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十五章 沙都 ...
-
夺取沙都,是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关键一步。这不但是我国重兴的讯号,更是复国的真正第一战……
会选择这里开始,或者如雅塔所言,一是因为伏息的攻势太过深入我国腹地,二则是其国内矛盾的延续,带来自身灭亡的必然。
由此我向沙漠之神祈求,向先祖之灵祷告,让我冷静、清凉、调和如同必不可缺的生命之水——驱散头脑的燥热,舒缓躁动不安的心灵,聚合渺小微弱却绝不可缺少的沙砾,再造一座雄伟坚固的沙之都。
——《沙褐树的回忆录·复国记录》
***
对于现居于朔城的文武官员而言,排得满满的日程表,让人们简直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虽然昨天晚间获得了一段放松的时间,但安乐终究不能长久——例行性的军事会议因城被围困而不得不推后,但却加重了今天的负担。一大早,人们就不得不爬起来,赶往议事厅。
此时,议事的长条桌上只有一个位子还空着,那就是最上方的主位。这原本是沙飞虎的座位,不过现在则成为寒星凌的专属。可是,偏偏就是寒星凌没有来。
长久的等待,大多数人脸上都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沙褐玄更借机开口了:“飞虎将军,我看我们不必再等了。他不来,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反正他新来的,什么都不懂!”
“不行,星凌是这次会议的主导者。国王既然说了全权交给他负责,我们当然要知道他接下来的计划。而且如果真如你所言……我们就更应尽早帮助他熟悉一切了!”沙飞虎坚决反对沙褐玄的提议,众人也只得继续等下去。
直到希勒进来,情况才有所改观——
一直负责把守城门的希勒神情平静,但是却是难得急匆匆地走进。他手上拿着一封信,也不多言,便径直走向沙飞虎,递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沙飞虎觉得奇怪,疑惑地发问。
“……”希勒却仍保持着沉默,直到走到沙飞虎旁边,才轻声说道,“这是寒大人托付我转交给将军的信。抱歉,我送晚了!”
“那他人呢?”沙飞虎皱了皱眉头,接过信但并没有打开,而是先问希勒,“他去哪里了呢?”
“昨天深夜,大人便带着布尔山出城了。”希勒无表情地说,“随后赶去的还有沙褐树王子。不过三王子说,他得到了国王的允许。”
“你怎么当时没通报?那么他们究竟去什么地方了……你知道吗?”沙飞虎有些焦急不安了,寒星凌一向能说出最为正当的理由,所以他的离去到没什么。最令沙飞虎担心的是沙褐树的安危:倘若他追不上寒星凌两人,那么以他一个人的能力是难以保证自身安全的。
“八成是逃跑了吧!”沙褐玄心里面虽然知道没有这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要说说嘲讽的话,“毕竟还是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本领的!”
希勒从不因为沙褐玄是王子就显得有所恭敬。所以这次,他也不客气地用略带寒意的眼睛扫了沙褐玄一眼,这才对沙飞虎说到:“大人不要我打扰诸位的休息,他们似乎是去沙都了。不过,你还是先看看信比较好,大人应该是有所交代的。”
“哦!”沙飞虎应了一声,这才连忙看起信来。
而看着沙褐玄因希勒的举动,又怒又愣的神情,以及希勒仍无表情的样子,沙净心的心里渐渐浮现的疑惑聚集在一起了。他已经相当确定自己是小看那位堂弟了——所谓物以类聚,这些人都不可能是泛泛之辈的……
虽然脾气是怪了些,人也不见得有多讨人喜欢,但就头脑而言,有寒星凌这样的朋友,面临一些麻烦问题时,可是能轻松不少的。
而一身怪力的布尔山也好,变幻多端的风飘祺也罢,在沙都从来没看见过的随从、侍女……显然是与沙褐加交情不浅才会在朔城扎根,来历自然也没那么简单。
至于这位希勒,似乎更小看他了——或许因为自己的生活相对安逸,所以忽视了一些本应熟悉的细节吧!自己一直只注意到寒星凌的冷漠,好奇于他难以琢磨的、被掩盖的真实心情。但是不论真假,寒星凌毕竟还是会笑、会愠怒,可见身而为人的基本情绪反应还是知道的。
实际上,希勒可说是更冷。确切地说,是冷酷吧!
眼中能不经意流露出令人心颤的寒意的人,或许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吧。会是从小训练的……单纯的杀戮者吗?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那种眼神,和陀沙那个魔窖里面,那些可怜的“行尸走肉”的神情差不多的啊!但是,可能有人能幸运脱离那里,而不被追杀“处理”掉吗?又怎么会愿意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成为朔城的一名小小队长呢?
真是个坏毛病啊,东想西想的!那个人说过,是为了报答父亲当年的救命之恩,所以才会倾全力传授自己,所以并不需要自己用学到的本领做什么事情,甚至不需要自己称呼他为师父……不过凭良心而言,自己或许有些庆幸,可以不认那种人做师父;也幸运的能不被利用、压榨了吧!
……但有时候也会遗憾,如果那时侯自己能在那里。阻止父亲救那样的人,可能会造福更多人吧!越聪明,越有知识、能力的人,一旦拥有报复心,一旦开始痛恨整个世界,敌视所有人类,危害性也就更越大啊!
……似乎养成习惯了,胡思乱想的,还是收敛些好奇心比较好!否则好奇心太重,知道得越多就越容易死翘翘的!
沙净心这样警告自己,也开始再度保持他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所事事的态度了。
***
“原来如此!”看完了信的沙飞虎点了点头,对希勒说,“亲自去观察沙都的敌情,了解被遣散回家的士兵的状态……这的确很重要,但你不觉得他亲自去,太过冒险了吗?”
“很抱歉,我并不知道里面写些什么。不过我相信大人的能力,也确信大人是不会做危险的事情!”希勒十分平静,“既然没足够的人手,也没有充裕的时间,仓促之间,大人也只能亲自去确认了。”
“……明白了!”微微沉吟了一下,沙飞虎下定了决心,站了起来,大声宣布到:“今天的军事会议就到此结束!各将领立刻回去调集部队,通知遣散部队整合的时间……准备随时向沙都进军。”
他这一显得突然的命令,令众人大都难掩吃惊的神情。但缓过神后,久违的笑容逐渐重新回到了众人脸上。他们互相望着,双眼发散出异样的光芒,因长久退却而聚集于心中的沉闷、内疚、自责与懊恼,随着这一期盼已久的命令而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全是寻求胜利的意志。
或者接下来的战斗是检验寒星凌实力的一个契机,但对他们而言,却更是他们发泄内心痛恨的最佳时机,发泄郁积的对侵略者的恨意!
看着众人的样子,沙飞虎心里虽然有些意外,却也笑了。他下了第二道命令:“希勒队长,就请你带那五百骑兵做前锋,去接应星凌他们如何?信上是这么说的,希望你带兵汇合,进行协助!”
“……是。”希勒显得有些意外,却还是答应了。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冒了出来。
“飞虎将军!”沙净心说到,“我去当希勒队长的助手如何?”
“这……”沙飞虎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只得先看向希勒。希勒却未加深思便点头了。
“好吧!那么你们就一起去吧,有个照应也好,能彼此协助。”看希勒没有反对,沙飞虎也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他心中还是不由嘀咕两句,怀疑沙净心是不是反而会给性格严谨的希勒添麻烦,而被惹毛的希勒会不会砍了吊儿郎当的沙净心。
***
伏息国的现任国王伏奎,一向以心神不可捉摸、行为矛盾著称。
双手沾满亲族的鲜血,以残忍手段谋取王位的他,一方面整肃国内纪律,打击高官百吏的嚣张气焰,整顿朝纲、规范政纪,获得民众的爱戴、青睐与信任;一方面却近似疯狂地剿灭拥有任何王族血缘,可能危险到他王位的王族,并极力消灭那些有关联的拥护势力,杀得百官人心惶惶、无不自危。
一方面严厉地制约、消弱贵戚豪强的欺压势力,博得民众喝彩;一方面却又任仅存的一个叔叔,平庸、猥亵的伏打卡肆意而为,不加管束,闹得民怨沸腾。
甚至这次进军沙褐罗王国,也是再次应验了那个矛盾论:
穷兵黩武,战乱连连的伏息,自从伏奎王即位以来,一直是在消减、精缩军备的。由此能稍微安心生活的伏息民众,自是心存感激,认为安分的话便能苦尽甘来,能不再充当王公贵族之间,被随意牺牲的战争消耗品了。
然而在这种国内厌战的局势下,伏奎王却又命令国内的两大支柱——欧比双军神之一,可和夜皇的夜戾天并列的息苏将军,以及世代拥有“黄金狮将”与护国大将军的尊称,阙家的阙贤老将军领军出征。
这导致国内民众颇有怨言,潜伏的反动势力更蠢蠢欲动,国内却已无可靠将领及忠实军队的支持。
除了伏奎王自己,大概无人知晓究竟他为何会如此做吧!甚至有这么一种说法,伏奎因为小时候受过颇多打击、折磨,所以精神分裂,自己都不见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对于这次,伏奎王同意伏打卡前往被占领区,以代王身份视察,自然是无人敢加以评价。也就使得狐假虎威的伏打卡一路上大胆的搜刮,由被总将军息苏管制的树城一路向东,坦然在他所认为应该是最为富裕的都城,沙都安顿了下来——或许也可以说伏打卡比较识趣,听过伏奎称为息苏为老朋友,所以对正直的息苏还是有几分的顾忌,也就趁早走人了;不过,对于管理的沙都,年老却反为副统率的阙贤将军,他就不怎么放在眼中了,也就更肆意妄为了。
此时,在沙都城门处——
“大人,你带这么多人,不知道是要去什么地方?”一名年轻将领正挡在伏打卡的马头前,阻止他以及他身后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的去路。
“……无礼的家伙,凭什么这么问我?”伏打卡用藐视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年轻将领,“加诺,你不过是个小小副官,可没这个资格管我!所以,你最好明白……少管闲事的好!”
“但是询问阁下的去处,是在下职责所在,而不是闲事。”加诺理直气壮地说,“如果有什么意外——”
“你是在咒我嘛!惹人厌的苍蝇,再嗡嗡乱叫,我可迟早会忍不住拍死你!”伏打卡挑衅地看着脸色难看的加诺。
“那我能问你吗?”从后面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伏打卡回过头去,便看见了一名精神抖擞的白胡子将军。伏打卡的神情立刻变了变,神情恭敬却并不客气地笑道:“原来是阙贤老将军,真是失礼失礼!您当然有一定的资格喽!毕竟您老是传说中的黄金狮将,人虽然老了,祖业也凋零败坏,不过……最后一位黄金狮将,始终还是我国的护国大将军啊!”
“那么,你打算去干什么呢?”虽然听得出伏打卡话中的冷嘲热讽,阙贤却并没有生气。
“这个啊……当然是去抓反贼啊!”伏打卡笑道,“您也知道,大王那么信任我,让我代王视察,我又怎么能辜负他呢?”
“那么,在大人眼中,请问什么人算是反贼?”阙贤继续问,也不理会伏打卡搬出的靠山。
“你也知道,沙褐罗的不抵抗政策让大多数士兵弃甲归家了。这可是一个极大的危险!为了我们国家的利益,当然一个也不能放过的!”伏打卡笑得阴险,“所以我现在带人去近郊查处反贼!汇报完毕了,咱们待会儿见吧,将军大人!”说完他笑得得意地带队扬长远去了。
“什么反贼,我看他才是最大的反贼!”加诺气得咬牙切齿,“将军大人,这个家伙每次出去都要洗劫一个村落,照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无法在这里立足了!您不能阻止他吗?”
“没办法啊,毕竟他是大王派来的!”看着伏打卡等人的背影,阙贤平静的话语中浮现出了几许懊恼与无奈。
“真不知道伏奎陛下在想什么!居然派这种人来……”血气方刚的加诺实在无法冷静,使得阙贤只得打断他忿忿不平的话语以保护他。
“不要说了,隔墙有耳的!”阙贤皱起了眉头,深深地望着加诺,“你好好守住城门就是!我不希望失去你这样有作为,有头脑的青年。”看着阙贤黯然神伤的样子,加诺无奈地闭上了嘴。
而转身离去的阙贤,直到一个无人宁静的地方,才望着天空,背着手,长叹一声:“奎王啊,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以前的你……那贤明的你,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叹息声是如此的长久,以至于带着几个世纪的疑惑向下延伸,却始终没有答案。
***
沙都附近分布着几十个小村庄,其中最大的一个村庄,几乎可以于城镇相媲美了。但没有喧闹的集市,也没有宽敞的旅店,这儿仍只是个平静的、与世无争的大村庄。
不过这个最大的村庄在附近的村庄中颇有威信,甚至在沙都中也有些名气。这到并不仅仅因为它的面积和规模,而是源于居住于其中的人——沙都的护卫队长苏哈托。
苏哈托虽然职位上不过是个队长,却总管沙都的防卫部署,维护都城内的稳定,可说也是身居要职了。当然,他也在沙褐罗国军队的遣散名单之列。但稍微不同的是,他仍负责暗中统领遣散的士兵,以及联络退居于朔城的现存军队上层。
不过,现在光从外表看,到也难以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因为他的一切行为和普通人也毫无差别。
***
房前,身材壮实,肩宽臂粗的苏哈托正在劈柴。大概干了相当一段时间了,所以即使年轻力壮如他,脸上也已经满是汗水。不过,从他方正的脸上看来,性格相当倔强的他,一时还是不会停手的。所以即使感觉有些疲惫,他却仅仅只是看了一下身边已经成堆的木柴,随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便又发泄似的抡起了斧子。
“爸爸,妈妈叫我端一碗水给你,要你休息一下!”小女孩端着水,小心翼翼地跑了父亲身边,笑嘻嘻地说,“你一定得先喝!”
而苏哈托却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反而说道:“等一下,我的乖女儿!我还是先做完再喝,好吧!”
未料,他的回应却激怒了小女孩,小女孩嘟着嘴,气冲冲地叫道:“爸爸太不乖了!”居然就这么端着水又跑回去了。
于是,年轻的父亲只得用错愕的眼神看着女儿的举动,边眼睁睁看着她又跑进屋,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又继续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但他刚劈一下,一个柔柔的女声就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亲爱的,你不能先休息以下,喝一碗水?”这使得年轻人连忙放下了斧子,转过了身,明白女儿是去帮救兵了。
如他所料,他那位身怀六甲的宝贝妻子正笑吟吟地端着一碗水,依门而立。苏哈托只好顺手拿过放在一旁的毛巾,赶紧擦了擦脸和手,向自己的妻子走去。
“你行动不方便,干么出来啊!”他轻声说着,本带着些埋怨的语气却显得无比柔和。
“我要你休息一下啊!这么多柴火,用一年也用不完了,想堆在什么地方啊!”妻子仍在笑,但有些撒娇意味,把碗送到丈夫嘴边,好象哄小孩子一样,“快喝吧!你看你,怎么把我们的乖女儿都惹哭了呢?小心后半辈子都不得安宁的。”话音刚落,小女孩的头就伸了出来,扮了一个鬼脸后才又缩回去,逗得夫妻两人都笑了起来。
但只一会儿,丈夫就有些内疚地说:“我不想休息,这几年来,我难得回来一次,家里的事情都总是由你一个人担当,照顾老人、孩子,忙里忙外的……这些事比我现在做的要多得多,也累得多。所以既然我现在在家里,自然要多做一些事情!我——”
两双稳健的手居然拿不稳一碗水,可怜的碗掉了下来,摔成了碎片。
“不,我不辛苦的!”妻子的脸红了,眼中也浮现出了泪花,但望着丈夫,她轻轻摇头,“粗细活,大家都抢着帮忙,说你是城里面的护卫队长,保护的是都城的安全,很辛苦的……现在你也有要紧事情做,自然更不应该累着!”
看着有些激动,擅解人意的妻子,苏哈托无奈地笑了,轻轻搂住了柔弱的肩膀,却无言以对。
“我真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真的很怀疑!你居然在家里面呆了一个月以上……”靠在温暖安全的怀中,妻子忍不住说出了一直隐藏在心中的话。
“好了,不要哭了。这不是在做梦啊,还没有哭够啊!”丈夫笨拙地安慰着妻子。
未料,一个不识趣的人闯了进来。
“苏哈托队长,来了好消息了!”年轻人从远处跑来,兴奋地边跑边大叫着,引得村人们纷纷望了过去。
当年轻人跑了过来,这才看见眼前的这一幕时,呆了一下,连忙停下自己的喊声。可是夫妻两人早已连忙分开了。不过,也在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不少村人正在一旁笑望着他们。
妻子的脸红得半天没消,丈夫则装做没什么事地咳嗽了一声,问年轻人:“什么好消息?”
“刚才我收到了信鸽带来的,发自朔城的信,上面说今天夺回沙都的先头部队已经出发了!”年轻人的喜悦感染了众人,包括一群等待良久的年轻人和老老少少,不过欢喜之中自然也有着忧虑与担心。
“那太好了!”苏哈托高兴极了,但他作为一名将领毕竟有着不同于普通士兵的地方,他立刻恢复了常态,问到:“信上还写着什么?有没有详细的进攻计划,或者吩咐我们做什么?”
“信上只说,这几天或许会有三名前来探察敌情的人,请务必谨慎。为首的黑衣人叫寒星凌,是二王子的朋友,现在的一切行动由他全权指挥。”
“只有这些?”苏哈托陷入了沉思,“署名是谁?信在哪里?”
“署名是飞虎将军,信我看完后就烧了!”年轻人回答得干净利落。
“很好!”苏哈托点头,看了看天色,“现在离天黑大概只有二三个时辰,你立刻选几名能干的人赶往各村。要各村派代表,明早七时到伐木的小屋会合!”
“明白了!”立刻,年轻人就行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几匹健马就带着热血的青年向各村奔去。而在场的村人则立刻四散而去,奔走相告这件令人振奋的消息。
房前,又恢复了平静。但苏哈托和妻子对视着,都没有动。良久,妻子才悠悠地开口,平静地说:“你……又要走了吧?”
“对不起!”苏哈托刚才的那种果断和坚决消失了,“我实在……”他想解释什么,但却没料到妻子笑了。
“我可没有留你的意思!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了……真不知道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放心吧,我不会拖你后腿的,尽管忙你的去吧!”
“……这!”苏哈托愣了一下,但立刻,他也笑了,“你这家伙,又逗我!”然而呆呆看着妻子,他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好了!你们俩发呆够了吧!”一位老婆婆有些不高兴地走了出来,一旁扶着她的便是刚才那个小女孩。
“妈,你怎么出来了!”苏哈托夫妻两人都异口同声地叫道。
“怎么啊,谁规定我只能呆在屋子里面啊?”老婆婆不大高兴地看着儿子和媳妇同时摇头的样子,唠叨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这么压抑自己的情绪干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呗!”说得夫妻两人只能连连点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终于,老婆婆一锤定音,指着苏哈托叫道:“你这个笨小子听好了,我们家就你一个支柱。所以你想做什么,大家全力支持!但不管做什么,都要活着回来!我可不许你伤害我这个好媳妇。”
“好了,妈!”苏哈托满脸无奈,正想随母亲、妻子、女儿回房,但又被刚才的年轻人打断了。
“不好了,苏哈托队长!”年轻人焦急地策马飞奔来到了苏哈托面前,气喘吁吁地立刻跳下了马,他后面还带着一匹疲惫、染血的马,马上还驮着一个昏迷的孩子。
“出了什么事情,萨斯?你不是去布雷他们村吗?怎么就回来了?还有,这个孩子……”苏哈托知道事情大概不妙了。
“我刚跑出不远,就看见了这匹马,上面驮着布雷的弟弟……不过布鲁早已昏迷了!”萨斯连马都来不及栓上,就打算去抱马背上的孩子。
“你去叫医生,这里让我来!”苏哈托手脚利落地将布鲁抢先抱了下来,熟练地冲向屋内,将孩子放在了床上。
致命的伤是因为后背上深入体内的箭,以及造成的失血过多——大概是为了赶路,所以孩子连简单的包扎都没考虑,在将近两个小时的颠簸中,血就一直流着,不但染红了半身,而且连衣服上的血迹都呈现了深浅不一的色泽了。
苏哈托打算先除去男孩的衣物,却也一时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而令他傻眼的是,原本呆站着的老小三人居然没等他开口,就行动迅速地将剪刀、装满温水的水盆、干净的白布之类物品准备齐全了。
这使得他欣慰地笑了笑,立刻动手剪开了布鲁的衣服。有些地方血液凝固而粘住了幼嫩的肌肤,就用温水化开。
当一切清理干净后,带着医生赶进来的萨斯、苏哈托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瘦小的孩子那不大的后背上,除去箭伤,还有着深深的、错杂的刀伤、剑伤,以及烧伤……而他,仅仅只是个孩子!
被医生驱赶出来,苏哈托先走到驮着布鲁的马前面——原本这是匹白马,却因为马身上的血,烧焦的毛,使得白马变得红黑参半,一身狼狈。
苏哈托沉默半晌,才对萨斯开口道:“这匹马是布雷的爱马……大概,他们都遭遇不测,凶多吉少了。”
“我看,八成又被那伏打卡率人毁掉了!”萨斯皱着眉头,牙咬得紧紧的,手也握得紧紧的,“这已是第五个被灭的村子了,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知道!”苏哈托显然十分痛心,“他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仅仅比我的孩子大三岁,却不得不经历这种事情……我也不希望这种事情继续发生,可是你也知道,现在我们的实力还不够的!”眼神中流露出的痛苦,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懊恼、挣扎及矛盾。
“……我明白了,队长!”萨斯了解地点点头,“那群混蛋!”
“忍一忍吧!只要再等几天,几天而已!”苏哈托像是在安慰萨斯,却更像在安慰自己。
“爸爸,我们会把小哥哥留下吧!”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走到沮丧的父亲面前,轻声问到,“我们都希望他能留下来!”
“好的,当然好!”苏哈托蹲下了,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有些激动地说,“记住,他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亲哥哥!”泪水不知不觉悄然汇集于众人眼中,却被强制禁止滴落。
此时,不着边际的火焰在燃烧着。在原沙褐罗的国土上,在不同人的心中,已经扑不灭的火焰,具有破坏与创造两面性的火焰,究竟会如何变化呢?究竟是会造成全然的毁灭,或是能开创一个新的局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