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如梦》花籽

9、郊游

　　脚崴了之后，健身房所有课程都上不了，我只有巴巴的等着它快快好起来。我每天勤奋的冷敷、热敷、抹油、按摩，终于在一个星期后康复了，浩民问我真的没事了吗？这样去上课会不会又弄伤了？我搂着他的腰说没事，我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这天我刚在阳光健身会所上完瑜伽课，燕子就火急火燎的来电话，说她在酒吧，让我赶紧过去。又是这样，不提前预约一下，我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白色连帽卫衣，深蓝紧身牛仔裤，踏一双白色nike运动鞋，粉红色的棒球帽和双肩背包。哎，如此运动，怎么去赴花红酒绿的约？

　　我才不要大老远回家去换，就这样吧，反正穿成这样混酒吧，我又不是第一次。

　　进到“哥特”之后，半天才找到燕子，又是半生不熟的一大群，所幸的是宋琦和汪学城也在。我一把揪住燕子，用凶狠的目光杀她，“我警告你，下次去酒吧一定要提前说！”

　　“看心情！”

　　真是无赖得无可救药，我懒得跟她理论，有段时间没见宋琦和汪学城了，我转过去兴奋的跟他们聊天。

　　宋琦还是他一贯的嘻哈打扮，倒是汪学城，明显是精雕细琢了的，黑色小西服配着牛仔裤，系一条铆钉皮带，在灯光下一闪一闪。汪学城问我男朋友怎么没来，我说他今天要应酬别人，就不来应酬我了。

　　10点多以后，音乐变得更加动感、激扬一些，酒吧里的男男女女，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尽情挥霍白天多余的体力和精力。燕子是酒吧精灵，她总可以找到形形色色的理由和形形色色的人来这里消磨，像要把青春一次性消费个够一样。这时的她，跟着音乐扭动着，手里的酒杯在空中和另一个杯子碰撞。

　　我一直没有问她和那个海龟方子奇最近发展得怎么样，燕子和方子奇，是多么不搭调的一对，这从第一次见到方子奇时，我就已经感觉到了。这次酒吧没有他的身影，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燕子喝多了，脸蛋红红的，疯狂的拉着大家跳舞。

　　她凑到我面前来，举着杯要干，我挡住她的杯子说：“我又不喝，你干什么干？”

　　“我管你喝不喝，反正我要干！”燕子一仰头就喝完满满的一杯。

　　凭我对她的了解，这不对劲。我摇着她的胳膊问：“燕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燕子撒开我的手，摇摇晃晃的说：“我能有什么事儿！”然后钻到另一边，继续端着她的酒杯。

　　燕子最后醉得不成人形，从她手里抢过酒杯她还哭，还用脚踢我，我疼得眼冒金星，按住她到处乱挥的手臂。她的力气很大，几次从我的掌控中挣脱，无可奈何的我看她歪在地上，一点办法都没有。宋琦和汪学城干脆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她弄出去了，我连忙跟在座的各位道歉，说燕子这个样子实在不能继续玩下去，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门口有好几个大大的藤制圆桌，支着白色的帆布伞，他们把燕子放在其中一个藤椅里，然后插着腰在一旁喘气，一些出来透口气的人好奇地向这边张望。燕子趴在桌上，嘴里念叨着，手还不时地乱挥。她的车还在停车场里，只是眼下是不能开了。我和宋琦、汪学城围坐在桌边，商量着把她弄回去。

　　我们最终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她塞进去，开到我家，然后宋琦背着，送到我的公寓。

　　我倒了水给他们两个喝，然后去卧室看燕子。燕子趴在我床上，流着泪，嘴里不停的说胡话，“刘征，刘征……你说只爱我一个的……你这个骗子……骗子……”

　　刘征？那个前任美编男友，不是早就分道扬镳了吗？怎么跟他有了瓜葛？

　　燕子呜呜的哭，我走过去坐在床边，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宋琦和汪学城告辞走了，我送走他们后，就拨通燕子家的电话，告知燕子今晚在我这里，不回去了。

　　我用毛巾擦干净燕子的脸，给她脱掉外衣裤，把她塞进被子里。酒醉的燕子不时难受的用手去挠额头，时不时的还呜咽几声，最终沉沉的睡了。

　　看着睡熟的燕子，我突然觉得很心疼，这个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乎、混混噩噩的女孩，我知道她那里其实是一颗多么细致、敏感的心，她故意用很多土和灰尘将它掩埋起来，让自己看上去很好、很快乐，可是当一阵微风吹过，掀起那些尘土，看到的却是那么真实的忧郁和感伤。

　　燕子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她爬起来左右张望，用手揉揉微微酸痛的太阳穴。我走进来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让她用手挡了挡。

　　“几点了？”

　　“12点半了大小姐。”

　　“昨天我喝多了，我是怎么到你家来的？”

　　“别提昨天了，喝那么多酒，拦都拦不住，我的腿都被你踢伤了，最后是宋琦和汪学城把你抬出来的，丢死人。”

　　燕子用手蒙住脸，在指缝里看我，“啊~有那么难看啊！那，我有没有说什么呀？”

　　“你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死人了，还说什么刘征是个大骗子。”

　　燕子把头深深埋起来，用蚊子般的声音嗫嚅着：“不会吧，这回丢人丢大了。”

　　我坐在床边，用手扳过她的肩膀，义正言辞的问：“燕子，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燕子的眼神一点一点变深，用手臂环住向上曲起的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我昨天下午看到刘征了。”

　　我静静的不做声，听她慢慢的叙述整件事情。

　　“在商场里，他陪一个女孩儿逛街，我就跟踪他，发现他对那个女孩儿特别的好，女孩儿一直跟他撒娇，他还跟以前一样，对女朋友像公主一样呵护。”

　　“就这样？”我问。

　　燕子点点头，“不就这样，还能怎样。”

　　我长吁一口气说：“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燕子歪着头靠在膝盖上，声音低低的说：“他说他这辈子只爱我一个，就算分手了，也不会忘了我。这么快，他就又有了新的女朋友，像对我一样的对她好，其实他不应该对女孩子那么好，这样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全世界除了他就没有对自己那么好的人了，然后一直恋恋不忘，就像刻在心口的疤。还有那么多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也不应该那么轻易就说出口，说的人不经心，听的人却会记一辈子。如果不是这次亲眼见到，我也许还会在心里一直惦记他，以为他没有了我就没有了幸福，其实，是我没有了他就没有了幸福才对。”

　　我看见燕子晶莹的泪珠儿挂在脸上，这些平静之下话语，像一把伤心的刀，一刀一刀划在你最脆弱的神经上。我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愚钝得说不出，只能静静的陪她落泪。

　　宋琦他们的“尚舞”舞蹈工作室终于装修得差不多了，累了这么长时间，宋琦和汪学城决定在下一阶段的工作之前，好好的休息放松一下，于是邀约我们在星期六的这天，趁着天还暖和去郊游。

　　所以星期六的一大早，我们就集结了，浩民的车载着我和汪学城，燕子的车载着方子奇和宋琦，心情非常愉悦的抵达目的地——市郊的森林公园。

　　哇，空气真好，太阳很配合的一直不让云彩打扰，我们在树林里奔跑、嬉闹，好像一群没有忧虑的小孩。汪学城提议我们乘小船去对面的小岛，这实在是个很棒的建议，没有人反对的，我们在船夫的一桨一桨里，慢慢摇到了绿意盎然的小岛上。

　　登岸后，意外的发现这里有一大片沙滩，细细软软的沙让人有种想脱掉鞋在上面奔跑的冲动，那边居然还有一道网，是用来打沙滩排球的，我们兴奋的尖叫，一场比赛在所难免。

　　浩民和方子奇拒绝参加，浩民本来就不是喜欢运动的人，他办卡去健身纯粹是为了追我，到手之后，就再也没有去锻炼过。而方子奇，像他那样木讷的人，在沙滩上打排球，恐怕还是很为难他。所以，他们俩铺了大大的餐布，浩民用笔记本上网，方子奇看财经杂志。

　　剩下我们四个，起初我和燕子挑战宋琦和汪学城，但这么不科学的组合方式没持续多久，完全是自杀式挑战嘛！我和燕子、宋琦和汪学城分别石头剪子布，赢的人一组，输的人一组，结果是我和宋琦对抗燕子、汪学城。这个结果我还是很满意的。

　　大家都不是专业选手，犯规、耍赖皮是常事，但是为了不输，我们还是很卖力的。小小的球被打来打去，碰撞出肆无忌惮的笑声在沙滩上回荡。浩民不时的朝我们这边看，偶尔遇到他的目光时，我用力的向他挥挥手。

　　我打得汗流浃背，在沙地上来回奔跑，狡猾的汪学城知道我相对较弱，所以总是把球往我这边顶，我跑得像头牛一样，尽量救着每一个球。这次球又飞向我这边，我奋力猛扑，心里想一定是十拿九稳了，眼看马上要顶到球了，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地，球掉在我的头上砸得我眼冒金星，当时的场景一定很滑稽，燕子和汪学城笑得在地上打滚，我看到浩民在那边站起来，但是宋琦这个时候走过来一把拉起我，凶凶的说：“你可不可以像个大人一点。”然后帮我拍身上的沙。我干干的笑了笑，整理了一下头发之后，继续投入战斗了。

　　经过一番苦战，我们终于险胜燕子、汪学城，我和宋琦高兴得又叫又跳，宋琦向我张开手臂，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他来了个胜利的拥抱，从宋琦的肩膀看过去，正好碰到浩民的眼神，我怔了一下，向他挥了下手。

　　沙滩排球结束了，我们开始了下一个项目的活动，烧烤。

　　我感觉到浩民没有刚开始那么高兴，就尽量乖乖的呆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用一个炉子烤着穿好的羊肉串。

　　烧烤好吃但不好烤，以前觉得烤羊肉串是多么简单的事情，无非就是穿好肉抹上作料放在炭火上烤熟就行，可实际操作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要不就是作料抹得不匀，要不就是烤糊了，或者终于烤成，吃起来却让味蕾完全不接受。我的这一把羊肉串看上去实在不怎么样，吃一口咸咸老老的，而那边宋琦骄傲的扬起他的肉串向我们炫耀，果然烤得不错，看上去跟烧烤摊上的差不多。他炫耀就炫耀吧，还把我们狠狠的贬了一顿，说燕子哪里是在烤羊肉串，明明是在烤自己，把自己弄得像黑熊精样；说我烤的东西完全不是人能吃的，黑乎乎的一坨，我气急的跑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肉串，把自己的强塞给他，然后得意的回来分给浩民，浩民却推回来， “要吃你自己吃。”然后转身走掉了，我很意外的看着他的背影。

　　接下来的活动一直到结束浩民都闷闷的，而我也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去招惹他。

　　我们一直玩到下午5点多才往回赶，浩民把我送回家后，连坐都不坐就走掉了。我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心情郁闷的用枕头压着头。

　　从那些照片后，宋琦这个人就留在浩民心里，像一张白纸上的黑点，在某些时候，这个黑点还会无端被放大，变成无法忽略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