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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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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阳
元宵佳节。
是夜,明月高悬。地上疏落的树影随风变幻。
“元宵赏灯始于东汉明帝时期,明帝提倡佛教,听说佛教有正月十五日僧人观佛舍利,点灯敬佛的做法,就命令这一天夜晚在皇宫和寺庙里点灯敬佛,令士族庶民都挂灯。以后这种佛教礼仪节日逐渐形成民间盛大的节日。该节经历了由宫廷到民间,由中原到全国的发展过程。在汉文帝时,已下令将正月十五定为元宵节。汉武帝时,“太一神”的祭祀活动定在正月十五。司马迁创建“太初历”时,就已将元宵节确定为重大节日。”
公孙策站在树下侃侃而谈,手执纸扇。一身文士青衫,神采飞扬,有如美玉。这几日书院休息,孩童们被父母接回家,共享天伦。公孙博学的知识就滔滔不绝地倾泻给了展少侠。坐在树上的展少侠单腿翘起,笑道:“知道了,公孙策。公孙博学!”却不像往日损得那般开心,似乎担心着什么。
公孙策顿了顿,正欲开口。只见展昭望着街道方向,面色大变,很是惊骇。接着脚尖一点树枝,逃也似的展开轻功往反方向掠走了。
公孙策不由失笑,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门外站着位白衣少年,满面不耐,劈头就问:“人呢?”问的没头没脑,好在答的干脆:“走了。”信手一指,一晃眼,白衣少年就消失了。
公孙策阖了门,月色婵娟,彩灯万盏亦不逊色。外面人声鼎沸,观灯、猜灯谜、吃元宵,合家团聚,其乐融融。
公孙策没有再看书,对着一轮明月,轻声问:“包拯,你还好吗?”
一年了,小蛮,不,柴郡主回来了。依然是古灵精怪,只是没有做皇后,天天变着法子折腾宫里那些可怜的孩子。展昭名声越来越大,可惜他叫猫,偏偏有人叫鼠,莫名惹了麻烦。那白衣少年似乎不好惹。
只是包拯,音讯全无。
天下第一聪明人,到底需要卸下这个名号多长的时间才肯再次背上?
身为挚友,他也无从知晓。
明月隐入云中,四下顿时黑了不少。公孙策刚回房点好了烛,又听见有人敲门。不像一般敲门的那么急切,轻轻的,中间停顿了一会儿,仿佛有些胆怯。
他搓了搓手,虽说是元宵,天气还是凉得沁人。开了门。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对大白眼仁。
公孙策不由得倒退一步,脑子飞速转着,新近的案子仿佛没有这么一出。明月悄悄探出头来,他安下心来定睛打量,才发现是一个人,一个比炭还黑的人,额头一轮新月,失踪了一年的人。
包拯。
包拯呆立门前,竟有点傻大包的慌乱无措,悄悄打量四周,恩,还好展昭不在。他把视线转回来,眼前俊美的公子冠已解下,代之以朴素的墨绿绸带,青丝随意束起,清风徐来,恍如谪仙。经年而已,竟如隔世。
公孙策见他痴傻大包状,不由笑道:“进来吧。”好像是以前那样分头出去办案一天,夜深时会合梳理案情,而非一别经年。
包拯闻言回过神,无暇多说,自如携了公孙公子的手,毫不介意一块黑炭与一方白玉的天差地远,总归是,回家了。
难得佳节,难得团聚。
如此的良辰好景,公孙公子怎肯辜负?至于那块黑炭嘛,在某人轻描淡写的一句“怎么?你有意见?”后,抗议的话自动消音。好在他从来也没有过反抗的勇气,倒不觉得如何委屈。
所以,一柱香后,天寒地冻的后山湖前多了木桌,竹凳,黑白的两人。
包拯坐下喘了口气,搬完这么多东西,饶是天凉也累出了汗。偏偏竹凳又是冷冰冰的,龇牙咧嘴着正欲抬手拭汗,一方绸巾递到面前。他拿来便擦,公孙策站着笑眯眯地看着他把绸巾上的修竹活活揉成了蚯蚓,心情大好。
公孙公子也拿了东西放在桌前,一个支架,支着个盖好盖子的陶罐。支架下生的火一会儿就燃了起来,哔哔剥剥地响着,不大,但是把桌凳烤得很暖和。曾经的礼部侍郎,有条件的时候还是很会享受的。毕竟风雅二字从来跟风寒毫无瓜葛。
他这才坐了下去,而包拯的表情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囧。
公孙策摆好桌上几碟小食,不时往火堆里添加柴禾。晚风带着泥土湿润的气息吹来,山上树木的枝叶轻轻摇晃,又搅乱了湖中一轮明月,陶罐亦轻轻晃动,火光摇曳间他不经意瞥到包拯,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一定要说的话,好像他曾品尝过的蜀中美食,黑里带着红――张飞牛肉。忍俊不禁,呲地一声笑了出来,吓得包拯抖掉了夹着的牛肉。
包拯索性放下箸,凑到他旁边,试图看清煮的东西。
公孙策揭开盖子,热气腾腾的,一时看不清楚。
等他拿了出来,包拯才看清楚是一盘蒸热的包子,不禁大喜过望。想再看罐子里另煮着的,盖子却又盖回去了。
包拯放弃了,拿起包子大口啃着。公孙策也拿起一个小口咬着,等着他开口,一年了,包拯想知道的事情想必不少,不妨给他时间理个头绪。刚才一番折腾,他的紧张也当消弭无形了。
包拯吞完了一个,似乎很有兴致地盯着陶罐,问道:“娘.....还好吗?”
公孙策微微一笑,你终于肯问了,道:“还好。如果某个游子肯回去看看他,必定会更好。”不免带了几分谴责。
包拯的视线从陶罐上收了回来,略带愧疚,道:“明早我就回家。今趟回来得晚,现在再去,娘恐怕没法休息了。展昭呢?一年不见,高了不少吧?”
公孙策想起那满面不耐的白衣少年,笑道:“展昭嘛,高是高了不少。名气也随着涨。为了‘御猫’的名号,莫名其妙地招惹上了麻烦。被一个好像叫白玉堂的,追着打。”
“哦?”
“不过打了那么多次,好像也没分出高下,倒像闹着玩的。”
“哦。”包拯放心了,看着火光映照间眼前人忽明忽暗的脸,听着四下鸟虫啾叽,忽然觉得一切美好得不真实。
这种不真实感持续到公孙策自袖中取出一幅卷轴,搁在桌上。
卷轴是上好的绸缎制成,明黄色,亮亮地反着光,仿佛能灼伤眼睛。
包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笑,收起卷轴。笑容中有几分苦涩,更多的却是释然。卸下的包袱终究是要重新背上,人终究是要继续前行。天下第一聪明人,是赞誉,更是无法推卸的……责任。公孙策抗住今上的压力争到了一年的时间,足够了。手上微温,一只手覆了上来。
公孙策故意皱眉,无奈道:“唉,看来我这先生是当到头了。”
见有人挑眉询问,他慢吞吞地又道:“既然你都做了开封府尹,那总留给我个师爷的位子罢。”
包黑炭闻言,亦学着作严肃状,称是。到底没绷住,大笑出声,原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陶罐咕嘟咕嘟地响,边沿冒出缕缕白汽,看来煮好了。公孙策收回手,揭开盖子闻闻。灭了火,然后取了桌上的碗,舀好,坐回去。
盛在碗里圆圆白白的,元宵。
包拯咬了一口,芝麻馅,有些烫,吹气的时候黑糊糊的馅就从缺口流了出来,空气里霎时弥漫了甜甜软软的味道。
公孙策抬眼看看包拯,继续低头对付着自己碗里的,随意问道:“为什么回来?想通了罢?”
“一直是想通的,累了,想休息,休息够了,该回来了。”顿了顿,又道,“为公,天下、苍生和社稷;为私,娘亲、展昭和……你。”吐最后一个字时,嘴里含了元宵,有些模糊不清,又似乎是因为别的原因。
公孙策没有在意,又问道:“这一年,过得如何?”是关心,也是随性地谈天,倒并非一定想知道。
包拯忽然有些心烦意乱:“本来是休息,后来却是想事情……”
“小蛮不知怎么猜到了,一个人提前回了宫……”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原以为考虑了这么久总该有结果,但还是毫无头绪……”
公孙策看他越说越是前言不搭后语,傻大包似的逻辑,叹了口气,放下碗,提示道:“为情?”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晃动起来,湖水猛地扑了上来,把二人卷进湖里。山上飞沙走石,接连落进水里。树木连根而起,沉入湖中时水花四溅,巨响不断。
公孙策水性极好,小心避开落下的沙石树木,很快游上了岸。
抹掉脸上的水,不用细看了,山上两人缠斗在一起,一个是敲门的白衣少年,另一个么……当然是展昭。
颇为郁卒地吐了口气,信手一指也能指对,展昭真是……活该。折了树枝掷过去,恰好钉在两人中间。缠斗的两人呆滞了,面面相觑。
嘿嘿嘿。
想当初,他射御也是满贯。
重新跳入湖中,游向包拯,他只剩手臂在湖面上了。
这个时候,包拯正在水里奋力挣扎。
他并非不谙水性。
……只是比不谙好上一点点而已。
这个时节,水并没有结冰。
……只是比结冰的温度高一点点而已。
所以包拯慢慢沉了下去,头也开始昏昏沉沉的。
一双手很及时地拖住了他。
包拯靠在公孙策身上,放松身体,好让公孙策尽快把他拖上岸。公孙策的体温传过来,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幸好两人份的浴汤早就烧好了。
包拯洗浴出来时,公孙策正坐在桌边看书,头也不抬地随手指指桌上的姜汤。
包拯喝着姜汤,总算是缓过劲来了。
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历历在目。一别经年,是要,重温的。
包拯躺着,看着公孙策把包大娘给的枸杞袋子打开,放在床边晾着,又躺回身边。
烛火熄了,月光从窗子里斜斜地照进屋,倾泻一地。
元宵,是要圆满的。包拯忽然有了勇气,开口道:“这一年,的确是为情所惑。”
公孙策静静听着,等他说下去。
包拯声音稳了不少,道:“我发觉我常思常念的,不是小蛮。她猜到了,所以离开了。”
公孙策左肘支起头,定定看着他,发带早取了,青丝就落在了一侧。
“这个人常与我逞口舌之快,这个人爱炫耀博学,但这个人无论何时都在我左右,这个人与我一同办案,这个人没有道理地信我……这个人复姓公孙,单名……策。”包拯越说越快,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却小得出奇。
公孙策不语,松了左肘,把头埋在了包拯的颈窝处。脸颊感受到体温,还有微微的脉搏,叹息似地吐了口气。
包拯僵了一会儿,放软身体,勾唇。元宵,真是适合圆满。
公孙策把头抬起来,重新支肘,解着包拯身上的单衣的扣子。
包拯的力气并不小,一翻身,就能扭转形势。
但一抬眼就看到公孙策淡淡的微笑,暖暖的,很温柔。
……其实,没什么所谓。
包拯记忆的最后就是公孙策越来越近的眸子,亮亮的,很温暖。
月满冰轮,灯烧陆海。
人定……春阳。
附录1:
门外暂停打斗,准备坦白争取从宽的两人呆滞了。
面面相觑。
做出了一致的选择,明天……再来吧。
白玉堂往左走:没想到啊……他们竟然……
展少侠往右走:没想到啊……公孙大哥竟然……
齐齐叹了口气:找机会,和展昭(白玉堂)和解了吧。
附录2
三天后,包大娘欣喜万分,因为公孙策带包拯回来了~
(提示:咳咳,开头,包拯决定探望娘的时间是……)
附录3
小风筝对着刚刚成为她夫君的文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为什么我在辽国呢?
明明是我先点醒公孙策,小蛮才去暗示包拯嘛~她可以看,我怎么就啥也没捞着呢~~~~
我也想看啊啊啊啊啊~~~~
(现在,知道为什么策策那么镇定了吧=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