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爱（GL）》尾行的竹子

10、情丝

　　“师妹，何事如此高兴？”
　　上官月的面前站着一名青衣少年，面容平静如止水，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了一个道髻。奇怪的是，这少年看起来不过比她大了五六岁，两鬓却已有了些银丝。
　　上官月端肃了面容，心中满是对这唯一的师兄的钦佩与赞叹。
　　她与师兄五野子同被璇玑真人称为“天纵奇才”，然而比起她，五野子心中似乎全无杂念，因此在修为上进益一日千里，如今不过十七岁的年纪，便已突破“至情诀”的第二重境界，进入到“无情境”，成为青城一脉自创派以来，修习“至情诀”速度最快的的弟子。
　　转眼上官月到青城山已有两年时光，从今日起，她便正式开始修习龙师一脉的心法。
　　青城一脉，一代只收两名弟子，一男一女，一为龙师，一为下任龙师之师。而这两名弟子所学心法截然不同，相关典籍都藏在寄游宫的经阁里，需要之时，两名弟子自行前去翻阅，并不互相干涉。
　　在青城山的这两年，上官月除了博览群书外，还时时服用筑基伐髓的灵药，两年下来，身体的灵性早已今非昔比。今日璇玑真人命五野子为上官月打通任督二脉，之后，她便可以开始修习心法了。
　　“没什么，师兄。”上官月宛然一笑，将秘密藏在心底。
　　与心爱之人的小秘密，自不需要与人分享。
　　五野子沉默片刻，道：“师妹若是准备好了，便可以开始了。”
　　上官月定了定神，道：“小妹准备好了。”
　　一番折腾之后，五野子默然收功，额头已出了一阵大汗。这打通经脉之事至关重要，稍有差池，上官月便会经脉损毁，重则死亡，轻则沦为废人。他从未有过为人打通经脉的经历，也不知道璇玑真人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与他。
　　“师兄辛苦了。”上官月亦是一身大汗，这打通经脉端的是痛苦非常，浑身上下都如针扎一般难过，好在她已挺了过去。
　　“师妹客气了，”五野子伸袖抹去了额上的汗，淡淡地道：“回房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好生歇息。龙师的心法在经阁里，师妹若有需要，可以自行前去翻阅。”他说着，向上官月揖首，转身离去。
　　上官月对他的淡漠不以为意，修习“至情诀”的人均是生性淡泊之人，到“无情境”后更是无心无欲，对世间一切都不在意。能得几句关心，已是意外。
　　回到房中，沐浴过后，她批着衣服，坐到书桌前，打开一只玉盒，取出了一段用红绳系好的青丝来。
　　李枫华这一次让信鸽带来的不是信，就是这么一缕头发。上官月仿佛可以看到李枫华红着小脸将头发剪下扎好，却因害羞而不好意思留下只言片语的情景。
　　可是……我能明白呢，枫儿。
　　这一缕青丝上承载的情意与相思。
　　她轻轻合拢手，将青丝紧贴在心口处，面上浮起动人的笑容。
　　两年以来，她头一回体会到，思念，原来也可以这般甜蜜，甜得让人发自内心地想笑出来。
　　她想回赠些什么给李枫华，让她也明白她的思念。
　　也送头发？不好，这样未免有拾人牙慧的嫌疑；那么，赠一首诗？还是送点别的东西？
　　才思敏捷的上官才女头一回脑子打了结，满心都是想讨心爱之人欢心的想法，偏偏又想不到什么好的主意。
　　此事至关重要，决计不能敷衍了事。她告诉自己，她所回赠的，必须是最好的，能让枫儿很开心的东西。
　　可是，该送什么好呢？
　　就在她苦苦思索的时候，房门忽被敲响。她压下纷乱的思绪，高声道：“进来。”
　　那人却未进来，只是在门外道：“小姐，真人让您过去一趟。”听声音，是年前被她接上山来的殷秀儿。
　　这寄游宫中没有什么仆人，只有几个服侍三人起居的童子。上官月身子不好，又有些古怪的习性，受不惯这些童子的服侍。璇玑真人也颇为宠这个小徒弟，竟打发人到长安去，将她的贴身婢女殷秀儿接了过来。
　　“我知道了。”上官月漫声应着，脑中却仍在苦思礼物的事情。
　　璇玑真人将她找过去，却是为了一件大事。
　　“方才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薨了。”璇玑真人白眉头一回皱得这样紧。
　　上官月不解地看着他。
　　“皇后娘娘，亦是你的师叔，这一任的龙师。”璇玑真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
　　上官月心中微惊，却没有说话。
　　璇玑真人叹了口气：“师妹本应辅佐皇帝二十年，而后功成身退，如今早逝，当真令人唏嘘。”
　　上官月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师傅，您曾说过龙师受命辅佐皇帝陛下，难道……嫁与帝王也是她们的职责么？”说到这里，心已碰碰乱跳起来，不安之色流于颜表。
　　“你不必担心，龙师与皇帝虽密不可分，却并未有必须许嫁的规矩。若你觉得不入皇室，可以更好地发挥所长，便是不嫁他亦是无妨。”见上官月松了口气，璇玑真人续道：“然而有一条，龙师不嫁皇帝，却也不能嫁旁人。女子一旦嫁人，难免为情爱磨灭了心志，做事亦不免缚手缚脚、瞻前顾后。”
　　上官月微笑道：“师傅放心，月儿不会嫁人的。”与枫儿在一起，便是一辈子不嫁人又有何妨。
　　璇玑真人点了点头：“你能明白便好。月儿，今日你师兄助你打通经脉，如今你感觉如何？”
　　“月儿感觉很好。”上官月如实答道。
　　“那么从明日开始，你便可以自行修习龙师心法。若有疑问，可与你师兄互相参详，亦可来询问为师。”
　　“月儿明白。”
　　璇玑真人转过身，负手而立，叹息一声：“龙师已死，你又还小，只盼这天下在两三年中，不要出什么差池才好。”
　　“月儿从前曾听爹爹说过，当今皇帝还算是个贤君，应该不会有事的。”上官月温言安慰道。
　　“皇帝政律清明，皆是因为有皇后的规劝引导。皇后死后，只怕……”璇玑真人摇了摇头。
　　这是她自拜师以来，璇玑真人头一回与她说到这样严肃的话题，上官月心中有些沉重，莫名地不安起来。
　　龙师的职责，远没有她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她……当真可以胜任么？
　　回房之后，她久久地坐在书桌旁，脑子里回响着璇玑真人的话。
　　璇玑真人只给她三年时间，这三年中，她必须身负足以配得上龙师称号的才学与武功。三年后，璇玑真人将放她下山，去履行一个龙师的职责——稳定这个天下。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肩膀，心中一派迷茫。
　　这样单薄的肩膀，真的可以负担起一个天下么？
　　目光扫过桌上的那段青丝，她的心便安定了。
　　担不起又有什么关系，那个人，定会陪着她一起担负的。无论甘苦，她都会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正如她在驿站外为她贴满红叶一般。
　　红叶？
　　她眼睛一亮，已想到要送什么给李枫华了。
　　展开空白的画轴，她取过笔，沾上饱满的墨，回忆着满天红叶的美景，慨然下笔。
　　枫亭驿外的红叶，枫儿一定会喜欢的。

作者有话说

　　枫亭驿外霜满天，执手怨别空华年。锦书遥寄丝一缕，只羡鸳鸯不羡仙。
于是，月姐姐，当你知道枫儿的身份后，还希望她能站在你身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