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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一章、红枫蠢动遭灭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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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哐当……
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声,紧接着是陶器被狠狠砸到地上的声音。
“废物!都是废物!”明靖眼冒怒火,愤恨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和煦,唯有深深的怒气。“你不是说他有一身的胆识吗,他不是还有红枫馆的娘子军吗?怎么到头来还是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宣阳失守,我的脑袋不保,你们谁都别想活!”
台阶下被扇了记重重耳光的侍从跌跌撞撞爬起身子跪直了,但依然还是惧怕王爷又发泄似的另一记耳光,只得身体向后倾斜着,他颤抖的声音响起,“回,回王爷的话,奴才已经派人打听了,听说是梁国的将军耍了点小手段就把程将军打败了……”他咽了口口水,因担心明靖会一巴掌下来便偷偷抬眼看了看他的脸色。
此时明靖已然恢复了神色,和煦的声音依旧,“你继续说。”
“奴才有个办法可以让梁兵退兵……”他又抬了抬眼,见明靖的眼睛忽而亮了起来。
“你,过来说……”
闻言,那随从的心才终于落地,他急忙爬起身来凑上了明靖的耳朵。一顿耳语之后,只见明靖的眼睛渐渐弯了起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照你说得办。另外,去给我查清楚那个梁国带兵小毛孩子的底细。”
那随从听罢道了声遵命便屁颠屁颠地跑了去。暗中,明靖的嘴角悄悄向上扬了起来。
“主子,什么事这么高兴?”黑暗的角落里闪出一个人影,正是月欣。
明靖闻言,笑容瞬间消褪,他有些不快地转过身去冷冷地说,“做好你该做的事,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主子……”月欣欲言又止,却被他粗鲁地打断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纤尘比你好上百千倍!”明靖撂下一句狠话就无声离开了大堂,身后月欣一脸的受伤沮丧。
她的眼眸黯了黯,旋即也隐入黑暗之中。
良宵苦短,转眼已是入秋。
只要没有军务,非寒总是会得了空来明月楼看纤尘。而那些逃难离去的姑娘老嬷们见梁兵纪律严明,一传十十传百的,也相继回来了。
“纤尘,你有没有受伤?”才大清早的,有个人影跌跌撞撞撞开纤尘的房门向她奔来。
纤尘见是蓬头垢面的花妈妈急忙唤了琳儿替她打水来。“妈妈,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
而花妈妈恍若未闻,只扮开她的手往她的身上摸去,“有没有受伤?我都担心死你了,你这个傻孩子!起初叫你一块儿走,你不肯,我让凤仪前去唤你也不见你来,都急死我了!”
凤仪来唤过她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且不管这些,她接过琳儿拧好的湿毛巾亲自替花妈妈擦了脸,“妈妈,什么都不用说了,只要大家平平安安的就好。我什么事都没有!”她自然不能说自己和非寒的那段情事,否则花妈妈可不定又要哀嚎银子了。
她和非寒,两厢情愿,哪里能沾上半点铜臭味。
花妈妈擦完脸,原本风韵犹存的脸又恢复了光彩,毕竟这明月楼就是她的家。她一把拉过纤尘,欣喜地说道,“我听说梁军纪律严明,梁军将领也是风流倜傥、潇洒异常,不如我们请他过来,纤尘你去陪着他好不?”
纤尘闻言讶然,敢情花妈妈回到明月楼就是要重操旧业、还惦记着她这棵摇钱树呀!她放开紧紧握着花妈妈的手,一言不发地往楼台步去,纤细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她淡声道,“妈妈,我过一阵子就要离开了。”
听罢,花妈妈瞪大了双眼,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什么,纤尘你说什么?你要走了?这可不行,除了明月楼你还能到哪里去,况且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摇钱树。纤尘回过身来,冷清的眼里没有半点情绪,“妈妈,我所有的积蓄都在抽屉里,谢谢这些年来妈妈您对我的养育之恩,但我心不在此,还请妈妈放过我!”她下了狠话,眼眸中却是星星点点起来。
花妈妈轻咬着嘴唇,半晌没有答话,但她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挣扎和不舍。她如何舍得放她走,她养育了纤尘整整十四年,可以说纤尘的命也是她救的。花妈妈早已经将纤尘视作了自己的孩子,也早就视纤尘的卖身卖艺为情理之事。现下,她突然提出离开,花妈妈如何能答应得下来。
花妈妈摇了摇头,旋即露齿一笑,“纤尘,我赶路赶得累了,我先去休息了。一会儿凤仪要找我有事呢,诶,只可惜走散了弄影这丫头,我就最宝贝你们四个了,月欣走了、弄影不见了……”加之你纤尘也要走了,纤尘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她没有作答,任由花妈妈离开了去。
她知道花妈妈需要时间去接受她的决定。纤尘眺望一望无尽的江面,任思绪波澜。
良辰美景须尽欢,奈何此情此景已惘然。纤尘紧紧拥着非寒光洁的身子,感受着他带来的暖意,而心中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心头总是突突跳个不停,好似有什么大事会要发生一样。她担心极了,裸露的藕臂又环紧了他壮实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他微微笑着,也环住手臂抱紧她有些颤抖的身子,“怎么了纤尘,从来都没有看到你这么紧张过。”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呢,总觉得心头不安。”她闷声回答。
“傻丫头!”非寒搂过她,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上一个浅吻,“好了,快些睡吧,过几天我就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玄安,不久我就能拿下整个虢国,然后回到梁国,夜广裕那个老家伙坐着王位也该坐够了,他不知道这一年来我培养了我自己的势力。等我做了皇帝,然后我就迎你做皇后……”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缭绕,没有一会儿他的呼吸便变得绵长起来。
纤尘依然瞪大着眼,愣愣地望着头顶的床幔,心头宛如窗外聒噪的秋蝉哀鸣般烦躁不安。
暗夜,街上没有一点人声,唯有街角几盏摇曳昏暗的宫灯照亮数尺之内的道路。街道的另一边,一扇暗门被人从里头打开,没一会儿暗门中闪出几个黑衣人影往街幽暗的一角悄声奔去了。
昔日光鲜亮丽的程家将军府此时大门紧闭、寂落无人,显得落寞了许多。向前几个黑衣人抬头望了眼黯淡的牌匾,随后悄悄翻过高墙往程府深处奔去。
夜风习习、幔帐轻动。黑衣人瞅了瞅床幔里熟睡的容颜面面相觑,在相□□了点之后,其中一个人亟亟奔至床前将床上的可人捂住了嘴,身后几个人也默契地将她绑起来架走了。
“放,放开……呜呜……”被人捂住了嘴的西辞拼命地挣扎了片刻,却终究抵不过迷药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将她抗在肩头的黑衣人幽然叹了一声,“对不住了,小姐……”竟然是个女人。
几个人轻声从窗口跳了出去,旋即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之中。
红枫馆内,几个身着夜行黑衣的人将昏迷的西辞放到床上,然后脱去了身上碍事的黑衣。为首的那个深深地望了眼床上熟睡的西辞,担忧道,“总算是把西辞小姐接过来了,再晚一点可指不定要出什么事了!”
“霜叶姐姐,你怕什么,程将军走的时候可没有要我们去接小姐回来……”另一个丫头回话,漫不经心地说道。
“放肆,这里岂容你们这些丫头乱说话的!”这次说话的霜叶的孪生妹妹雪眉。“将军虽然在外战败,但是并不是说宣阳就没有救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早晚宣阳还是我们的。况且,平日里将军待你们不薄,这个时候你们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来。”
一向沉默冷静的霜叶听了妹妹的话,点了点头。她真的担心西辞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到时候她该怎么和程将军交代呀!
向前那个丫头还欲反驳什么,忽而霜叶又出声道,“好了,都别说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城池夺回来。程将军还在十里之外,恐怕我们的飞鸽传书会被梁军截获,到时候我们就插翅难逃了。先一起坐下来想个法子,该怎么联系上程将军吧!”
“总需要一个人出城和程将军汇上,然后再以城中烟雾为信。到时候我们几个大开城门,让程将军杀进城来,岂不是不费功夫!”雪眉想了想,坚定地说道。“你们几个觉得呢?”
霜叶望了眼床榻上的西辞,也点了点,“如此甚好,但是得谁去?”
“我去!”雪眉斩钉截铁道。
霜叶想了想,终于颔首,“也好,这事你办我放心。”她瞅了瞅床上蹙眉紧闭似乎睡得极不踏实的西辞,又看向众人轻声道,“不知道那家伙的情况怎么样了?”
雪眉闻之努了努嘴不满道,“你还在惦记着她呢,她早就吃里爬外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久不和咱们联系。再说了,自从她得了花魁之后就不待见我们这群姐妹了。这种人,不理也罢……”
霜叶白了她一眼,雪眉这才住了嘴。“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这几日要特别小心,别让人知道西辞小姐在我们这里。雪眉,你潜出城要特别小心。好了,都散了吧!”
……
黎明前的夜总是黑得异常深邃,但是平静的背后多少暗浪汹涌无人知晓。这些天,纤尘的心跳得越发地厉害了,心头总是没由来得一颤。她斜倚窗台,看着最后一些夕晖斜过山头,抑郁之气难解,久久徘徊在心头挥之不去。
“琳儿,琳儿……”她轻唤了几声,见琳儿跑进来了,亟亟问道,“韩大人呢?今天怎么还没有来?”
琳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忽而急声回道,“啊,对了,今天下午韩大人来过的,见小姐您还在瞌睡着就等了一会儿。只是他来得匆忙,然后听随从回报了什么又急匆匆地离去了。”
非寒来过?她皱了皱眉,“可听到那随从说了什么?”莫非她心头担心之事已然不知不觉地发生了。
琳儿想了想道,“琳儿好像听到什么西辞小姐啊,红枫馆什么的。琳儿本来也想听得仔细些,只是韩大人听到了之后急急忙忙地跑了……诶,小姐,您去哪儿?”
纤尘未等她说完转身便跑了出去。糟糕了,她知道逸如出自程府,非寒正是他的好朋友,那么没有理由非寒没见过西辞。他没有想到去程府拿下西辞,许是他忘记了。现下,有人说到红枫馆,其居心昭然若揭,为的就是提醒非寒将矛头对准了西辞。她想起了那天在明月楼花妈妈房间妈妈和她说的一段话:
“尘儿,你可知宣阳新开的红枫馆是谁做的庄?”
“红枫馆?您是说街那头的那家?”
“是……程震扬程将军,目的在与王爷明靖分庭抗衡之。”花妈妈在纤尘耳边细细耳语着。
是了,红枫馆本就是程将军的根据地。而那次她在花魁大赛上看到的红枫馆红衣歌舞伎应该就是他的娘子军了,其中面容威严、身材魁梧的自然就是程震扬本人。
若是如此,非寒得到了这个消息,如果她是非寒,定然会第一时间前去红枫馆,然后……然后扫去这个腹地的威胁。
待到纤尘气喘吁吁向着街对岸的红枫馆奔去时,她惊得靠在断裂的门框旁瞠目结舌。只见偌大的大堂里破损的桌椅摔满了一地,四周的墙壁也破了好多裂痕和大洞,外墙已然被人强敲了去。到处断壁残垣,一片满目疮痍。
“西辞,西辞姐姐!”纤尘急忙往楼上奔去,却哪里都找不到她的身影。“霜叶,雪眉……你们在哪里,你们……”忽而她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顿然惊得肝胆俱裂。
眼角迸裂,红唇微张,霜叶死不瞑目的眼睛恨恨地瞪着天花板,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没入胸膛的长刀。她的手指已被砍断,但她到死都没有放开,竟是那样的决绝。
纤尘含着泪低下身子轻轻盖上了霜叶的眼帘。她往走廊的另一边望去,见来不及逃生的红枫馆歌舞伎统统成了刀下冤魂。不禁愤然,“非寒,非寒,你怎么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