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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红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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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墨槐,翠柳,晨雾缈如烟。
女子站在老槐树下,略略回头,眉如黛,目似凉薄秋水,眉心间朱砂并菱。
她手中拿着一管翠竹笛,青衫绿罩,衣袂飘摇,冷的似一幅丹青水墨画。
易如徵。
如此一个名字,微妙而又适合。
她就是易如徵。
亦如徵音,缈不见意。
易如徵老了,她自十五年前入住疏桐小镇后,一直没在离开过,仿佛是要长居于此,可却没去镇长那的外人定居处登记,她似要隐姓埋名,又似有余事未了。
这个女子,十五年前来时与现在,容貌不差分毫,依旧惹人目光。
美人美人,自古红颜罪大。
然而红颜无罪,只是太美。
镇里的书斋老板对她有意,朝朝暮暮,鸿信传书,十五年如一日。
易如徵起先饶有兴致,将送信飞鸽翻过来倒过去蒸炸煮烤,吃了几年也腻了,看着自家院落外成片的鸽子,捻起头上翠玉簪子,甩手掉了一地白羽。
人人都说易如徵残忍,她亦不否认,书斋老板一笑置之,仍是提笔仔仔细细将信写好,另买一批鸽子,将竹柬系好,放出第五千二百七十二只鸿鸽。
她不在意,他不在意,人们也无话可说;何况,情这一字,本来便难说,也不曾有人说的清。
佛家喻言:众生执念而已,缘生已灭,缘起即空。
佛家的东西,寻常人定参不透,而易如徵心中明白,她却实存了个执念。
而那念头,就要到头了。
二、
这一天,风极凉。
吹飞了一树柳絮,书斋老板收拾了个包袱匆匆忙忙向外跑。
有人说自从三天前在镇门外老槐树下见过易如徵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他怕,不是怕她不爱他,只是怕他以后都见不到她。
刚跑到门外回头关门时,他从门外无意看见一个女子坐在书斋中的桌子边,凤冠,霞帔,红妆,领口袖边纹着大朵蔷薇,执着酒杯似笑非笑的抬眸看着他。
书斋老板一时呆住,半晌无语,好一刻才呼了口气,伸手将挂在门上的琐拿下,走进去,包袱搁在椅子上,从书柜边的小盒子里拿出些茶叶冲调好,挽着袖子给女子倒了杯茶。
边笑道:“如徵姑娘,这几天去哪了?”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话尾带些江南口音独特的温柔,听的人十分舒服。
而他对面的女子,确是易如徵,他从未见过的易如徵,艳炽妖娆至极。
易如徵看着他,轻轻一笑:“你背着包袱,是想去找我?”
“恩。”他点点头,并不否认:“我担心你。”说着这句话他仍是语气平静,眼里的感情掩埋不住。
易如徵受惊似的眨了几下眼,直直看了他一会,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的扑倒在桌子上,笑的出了眼泪,打湿她脸上的妆容…他静静看着她,面上古井无波,眼眸如一缕温柔春风,柔的化不开。
被这么一种眼神看着,任谁也笑不出来;易如徵笑了一会,无趣的端起他递过的茶杯,淡淡然道:“找我做什么?这么多年还不死心么?”
“如徵姑娘,我愿意等,愿意找,是我的事,你可以拒绝,却不能断了我的念想。”书斋老板蓄着抹儒雅微笑,不甚在意道,全然不见之前心焦模样。
如此厚脸皮,如此无赖,当是到了一定境界。易如徵抿了口茶,心中思量:当年那个白面书生,怎会变成此番模样?
书店老板微笑不离,目光落在她的凤冠霞披上,瞳孔蓦地缩小,但也只是牵起嘴角,笑问:“如徵姑娘,今儿可是什么好日子?”
易如徵眼光斜斜一挑,抬起手掩嘴,轻轻打了个哈欠,似倦了,扔了茶杯站起身,抚平了衣服上的褶子,对他极其轻佻的勾唇一笑:“前几日看望如徵夫君了,牢烦你关心。”
一席话恍若惊雷于晴空万里突响,书店老板怔怔的看着那风冠霞披,失了言语。
易如徵看了他一眼,转身越窗而去,如若一只翩跹彩翼的凤鸟,大红群摆自窗柩木榧辗转而过,只剩一抹浮空残影。
三、
香沉,烟缈,茗茶淡如菊。
屋外有人吹笛,技艺深高,却显是心不在焉;一支曲,便只是一支曲,徒有音调。
易如徵透过窗纱,看见了屋外的人。
一男一女,侠士美人。
吹笛的是女子,吹的曲是《有凤来仪》,她看着那女子,淡淡抿唇,抿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掌心翻转,拇指与食指并拢,轻轻一弹。
只一瞬,屋外笛音止,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
易如徵只是弹出一片茶杯中泡软的菊花罢了。
风吹起挂在门上的纱帘,屋外的那一男一女,纷纷变了脸色。
男子手中拿剑护着女子,手中剑微微震动,剑身一个清晰水印,顺着剑身滑下剑锋,闪着些微冷光。
女子竹笛扔在一边,冷冷看着她,眉目间沾满冷霜。
男子的目光多是担心和狼狈,女子的则是憎恨与…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