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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天命(二十一) ...

  •   有件事必须弄清楚了。

      少女皱着眉心,问道:“你究竟怕见血还是不怕见血?”

      少年半阖着眼,歪着脖子侧着脸,舒适地靠在少女肩头之上,半晌,启唇轻道:“怕!怎么不怕!”他懒懒挑眉,“本皇子就怕见到自己的血啦!”

      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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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正午,太阳高悬中天。

      明黄色的菜花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平铺伸展。花儿在风中摇摆,卷起浅浅的花浪。一条乡间小道,弯弯曲曲伸向远方。郁竹背着晏之原,一路行来。

      结果了那两名皂衣汉子后,两人略加商量,决定不进树林,而是沿着林子的边缘前行。最终,他们寻到了这条不知通往何方的小道。

      依照晏之原的说法――

      “他们在林子前发现了尸体,必定以为我们往又深又密的林子里去了;可我们偏不往那里走,哈哈――哎哟――好痛!”

      他龇牙咧嘴,脸色苍白,身形摇晃。

      他的小腿给皂衣汉子划了一刀,伤势不轻,成串的血珠子滴滴嗒嗒往下淌。在草草处理完其伤口后,郁竹不得不认命地将他负于身后。

      十七岁的郁竹身量比去年又抽高不少,然而十八岁的晏之原长得更快。当那少年很爽利地跳上郁竹的背,将两条胳膊绕过她的脖颈时,她不由地开始怀疑自己也许上辈子真是某人的脚力,否则――怎么这种事情一再重复呢!

      她一路郁闷,加之那血淋淋的尸体总在眼前晃动,心情便更恶劣了。
      晌午时分,人们大都在家歇中觉,路上人寥声悄。起先,郁竹还担心追兵赶上,但走了大半个时辰,后面并无可疑之人,于是,她放下心来,步速也渐渐缓了。

      晏之原素来耐不住寂寞,当一路上的风景看得无趣时,他就忍不住要开口说话了。

      “喂――”他用膝盖顶顶郁竹的腰,“你怎么光走路不说话?陪本皇子聊聊天嘛!”

      郁竹道:“殿下怎会来这里?”

      晏之原笑嘻嘻道:“今日春暖花开,风和日丽,本皇子出城散心啊!”

      “散心?”郁竹皱皱眉,“殿下怎么散心散进人家的猪舍里去了呢?”

      晏之原笑道:“这有啥?咱们东越金吾大将军家的千金小姐,不在府里绣花弹琴,一会在酒馆里跟人从二楼打到一楼,一会又在猪圈里和人玩捉迷藏,哈哈,大家半斤对八两啦!”

      他东拉西扯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郁竹见他似乎无意说出出城的意图,便不再理会他,只顾自己埋头走路。

      她常常借故推脱应酬,因此,和晏之原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偶有碰面,他也总是春风满面,意气风发,忙着和大群美丽的女孩儿嬉笑玩闹,有时也不痛不痒地和她说两句玩笑话。这位十八岁的皇子,正值青春年少,容貌俊美得异乎寻常,又生性风流,说起话来甜得淌蜜,因此许多官宦世家的女孩都倾慕于他。他的韵事情史,大约每隔十天半月就能推陈出新,所以一向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是真正属于这宫廷的人,郁竹每每心想,还有自己的堂兄、父亲,他们也都属于这宫廷,所以才会活得如此如鱼得水、理所当然。

      至于去年发生在御花园、只有两人知晓的事,也许是这位皇子极少数不成功的经历之一。不过很显然,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而她,更是当甚么都没发生过。

      微风拂过水面,浅浅的涟漪很快会被抚平。

      晏之原见郁竹总不理他,却也不生气。晏之原就是晏之原,他有的是办法。

      他嘻嘻一笑,张圆嘴巴,忽然朝郁竹白生生的耳朵长长地吹了口气。

      暖洋洋的气息拂过耳畔,惊得郁竹错乱了脚步。

      “你做甚么?”

      晏之原懒洋洋地伏在郁竹肩头,道:“本皇子给你唱支曲子罢。”

      “随便。”郁竹胡乱支应。

      “随便?”晏之原冲着郁竹的后脑勺扮鬼脸,“本皇子可不随便给人唱曲子的,对面站的女孩若是个丑八怪,嘿,就算求上一百遍一千遍,本皇子也懒得开口啊!”

      郁竹绕过地上一个小土包,不作声。

      晏之原哼了一声。片刻之后,歌声自他口中飘出。

      “微月透帘栊,萤光度碧空。遥天初缥缈,低树渐葱茏――”

      郁竹颇感意外。这人嗓音清亮悦耳,歌声居然极是悠扬动听。

      只听他继续唱道:“……环佩响轻风……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鸳鸯交颈舞……肤润玉肌丰……”

      郁竹的脸“腾”地红了。

      这曲子的词虽然拗口,大部分都听不太真切,但晏之原口齿清晰,某些地方,她还是听明白了。

      她皱眉轻叱:“别唱了!”

      晏之原果然住了嘴,“怎么啦?”

      郁竹不说话。

      晏之原一撇唇角,“这可是咱们东越最著名的大诗人亲自谱的词曲,最近在永州流行着呢!连很多朝中大臣都会哼上几句,偏你假正经!啊――想起来了――上个月某次宴会,本皇子好像见你老爹听得眉开眼笑呢!”

      郁竹忽然停下脚步。

      晏之原使劲扒住了郁竹的肩膀,面露警惕之色,“干甚么?意图加害皇室宗亲,这可是谋反的大罪!”

      郁竹抬脚继续走路。

      “好啦――好啦――”晏之原嘟嘟囔囔,“换就换,嗯――这首也不错的――”他清清喉咙,唱道:“我爱她身体轻盈,楚腰腻细――”

      郁竹不说话,直接啐了回去。

      咳嗽一声,再换一支,“软玉温香满怀抱,春至人间花弄色――”

      啐!

      不甘心,再换,“杨柳纤腰舞自偏――”

      再啐!

      “一代风流之美人――”

      啐!啐!

      “啊!”

      屡受挫折的少年咬牙气忿忿道:“本皇子就不信了,这世上竟没有一支曲子合你心意么?”

      他微微侧首,眼珠骨碌碌转,似在搜肠刮肚。

      “最后一支啊,你再不爱听,本皇子也不管啦,反正今天本皇子一定要唱首完整的出来!”

      不等郁竹回答,他唱道: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
      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会眨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
      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说话”

      郁竹微微一愣,这支曲子浅显易懂,充满童稚之气,一扫方才的浮华奢丽。清朗的歌声和着田间芬芳的花香萦绕四周,沁人心脾。

      “她是个假娃娃
      不是个真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妈妈
      也没有爸爸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我做她妈妈
      我做她爸爸
      永远爱着她”

      唱罢,晏之原久久不作声。

      许久,郁竹轻道:“这支歌儿不错。”

      晏之原垂首静默,长长的睫毛半掩眸子。半晌,他抬起眼帘,没好气道:“这是十几年前,本皇子的娘哄本皇子入睡唱的睡眠曲子,老掉牙得很了。赵郁竹,本皇子说的一点也没错,你是全天下最没眼光的姑娘!”

      这话意有他指,郁竹心思玲珑,怎会听不出来?

      可是,听出来,又怎样?

      她不发一言,只管埋头走路。

      晏之原似乎也没了谈兴,趴着郁竹的肩,沉默起来。

      路,渐渐宽阔;民居次第出现,虽然都是茅檐泥墙,但柴扉半掩,院中农具堆放,处处显露出乡间村落的勃勃生机。

      郁竹正思忖着是否要在此地做权宜之策,忽听背后晏之原嘟囔道:“本皇子的腿很痛。”话语之间,竟流露出平时难得一闻的正经。

      郁竹皱眉,举目四顾,见不远处有块青砖漫铺的平地,中央略高处有圈井栏,旁边长了棵大槐树,树下摆放着三四张长条石凳。她二话不说,径直上前。

      晏之原倒没磨蹭甚么,老老实实落了地,乖乖坐在了石凳上。

      卷起其裤管一瞧,鲜血早将包扎的布条浸得湿透。这回,这位素来养尊处优的皇子,皮肉之苦是吃了个十足十了。

      郁竹轻轻地替他解开布条。

      “哎哟――轻点――轻点――”晏之原哭丧着脸。

      郁竹道:“方才殿下若是跑得快些,就不用受这种苦啦!”

      晏之原忽然停止了抱怨,抬头瞧了郁竹一眼,冷冷道:“原来有人留下来帮忙竟是多此一举了?”

      郁竹不接他的话,站起来,转身到井边,拎起栏边的水桶放到井里,打上来满满一桶水。她从怀里掏出丝帕,放在水里浸湿,又回到晏之原身边,蹲下身。

      清凉冷冽的井水,不仅可以拭净伤口,还可以暂时止血。

      乡间的风芬芳清新,背后的槐树飒飒作响,郁竹头顶的发也随风而动。

      晏之原默默看着那双不停忙碌的手。

      忽然,他眉梢一扬,“哎呀――”接着,又道:“你也下手轻点!好好一个皇子,突然变成个瘸子,走起路来一跳一跳,岂不惹人笑话!哼!”

      郁竹抬眸。晏之原也不回避,大眼珠子狠狠迎上她的目光。

      片刻之后,郁竹垂眸继续手中的活儿,只是在最后给重新包扎的布条打结时,就这么不轻不重一勒――

      “咝――”

      晏之原龇牙咧嘴,不过这回倒是很硬气,一声抱怨也没有。

      此时的日头已越过中天,房舍之间静寂之极,连狗吠也不闻一声。郁竹来回张望,心里思量着下步该如何行事。

      忽然,不远处一间农舍的柴门“吱呀”打开。

      晏、赵两人循声而望。

      来人是名中年农妇,她手中拎着只木桶,正往这边走来。

      农妇显然也看见了槐树下一坐一站的两个陌生人,她“噫”地一声,胖乎乎的圆脸上满是惊讶。

      有些人天生就有与人打交道的不可思议的本事。郁竹站在一旁,半句话也未曾出口,就眼瞧着晏之原絮絮地诉说他们兄弟二人结伴出城游玩,不料途中出事,不慎摔伤,弄得现在进退不得,又渴又饿,不知如何是好。说完,他一脸苦相,双目汪汪,竟似要落泪。

      中年农妇面色黧黑,身材壮实,一望便知是饱经风霜。然而此刻,她伸出青筋遍布的手,拍了拍晏之原的脑袋(拍得后者又是皱眉又是作鬼脸),道了声“可怜!难为城里人家的少爷吃这样的苦头!不哭不哭!”,就领着他们回了那间农舍。

      墙边靠着长条供案,案上供着小香炉,摆几碟应时水果;地中央放了张四仙桌,几张木椅,墙上贴着年年有余的年画,画中肥胳膊肥腿的小胖孩抱了尾大鲤鱼,这便是乡间农舍的堂屋了。

      郁竹的目光从年画上移下来,却见晏之原正冲着某处猛眨眼睛,转头一瞧,原来那里有扇房门,门里伸出一张十五、六岁女孩儿的脸来。那女孩儿正被晏之原缭乱的目光掇弄得小脸通红,忽见另一年轻小伙也注意到她了,便再也忍不住,胸前大辫子一甩,脸攸地不见了,门也“咚”一声闭得连条缝也没留。

      “嗐!”晏之原一脸扫兴,掀眉瞪了郁竹一眼,道“瞧你把人家大姑娘吓的!”

      郁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一口茶,只当没听见。

      没一会,那农妇端个木托盘进了堂屋。

      “年轻人,咱乡下人家也没甚么好东西,来,随便吃点罢!”农妇笑眯眯道,将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搁在四仙桌上,又在桌子中央放了碟黑黑的不知甚么菜。

      郁竹道声谢,拿起竹筷拨了一筷粥到嘴里,又去夹碟子里的菜。她看见晏之原瞪大眼睛瞧着自己,桌上的筷子碰也没碰。

      这人平时用度豪奢,眼前之物,随便怎样都不会对他胃口的。

      管他呢!

      她若无其事,筷尖挑起一根菜搁到嘴里,一咬,嗯,味道咸香爽口,正配白粥。

      “哼――”

      晏之原忽然捧起粗瓷大碗,拿起筷子,“呼噜噜”地往嘴里拨粥,不一会,一碗粥竟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大婶,再来一碗!”晏之原将空碗递过去。

      农妇笑应一声,接碗转身出去。

      “喂――”晏之原忽然凑过来。

      郁竹抬眸。

      晏之原用筷尖敲敲碟沿,“这乌漆抹黑的东西是啥玩意?”

      郁竹摇头,“不知道。”她是世家小姐,自然也是锦衣玉食的,乡间人家的吃食,又怎会知晓?

      “不知道的东西你也敢随便乱吃?小心没毒死你!”晏之原唇角一挑。

      郁竹冷道:“我又没做甚么坏事,干么怕别人来害我?”

      晏之原一脸讥诮,“你不去害人家,可保不准别人不来害你!傻瓜!”

      说话间,那农妇端着托盘走进来。

      这回,晏之原边斯斯文文吃粥,边和农妇拉起了家常。

      原来此地便是奔牛村,村落也不大,统共几百来号人。这家主人姓黄,农妇本姓张,身边有一子一女,儿子今年一十九岁,明年就要娶媳妇了,现下他和他爹正在地里干活;女儿今年一十五岁,也已聘定了人家,年秋就要过门了;如今正是太平年间,捐税亦不算繁重,家里又有壮劳力,因此这日子也还挺过得去。

      晏之原笑眯眯道:“大婶明年先抱外孙,后年再抱孙子,大婶真是好福气。”

      那张氏听得眉开眼笑。

      两人一来一去,居然谈得极是投机。晏之原甚至主动提出,回城后定要扯上一大段时兴的缎面送给黄家小姐作嫁妆。张氏嘴上不说甚么,但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招待两人也越发殷勤。

      最后,张氏便道等丈夫和儿子回家后,就叫他们想办法去弄辆马车,也好赶在天黑前送两位少爷回去。

      屋中一直是那两人聊得不亦乐乎,郁竹静坐一旁,也插不上嘴,便一直默默琢磨着回城的事;忽听张氏说这话,她吓了一跳,禁不住瞧了晏之原一眼,吓!后者正偷偷朝她扮鬼脸呢。

      这人虽然品行不检,但有时也不得不让人心生佩服之心啊!

      吃罢粥,收拾了碗筷,张氏拿着针线活坐着陪两人山南海北地聊天。张氏已是年老妇人,对着两个十七、八的半大小伙,也算不得有男女之忌了;那晏之原长了张男女老幼通杀的俊俏脸蛋,此刻又是舌灿莲花,把张氏逗得哈哈笑,嘴巴也似开了闸哗哗地倒话不止。

      “嗯,错不了,我们奔牛村的西边确实有座硝石矿,矿子倒不大,知道的人也不多。”

      “……也雇了七八十号人呢,都是咱奔牛村的人;工钱可高,每月足两吊铜钱!”

      “河对面的寿南、惠兴都去了,就孩子他爹说那不是咱庄稼人干的正经活儿,自己不去,也不让咱们家阿大去。”

      郁竹的心突地一跳,瞥一眼晏之原,只见他神色淡淡,唇角扯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只是随便听听;但是,她还是捕捉到了那眼中一瞬即逝的刺芒。

      郁竹不知道硝石矿是甚么,也不明白晏之原为何主动提及,但是,看到他那甜腻得过分的笑容,她忽然隐隐想到,这位皇子的出行,绝不会是风和日丽出城散步那样简单。

      却不知道他除了美人醇酒外,怎又关心起其他来?

      灿金的阳光逐渐洒落西窗。张氏起身笑说要去厨房给丈夫和儿子准备晚饭,请二人随便坐。二人客气了几句,张氏自去。

      郁竹忽然看见晏之原冲她嘻嘻一笑,她立刻觉得头皮发麻。

      “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追兵!”郁竹说着,也走了出去。

      小小的院落,地上扫得干干净净,甚至有大笤帚划过的丝丝痕迹。墙根处有只鸡笼,笼外三、四只母鸡正“咕咕”地踱步。低矮的土坯墙外,一轮火红的夕阳挂在树梢。

      自己出来大半天,若不能及早赶回,师傅定然忧心,回府后也无法交代;唉――不知师傅有没有给那些人发觉?现在是否安全?

      自己是个姑娘家,再怎样也没有夜不归宿的道理――

      她皱眉想着心事,背着手在院中乱转,忽地听到近处传来一声叹气。

      她一怔,游目四顾。前头一间小屋窗户半开,隐隐露出一角灶台,低低的话语正从里面传出。
      “唉――都是娘不好,怎么把两个城里逃出的杀人犯领回了家,唉――这可怎么办?”

      郁竹猛地一惊,止住了原本后退的脚步,立在原地凝神细听。

      “我听福婶说,这二人在城里犯了人命案子,被关在了大牢里,却不知怎的给逃出了城,所以县衙才派出这么多捕快老爷来捉人。现下他们都在村头板桥上聚着呢,说是要到处搜查,还说咱们若是看见,一定要马上告诉他们。”这是个女孩儿的声音,里面透出十足的惊惶。

      “秀丫――”张氏的声音远比女孩沉稳,“咱两个妇道人家,也对付不了他们两个大男人;这样,你赶紧去村头告诉捕快老爷来咱们家,我――”

      郁竹不等听完余话,悄悄拔腿往堂屋奔去。

      晏之原依旧坐在那里,一手支着下颌,满脸的没好气;听见门口的动静,脸略侧了侧,见是郁竹,便拉长声音道:“这么快就回来啦?瞧见追兵没?多少人啊?几男几女呀?胖子多些还是瘦子多些?瞧着武功高不高啊……”

      郁竹不理他的胡说八道,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晏之原抬头见郁竹脸色严肃,不禁怔了怔。

      郁竹简略诉了方才院中听到的话。

      晏之原嘿嘿冷笑,蓦然站起。

      “好啊!这群王八羔子,能耐真不小!本皇子还没去官府,他们倒带着官兵找上门来了!总不会是想杀人灭口罢?”

      他负手走了几步,转首看看郁竹,扬了扬眉,“如今,你看该怎么办呢?”

      郁竹皱眉想了想,道:“你先走罢,我来对付他们!”

      晏之原冷冷道:“那丫头只要通知到了,一窝带刀捕快立刻蜂拥而至,你赵大小姐抵挡得了么?我问你,一百个乡下老婆子加一百个乡下丫头的贱命,抵得过本皇子一条命么!”他重重哼一声,袍袖一甩,转身便走,身畔银光隐现。

      郁竹大惊失色,喝道:“你干甚么?你疯了么?”

      晏之原已走到门口,却不知为甚么,身子忽然站住了。他微抬下巴,半阖着眼,想了一会,喃喃道:“慢――慢――还真是急疯了,杀了她俩,弄得一地血,谁看不见啊!退一步,将她们捆着藏起来,大白天的,好好两个人不见了,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嘿!”

      他忽然转身,冲着郁竹皱眉抓头皮。

      郁竹瞪着他。他忽然“咭”地一笑,身后的手猛地推开了门。

      屋外,两个女人正待悄悄走过,忽见堂屋门洞开,顿时吓得呆了。

      “张大婶,嗯,还有这位漂亮的小姑娘,你们这是要上哪呢?”晏之原蔼声道。

      母女俩呆呆望着晏之原,目光惊骇。

      “是这样,”晏之原一步步走过去。他略略俯首,薄薄的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我想告诉大婶,其实刚才我们说了谎话。我们两个,不是兄弟,到奔牛村来,也不是为了游玩。”

      女孩儿“啊”地一声,躲到母亲身后瑟瑟发抖。

      张氏努力地镇静下来,不过脸色仍是苍白的,声音也仍在颤抖,“我知道,你们两个――两个――是――是――”

      晏之原温文一笑,转身朝郁竹伸出了手,“郁竹,你过来。”

      郁竹本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全神戒备着万一晏之原对母女俩发难,她好对后者施以援手。这时,她见晏之原笑得暧昧,却不知他要干甚么,想了想,还是依言走到他身边。

      谁知才走过去,一只手便被他紧紧握住了。

      “大婶,其实我们是夫妻,才从家里私奔出来的。”

      郁竹听着,差点背过气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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