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从京城转来的加急文书是给事中宋骏业疏劾湖广总督郭琇玩忽职守,任由苗民肆行杀掳不究不报。郭琇是朝廷重臣,一道《纠大臣疏》揭露明珠、余国柱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贪赃枉法的罪行,深受康熙爷看重,连红极一时的高士奇也曾被他拉下马,在康熙三十八年七月十五日走马上任任湖广总督。
对于弹劾郭琇的奏折,康熙从接到至今就一直拿不定主意。郭琇刚直不阿,对贪官腐败、结党营私深恶痛绝,就因为他一心为国为民,康熙才放心将湖广交给他,若说他视民为儿戏,置封疆于度外,康熙是怎么也不信的。可郭琇如此任由事态发展,苗民民风彪悍若置之不理将危及湖广安定。思绪良久康熙最终还是无法裁决,想听听太子的意见以作参考。
胤礽做贼心虚听胤禛传话说康熙召见,就想着是否索额图所为被发现,自己要遭皇阿玛训斥。见了康熙爷连话也说不利索,颤巍巍地跪下请安。
康熙爷皱眉盯着一脸萎缩的太子,本就烦恼不已的内心重上加重,这一路太子跟没出阁的大姑娘似的轻易不下来。最终康熙还是忍气将太子唤上銮驾,让他看过奏折后拟出个方法。
见奏折于索额图无关,胤礽一颗心才算安心放到肚子里,欣喜之余表情、心思也活络许多,“回皇阿玛,依儿臣看此事断不可姑息。”
“说说看。”
“湖广是朝廷粮食成产重地,浙江等地地窄人稠,全仰食于湖广,每年从湖广运往全国各地的粮食就有一两百万担之多,一旦湖广暴乱将牵扯到整个江南,那大清的钱粮就都岌岌可危了。”
康熙也不作何表示,将太子的话细细梳理一通,“你说此事如何处置?”
“立刻将郭琇等一担官员革职查办,派人立即彻查缘由,视具体情势再商讨镇压事宜。”
“将郭琇革职?”康熙一向念旧,对这个骨鲠直臣颇为看重,若不论缘由就革职查办感情上他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略等等吧,待查清一切再商议如何惩处。”
“皇阿玛仁慈睿智,郭琇此人做官为善,百姓感颂,是我大清肱骨之臣,是儿臣太过急躁。”
太子原也是附和的意思,谁知康熙爷看不惯胤礽处处讨好自己毫无主见,刚愉悦一些的情绪又低沉下去,“朕没说你错,无论皇孙贵胄抑或平民百姓,都要依律而定,不可因天子喜好而罔顾朝廷制度。这点你要记得,若危及大清江山,即便手足兄弟、骨肉至亲也不得姑息。”
“儿臣...儿臣记下了。”
等退出銮驾胤礽才发觉自己已被吓出一身冷汗,康熙爷一句“手足兄弟、骨肉至亲也不得姑息。”着实让他心底打颤,骨肉至亲不得姑息.......迷茫地一路走回车驾,胤礽去掀帘子,双脚一蹬还没等跳上车手忽然打滑,人双臂使不上劲连滚带爬的折进车里。
胤礽维持摔倒的姿势躺着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无力地抬起手臂,在空中茫然的一抓,“舅姥爷....索额图.....胤礽的身家性命就压在你身上了。”
德州府为迎接圣驾早已收拾好一处府邸暂作行宫,除康熙爷独占一处院落外,为方便太子养病也隔出一块清净的院子,胤禛、胤祥则两人合住一处。康熙每日接见地方官员了解民生人情,剩下胤禛、胤祥只得按照宫中的规矩整天读书习字。好在读书时间只到午膳时候,到了下午胤祥如同脱缰的野马想法设法溜出去玩,却每次都被胤禛逮个正着,乖乖的被抓回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胤礽病来的突然治起来却长时间不见成效,四五天过去了依旧卧病在床时好时坏。太子病重大的阿哥就只剩胤禛一个,他整日忙着监督太医熬药治病,督促胤祥读书习字,白天、夜里没一刻空闲,康熙看在眼里大是满意。
因为太子的病情康熙无期限的推延了行程,可胤礽的病却没那么简单。他一半是吓的、另一半则是装的,心病还需心药医,远在京城的索额图就是那副良药。
康熙前脚出京后脚索额图就开始有所动作,他要借京中无主的机会在九门、禁军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一旦掌握了京城的驻防部队,皇位唾手可得。虽说康熙不在京城,可佟国维、张英一干首府大臣也不是吃素的,在加上胤褆和胤禩好几双眼睛盯着想要顺利谋朝也非易事。九门禁军是护卫京畿重地之所在,索额图频繁与九门提督来往,第一个知道不对的是佟国维。佟家素有“佟半朝”之称即使如今没了往日的风光,但朝廷各个机要部门也留有佟家的人。佟国维兄长佟国纲是被索额图陷害而死的,佟国纲的儿子隆科多又时任一等侍卫,当他发觉索额图意有不轨后当即密报给佟国维。这条消息传到佟国维耳里,无疑也等于送到胤禩手上。
“索额图要谋反!”
胤礻我一听胤禩的转述当即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嚷道。
胤禟赶忙站起来,将胤礻我一把摁在椅子上,就手拿起桌上的果子塞到他嘴里,“十弟你生怕这京城百姓不知道怎么地,再找上几个人敲锣打鼓的出去喊喊?”
胤禟劲儿用的有些狠了,胤礻我的门牙被撞得生疼,他扔掉果子双手捂嘴,眼泪在刺激下止不住地掉,“九哥,嘶..你也太狠了。”
胤禩坐在一旁摇头直乐,“有你们两个在我天塌下来也不怕。”说罢也起身凑到胤礻我身边去看,幸好果子不硬没撞出血。
“这索额图真够祸害的,”胤礻我扭扭自己下巴颌,疼痛虽然减轻了但对索额图的怨念又增加了一分,“有他在谁也不得安宁。”
“二哥还跟在皇阿玛身边呢,索额图可不敢谋反,要是太子有个万一,他没胆子自立为王。”
“八哥那你说他这是要干吗?”
胤禩成竹在胸,翘起一条腿轻轻晃动,对胤禟、胤礻我解释道,“谋定而后动,等待时机。先将一切安排妥当,一旦皇阿玛有所松懈,不知鹿死谁手了。”
“八哥,你猜皇阿玛知道索额图这么做吗?他老人家不在京城别让那老匹夫真的把太子推上去。”
胤礻我对胤禟的担忧不以为然,“那也得看太子是不是那块料啊,搁前几年咱不敢说,就现在这太子,你把大清江山塞他手里他也坐不住。”
“十弟这话托大了,”胤禩羽翼未丰对太子还多为顾忌,他不敢向胤礻我一样凡事都往好处看,“二哥是皇阿玛一手教出来的,那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倒是九弟问皇阿玛知不知道这话,我觉得应该多少有些察觉吧。”
胤禩低估了康熙爷的心思,将太子带走留索额图在京全权负责是他早已想好所下的一步棋,他在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呈报。如索额图所料,康熙对他的不满由来已久,随着明珠倒台他一人独大,挑唆太子与自己父子失和,一连串事情后,对索额图的忍耐已到了极限,高士奇对康熙的回答是,“狼子野心,路人昭昭。”为这一句话康熙将京城暂时送给了索额图,倒要看看索额图的野心到底有多大,那只孙猴子如何翻出自己的五指山。现在看来不愧是久理国事之人,脉抓的够准。
胤禛怕康熙忧心太子病情,每日亲自向太医问清胤礽的病情一早一晚两次向皇上汇报。胤禛一向敏锐,今日一踏进屋里就察觉出不对。前些日子康熙跟前总有几个地方官员随驾侍奉跟前,可眼前他身边只留了贴身太监总管李德全,往日案前摆放的各地图志、奏折也不见踪影,老爷子手里攥着一张纸低头沉思。
“太子的病情如何?”
见胤禛进来康熙若无其事地收起京城的密报,不动声色如往常一样听他奏报。
“回皇阿玛的话,太子身子还是不大好。昨儿好容易能勉强爬起来,儿臣吩咐下人做了几样简单细腻的膳食呈上去,可太子只吃了几口,今早儿臣去探望时人又昏睡不醒。太医说德州的水土不利于太子养病,饭菜也和京里的口味不一样。儿臣已拉出太子平日里常食用的饭菜单子,着厨房按照京城的口味去做。想必过几日太子的身体会有起色。”
“何必那么费事,”康熙轻哼了一声,面上带着愠怒与不屑,“朕开副药给他保管药到病除。”
胤禛闻言悄声抬头去看康熙,猜度这怒气所为何来,也不敢开口低头只等皇上吩咐。
“胤祥在做什么?”
“回皇阿玛儿臣给十三弟留了课业让他临帖,现人在书房里用功。”
康熙看重皇子学业,胤祥扈从在外还不忘用功研读让他总算得了一点安慰,“带上陈元龙、李石及,你们一起随朕去看看。”
胤祥对胤禛虽然向来喜欢撒娇耍赖,但他交待下的课业却一点也不敢马虎。胤禛对付他的方法简单明了,你什么时候能完成我就陪到什么时候,在未完之前不许胤祥进食、歇息,胤禛自己也跟着他一起。如戴铎所言,这兄弟俩是折磨自己挖对方的心窝子,有了几次胤祥再也不敢逃避功课。
康熙进门就见不算小的书房里已堆积了厚厚的一摞纸,一副一米多长的字瑞福和一个小太监手里一人拉着一端,占满了整间屋子。
胤祥急忙跟康熙见礼,阻止了瑞福要收起字帖的动作,康熙走到正面去看,却是自己平三藩时所做的一首诗,纸上是胤禛的笔迹。
洱海昆池道路难,捷书夜半到长安。
未衿干羽三苗格,乍喜征输六诏宽。
天末远收金马隘,军中新解铁衣寒。
回思几载焦劳意,此日方同万国欢。
“真难为你们有心把这诗给挖出来了,”康熙惊喜之余叫过一起过来欣赏,“胤禛这笔字朕看着喜欢,遒劲有力却又不失文雅。”
胤禛确实写了一笔好字,李石及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对字画颇有研究,“奴才看四贝勒下笔胸中大有丘壑。”
“四哥笔下功夫可比儿臣强太多了,所以儿臣拿四哥做榜样勤加苦练呢。”
胤祥拿过一沓已经写好的成品呈到康熙眼前,等他指正。
“样子倒也算了,可这味道差不少。”
胤祥凑到康熙跟前也不生气,明着是随着康熙的意思暗地里却在夸奖胤禛,“皇阿玛说的是,四哥常年浸读佛法,看的、做的都远高于儿子,这笔下的风骨和精髓,儿子自然差的远。”
“十三弟过誉了,儿臣的字还是有些单薄。”胤禛赶忙打断胤祥的话,要任由这小家伙说下去自己非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不可,“特别是配上皇阿玛这首诗,就体现不出皇阿玛胸怀天下的胸襟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