减淡了不少。
　　朝廷的事情再平顺对胤禛而言只要是回宫对着自己亲娘心里就怎么都难受，德妃对他是生疏而有礼，母子两人天天例行见面请安问话，说的做的次次都一样完全没有新意，和德妃整天围着十四阿哥胤祯嘘寒问暖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偏胤禛的脾气和德妃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倔强起来谁劝也不肯听，两人就互相较劲，连带着胤禛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也亲近不起来，把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胤祥那里，教他识字读书，虽说胤祥生性好动但对胤禛的话却是十二分的听从，他布置下的课业一点也不敢马虎。康熙爷为胤祥指派的师傅是自己舅舅佟国纲的儿子法海，法海的学识人品绝对是个拔尖的，选了他做胤祥的老师也足以看出康熙爷对他的重视。章佳氏虽说地位不高，但在皇上的严重是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不同于德妃的机敏干练，章佳氏总是谨守本分不言不语，聪明而不外露。后宫势力过强对朝廷政局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索额图是，明珠是，康熙明白到该培养几个无牵无挂的皇子出来搅乱这局棋的时候了，胤祥有章佳氏的教养，是个错不了的苗子。
　　“四哥，今天师傅又夸我了呢！”
　　见到胤禛进屋胤祥扔掉手里的棋谱、棋子飞快冲了过去，两人小时常聚在胤禛忙碌大婚的事情已有两天没能过来，倒好象已经过了好久。
　　“才得了点好就等不及到处嚷嚷了？”胤禛亲昵地捏捏胤祥圆润的脸颊，他虽然整日在外忙碌，但对胤祥的事却时刻挂在心上，关心他的功课、饮食、起居比起章佳氏毫不逊色，今天还特意去见了法海和两个谙达，“我已听师傅们说了，最近你的功课大有长进。”
　　“四哥那说好的奖励呢？你答应过只要我肯用功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的。”
　　胤祥的个子长高了不少，在外面也已能摆出个爷的气势来，但在胤禛面前却永远像个撒娇耍赖的顽童，胤禛看着眼前这个俊秀的男孩总不由得想到孝懿皇后重病时他央求自己站起来的样子，于是轻笑着去刮胤祥的鼻子，“四哥的东西早就被你抢没了还不知足。”
　　“四哥还没成亲就这么小气，那等四嫂进门是不是连十三弟也不想认了。”
　　“我小气？”胤禛被这个宝贝弟弟气乐了，“您十三爷那天一个不小心碰砸了李英辛苦给我淘换来的釉里红，你嫌阴天夜里没光亮就‘借’走我屋里孝懿皇后最喜爱的琉璃灯，就连上次内务府送来的那两匹缎子被你撞见了说颜色好也要走了一块，那时十三爷怎么不想我小气，这些年你软磨硬泡拿走多少东西，我说过什么没有，现在倒在您老这里落下个小气的名声。”
　　“四哥....”胤祥对胤禛撒娇惯了说话从没个把门的，没想这次无心的一句话却惹怒了胤禛，他自己也明白刚才的话确实不公，但这个四哥很少拒绝他的要求，偏刚刚章佳氏又说了那么一番话，他心里一不高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见真惹胤禛生气才知道怕了，“四哥，我错了，刚刚我不是有意的。”
　　胤禛对胤祥是一点法子也没有，见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揪着自己袖口轻轻摇晃，眼神却一直忍不住偷瞄他的样子就什么脾气也发不出来了，胤祥是他宝贝眼珠子一样带大的，宠着他笑，纵容他闹，见不得他有一点的不如意，何况这委屈还是自己带来的。刚在德妃那里的不痛快竟发在了胤祥的身上，胤禛也有些后悔，胤祥对着自己虽然胡闹但他也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明白什么事做不得，不就是想要个东西，他还能把自己未过门的福晋要走了不成？
　　“祥弟记住我的话，有时无心伤人才最可怕，等你被人记恨使绊都找不到正主。”
　　“胤祥记下了，那….四哥不气了吧？”
　　“跟你十三爷我哪有资格生气，整个宫里就你敢对我蹬鼻子上脸，”胤禛笑的有些无奈，“你想要什么四哥给什么就是了。”
　　胤禛答应的痛快到胤祥这里反而是张不开口，今天下课章佳氏按着他念叨离开近一个时辰，内容自然是胤禛成亲要出去开府，今后不得老粘在他身边，兄弟关系再好也要有度之类的话，在胤祥听起来这四哥成亲以后竟好像要和自己决裂一般，憋了满腹委屈。
　　胤禛从没听胤祥说话如此吞吞吐吐，如同老牛拉磨一般一点点的从嘴里挤出来，“四哥...你不能有了嫂子就不要我这个弟弟了。”
　　“这谁说的？”胤禛震怒之下挥手碰掉了桌上的棋盘，棋子争先洒落带出悦耳的声响，胤禛伸手捏住胤祥的下颚将他已垂到胸前的脸抬起来，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记住，你爱新觉罗胤祥是我胤禛的弟弟，一生都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