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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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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一凉眼睛望着手中的美人,身体却一动没动,甚至有点僵硬。
有人!
有杀气!
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丝毫没少,看见一个人站在离他两丈远的地方。这人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是平平无奇,衣衫褴偻,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强烈压力,却让叶一凉半点不敢轻乎。
两人默默对恃,叶一凉没说话,因为他明显感觉到那人凌厉的杀气,心下暗暗叫苦,只不明白此人目的,才不敢轻举妄动。又过了一会儿,叶一凉先沉不住气了,因为那人钉子一般扎在那里,竟无丝毫动摇,连眼睛都不眨一眨,要不是那股压力仍在,叶一凉几乎要以为他不是活人了。
“这位兄弟,请问我打扰到你了么?”终于还是叶一凉先开口,他脸皮都笑得酸了,趁着着说话缓解一下。那人仍旧不言不动,冷漠得便似眼前没有他这个人一般,偏生一双没有表情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盯得他冷汗悄悄冒了出来。
叶一凉成名已久,风流天下知,江湖上恨他爱他的人不知凡几,何曾受过如此漠视,心里好不是滋味,可是此人一直没有露出真正意图,他实在无法决定下一步该如何是好。虽然他自恃武功甚高,等闲人物根本不放在眼里,可面前这人竟然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怎么说呢,是一种……被狼盯上的感觉。
虽然真的狼他是不怕的,可这世上比狼可怕的人却有得是,叶一凉是个很谨慎的人,向来爱惜自己的身体,当然更爱惜自己的性命,从不与人以命相搏,眼前这个人,太过危险,跟他动手,怕是不死不休的,何苦来哉!
他面带微笑,脑筋急转:难道这人打抱不平,想救下凤知?可看他冷漠的样子,对凤知一眼也没瞧,似乎不像;难道是自己从前的风流孽债,有人请杀手来找自己的麻烦——叶一凉见多识广,看这个人其貌不扬、却异常狠厉的样子,立即就在心里判断他的身份,可是……他又不动手。
究竟什么意思?叶一凉想得头都痛了,干笑一声,俯身轻轻把凤知放在地上,又慢慢直起腰来,微笑道:“在下还有事,这位小姑娘似乎有些不舒服,还请兄弟代为照看一下,在下告辞了。”说罢缓缓退后两步,见那人并无动作,心下略宽,转身离去,他不敢使动轻功,只一步一步慢慢走,看似闲暇,实则全身的劲力都绷到了十足,只待那人一有异动,立即出击。
谁料想直到他转过了山崖,那人也没有任何动作,叶一凉松口大气,飞身掠起,施展轻功向山外扑去,山风一吹,背上凉嗖嗖的,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是谁?好厉害的杀气!
凤知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头顶上是似曾相识的艳丽花树,那铺天盖地的花开得绚烂,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
她一骨碌爬起来,眼睛转一转,却看不到有人,咦,奇怪,采花大盗叶一凉呢?这倒不是凤知盼着自己落在淫贼手上,实在是一时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平安无事了,失去意识之前,明明那家伙逼到近前了啊。
再一瞧,怪了,掉下来的时候心慌意乱,都没注意到,这里竟然是她月余之前在荒山迷路后洗澡的地方——瞧,潭水清清,浮着一层轻盈的花瓣,可不就是那个水潭么?
她呆了一会儿,眼光四转,空山寂寂,杳无人声,谁救了她呢?凤知明白,当然不可能是那个淫贼突然良心发现,放过了她,那么是谁在帮她呢?不期然的,就想起那个冰冷木讷的男子来,是不是他?
可是极目四望,半个人影也没有,凤知跳上树去,大喊了几声,山谷里隐隐传来回声,却无人应答。
哼,那个怪人!凤知恨恨地整理自己的衣服,本来质地很好的衣料,在逃命时刮扯得到处是破口,又浸了水,再晒干,早失去了原有的模样,堪堪可以蔽体,却是实在没法见人的了。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才想起已经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被叶一凉追得连气也顾不上喘,哪里还有时间吃饭?眼看着夕阳已经落到了山梁那边,山谷里顿时暗下来,阴风过处,遍体生寒。
凤知看看四下里苍茫的深林,心中惶急,平常她可是个勇敢的姑娘,仗剑行侠,颇有一番豪气,现在忽逢大变,几乎可算是死里逃生,又手无寸铁,毫无依恃,平素的豪爽侠气便全都没了踪影,可怜兮兮地抬头望天,祈求老天爷保佑,让她太太平平地离开这里,回到爹娘身边,现在的凤大小姐,又变回一个想家的孩子了。
怎么办?暮色四合,她可不想一个人呆在这深山老林里,谁知道夜里会不会有野兽出没?她现在没了剑,暗器也早用光了,饥肠辘辘,虚弱无力,到时非成了野兽的口粮不可!走!不管前面是哪里,总比干等着好,凤知在溪边喝了几口水,迈步前行,本能地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去,希望可以碰到人家。
溪流婉转,乱石嶙峋,凤知走到天黑透了,还看不到一点人烟,终于走不动了,坐一在块大石上轻轻抽泣,她好累、好饿,恨死了那该死的彩花贼叶一凉,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落得这般凄惨,现在是月初,天上没有月亮,山谷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凤知即使想找点野果什么的填填肚子,也一点都看不见。
“喂!你在哪里啊?”凤知绝望地叫喊了几声,她也不知道在叫谁,只是希望那个救自己的人会在左近,会不会是那个大个子的青年啊?若不是他,也会有旁人吧?既然救了自己,为什么不帮人帮到底呢?难道就把自己这么美丽娇弱的一个女子丢在深山里不管么?(平时凤知是绝不会把娇弱这个词儿安在自己身上的,现在情况特殊,不免有些示弱)
“救命!救命!我要死了!呜呜——”凤知哭泣起来,再也顾不得面子,现在要是有人看到武林中崭露头角的“火凤凰”凤知女侠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实在是眼珠子都会掉下来的,谁不知道她是个脾气火爆、坚强勇敢的姑娘呀。
哭了好一阵,四下里只有小虫子在鸣叫,凤知肚子里饿得像火烧一样,眼泪也快流干了,无奈地又去喝了几口冰凉的溪水,止不住饿,倒更难受了,气得又大骂了几句,恨恨地想:要是找到那个见死不救的家伙,一定好好教训他一番。她却忘了,如果真有这么个人的话,似乎还应该算救命恩人。
再抬起头来,忽然看到远处似乎有灯光,咦,她用力眨眨眼睛,没看错,真是的一抹昏黄的光晕在数丈之外闪动——有人家!
她欢喜无限,连跑带跳地穿过布满乱石的谷底,跃过小溪,直奔那灯光而去,走得近了,才看到原来崖壁下有一处高高的石台,上头有个小木屋,灯光正是从屋中透出的。
凤知心跳得像打鼓一样,既惊且喜,急忙看看自己身上,简略收拾一下,也顾不得许多了,跑过去大力拍门。
手刚拍在门板上,那门却向里开了,吓了她一跳。只见小小的木屋,极是简陋,全部用未剥皮的原木搭成,靠一侧墙边有个木台,像是床,另一侧有木桌,还有一个大木墩,大概就算椅子了,桌上点着一盏油灯,被门口的风一吹,摇摇晃晃的几乎熄灭,凤知忙跨进屋去,回手关上了门。
黑乎乎的木墙上挂着几块看不出颜色的干肉,还有几串蘑菇,凤知眼睛一亮,又看到一侧墙边有个火塘,有只吊锅挂在架子上。她欢呼一声,肚子里很响地叫了两声,实在有点脸红,不过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她扬声呼叫几声,却无人答她,凤知心中奇怪之极,手上却轻快地取了吊锅,冲到溪边提了水回来,火塘里还有未燃尽的红炭,她加了几把柴,火苗就蹿起来了,快手快脚地洗了腊肉和蘑菇干,丢进水里去,眼巴巴地瞧着,过不多时,汤里的香气已经飘出来了。
直到热乎乎的汤下了肚,凤知才定下心来仔细打量这个小屋。奇怪,明明是有人居住的样子,虽然极其简陋,但打扫得挺干净,床上还有草垫和熊皮——看到那张巨大的黑乎乎的熊皮,凤知打了个寒战,这山里竟然有熊哩!她急忙把火再拢旺一点,害怕地转头去看那两片门板,心想不会有熊跑到这里来吧?野兽都怕火,把火生旺一点,应该没事的……
门外有风声,半夜又下起了雨来,凤知蜷缩在床上,用熊皮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山间的夜晚,颇有寒意,她窝在温暖的熊皮里,美美地睡了一觉,竟然连梦也没做一个。
第二天醒来,出得门去,空山新雨后,天气清爽宜人,她兴高采烈地在溪边洗漱,梳好头发,衣裳也尽量整理好,然后坐在门口石台上等着。
等谁呢?当然是等这木屋的主人,可能就是救她的人,凤知昨晚一点没担心,踏踏实实地睡着了,因为她知道这屋里的灯不会自己亮起来,屋里的火不会自己着起来,熊皮也不可能是熊自己剥下来放在床上的——这一切都证明有人住在这里,有人在看护着她,知道她又饿又冷,坚持不下去了,才把她引到这小屋里来,让她休息。
当然,她也就接受人家的好意了。不过么,既然接受了人家的帮助,当然要谢谢人家,再说她也好奇,究竟是谁救了她呢?是不是那个木讷的青年呢?现在她突然觉得那个人也没那么讨厌,记忆里那张脸,虽然平凡无奇,毕竟是朴实端正的嘛。
凤知笑眯眯地晒着太阳,摘了一朵红花戴在鬓边,微风拂过,红衣飘飘,端的是花娇人美,相得益彰。
然而她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人露面,她奇怪地在木屋周围巡视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人迹,再等到日薄西山,仍然没有人露面,凤知生气了,又不愿便走,愤愤地回进屋里,决定再住一晚,哼,她就不相信,那个人能一直不回家!
一连三日,她把屋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柴也烧净了,还是没有人来,第四天凤知真的愤怒了,点了个火把站在门口大声道:“是谁住在这里?是人是鬼出来看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一把火烧了你的狗窝!”眼见没人出来,她手一伸,便去点木屋顶上的茅草。
突然一股劲风袭来,凤知手中一轻,火把脱手而去,掉进了石台下面的溪流,嗤地一声熄灭了。
一个人默默出现在离凤知丈余远的石台边缘,布衣散发,正是曾经见过的那个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