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沫儿》九月迦遖

4、第三章 分道扬镳（上）

　　“啪！”良生冲进沫儿的小公寓，气急败坏的给了正在修改设计图的沫儿一耳光。
　　沫儿被良生打的先是一愣，旋即明白是为了中午的事情，当即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脑门：“你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良生理直气壮的说：“你知不知道你让我爸妈多伤心？他们回到家里骂我不孝！”
　　“他们伤心，我难道就不伤心？”沫儿将一周一来的不快不满全部抖落出来：“他们说要给你省钱，还要你买这买那？还要你给钱买房子？你工作还不稳定，很多地方需要打点，你不知道？第一次见面就拿双袜子做见面礼？你家里不给倒也好，给还给的莫名其妙！”
　　“我买东西是我愿意的，你家里住几百平方的大房子就不许我爸妈换个大房子来住？”良生丝毫不退让，俨然一个大义凛然的卫道士模样。
　　沫儿一听更加火冒三丈：“我爸妈住的大房子是他们自己的工作和地位换来的，他们可没有叫我给他们买。就算他们现在挤在小房子里面，也不会要拿我的钱去买房子。更不会跟我要这要那的。”
　　“这是什么？”良生突然指着茶几上的几条高档香烟和礼盒问。
　　沫儿翻了个白眼，答道：“这是我妈给我拿去打点的，与你何干？”沫儿是不愿意做送礼给上司这种事情的，但是父母大人有命，而且实在世道又是如此，也不得不为之。
　　“你知道去孝敬你上司，我爸爱抽烟，你怎么不给他？”良生红了眼：“你就会孝敬给你钱的人！”
　　“我是你什么人？干吗要拿我爸妈的东西去孝敬你爸？”沫儿此时也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难道你父母就没有一点错？”
　　“你不就是嫌我们家没有钱吗？你去找那些有钱的男人，最好找个没有父母的白眼狼！”良生吼了出来：“我爸妈再怎样都是没有错的！”
　　哼，再怎样都没有错！沫儿冷冷的看着这个和自己相处了半年的男子，平日温文的外表脾气却相当暴躁还常常说自己性格温和的男子，终于明白这些全是遗传和家教。沫儿像是狮子疯了一般，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像良生砸过去，语气凝出一层冰来：“分手！把钥匙留下！然后……滚！”
　　良生转身要走，沫儿的声音越来越冷：“我再说一遍，把钥匙留下。不然我马上换锁。”良生恨恨的扔下钥匙夺门而出，钥匙因受了很大的力而飞出很远。

　　“你总算跟那个人分啦，啊，真好啊！”沫儿听着电话那边方娆还是那么明朗的声音，自己也还是像大学时那样羡慕方娆那份果敢和直率。
　　“我说你啊，跟那么一个温吞没用的男人谈那样一个不咸不淡的恋爱，谈了快一年了吧，怎么样了呢？”电话那头叫做方娆的女子没等沫儿回答什么，一个劲在那边继续说，“你们连床都还没有上过吧？一个美女的青春就这么被浪费了！早就跟你说那人不行，不行，你就是不听！”
　　沫儿的脸火烧起来，气也不是哭也不是，方娆从大学时候就是这样的，虽然根本不是个随便的人但说起话来就是那么男人气，一点也不懂得要给沫儿留面子，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
　　“呃……不要说我了，我不是已经分手了么？说说凝蕴吧，她打电话给我说，巴黎的出租全是奔驰呢。我也好想去巴黎啊。”沫儿撇了撇嘴，还好没有把良生打了自己一耳光的事情说给方娆听，要不然方娆说不定会从深圳冲回上海来找良生打架。
　　“不说你？就是你最让人操心了！凝蕴现在好像挺好的……但愿她真的能从那段感情里面走出来，不要是逃避才好。”方娆在那边轻轻叹了口气。
　　沫儿听到方娆拿开了电话跟那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声音温柔的不像是方娆：“那个音乐会你先去吧，我迟到一会行么？难得沫儿打电话过来……”那边一个男子也是很明朗又干脆的声音：“我等你。你只管打电话。”沫儿又听到方娆轻声笑了一下，沫儿说：“嗯，真希望她一切都好……今天先不聊了，改天再聊，别让人家等久了。”
　　方娆爽朗的笑声穿透了空气：“好啊好啊，哈哈，沫儿还是那么体贴！那……拜拜！”
　　“嘟嘟嘟嘟”方娆说着就挂了电话，沫儿将自己窝进了沙发，却没有急于放下电话，慢慢的开始回想……
　　沫儿、方娆和凝蕴当年虽是不同专业却被命运安排到了同一套学生公寓，三个人三种不同的性格却相处的十分和睦，差点还被别人以为她们是lesbians，直到方娆和凝蕴分别有了男友，谣言才不攻自破。沫儿是广告设计系的乖乖优等生；方娆是经济系的“公关经理”，大学四年里学生会的活动几乎全是方娆去拉的赞助；凝蕴是建筑系闻名全校的美才女……如今却天各一方，说起来方娆和凝蕴是为了爱情才……三年前凝蕴为了那个男人放弃了上海几家国际公司的邀请只身去了深圳，现在却带着一身伤痛远赴法国；方娆遭遇家庭不幸去投靠在深圳工作的男友却被遗弃，孤单单做了……唉！好在方娆似乎在一年前有了一个不错的男人在追求她，感觉上她现在是很幸福快乐的；凝蕴要去法国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了，也很好。沫儿这样想着，搁下了手里的电话，换了个姿势，斜斜的像只猫儿窝在沙发里，手摸索着找出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幸福！沫儿忽然对这两个字有点渴望起来，自己的幸福在哪里，还有多远？
　　一首《月亮河》的曲子在客厅响起来，这是沫儿给电话设的铃声，沫儿动了动脑袋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我是吉沫。”沫儿公事化的接起了电话。
　　“是沫儿吗，我是良生……”
　　沫儿心里一阵难受，闭上眼睛，什么也没说，啪的一下就扔下了电话。铃声又响，再响，继续响……沫儿很干脆的将电话线扯掉，这下换成手机响，沫儿无奈的接起来，还和以前一样的，沫儿一按下接听，良生聒噪的声音就传来了：“沫儿，我们和好吧。”
　　“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请你不要再打电话来。”沫儿冷冷的将手机也关了。那一个耳光仿佛到现在还在脸上疼痛着，沫儿是个记痛会记很久的人，怎么可能还谈什么和好？！
　　到了晚上，沫儿胡乱吃了一点东西，坐下来打开电脑，□□自动登录滴滴答答跳出一个良生的聊天对话框，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沫儿低下头将□□关掉，又习惯的打开电子邮箱就跳出一封邮件来，还是良生。沫儿不想看不想看，但白底黑字还是已经印入了眼帘。邮件里良生先将沫儿埋怨了一通，又说要和好；然后说自己的父母是怎样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说沫儿没礼貌，吃饭的时候也不知道要给老人家倒茶夹菜……接着说但是还是要和沫儿和好……沫儿脑中一个Q版的自己经历了汗、大汗、黑线、愤怒最后终于吐血身亡了。扬起头看着天花板，沫儿很无奈的想：他以为这样我就应该无尽感激，然后流着泪奔到他面前求他跟他和好么？这个男人，什么想法！沫儿心里生出强烈的厌恶，方娆说的没错呢，跟他分手了真是好啊。
　　分手对于沫儿，尽管她现实，不相信所谓的爱情，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感情，相较起爱情这个没有办法自我控制的东西，沫儿更愿意将精力投入到自己心爱的广告设计中去。事业，是自己努力的因素占绝大部分的，只要努力就会赢得精彩，沫儿一直这么认为。而爱情，是两个认互相之间产生的感觉，感觉这个东西，自己的都没有办法控制，且不要谈别人的了。然而沫儿也不是一点都不伤心的，就算是为了自己近一年来付出的时间和感情，沫儿决定要哀悼一下，于是在BBS上第一次自己发了贴说：“明天不再认识他。”
　　空看到沫儿的贴说，怪不得最近闹失踪，原来是失恋了。空给沫儿在□□留了言：“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该去的就让它去吧,受过一次伤有过一次伤痕也就更勇敢了.多出来和朋友聊聊天,转换注意力,用在你喜欢的方面,明天肯定会更好! ”
　　空这么一说，让沫儿有些感动：谢谢你们，贝壳的壳很硬，很快就会没事的。
　　人和人的距离在某个时候就那么拉近了一步，甚至……更多。

　　接下来的一周，沫儿被良生不厌其烦的骚扰着。对！沫儿就是觉得是骚扰！周末加完班，不算晚才7点钟。外面刮起阵阵大风，是要下雨了吧，这一刮风一下雨说冷就冷了。沫儿衣着有些单薄，紧了紧衣领，心想早晨出门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冷呢。
　　走到自己楼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刚想躲着，沫儿就被良生发现了。良生跟在沫儿后面不停唠唠叨叨说着要和好还有他父母对沫儿如何不满想要沫儿去道歉这两个话题。从楼下跟上电梯，沫儿没敢开门回去，天知道开了门进了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沫儿心里一阵恶寒。良生又跟着沫儿下了楼，到超市转了一圈，还是紧紧的跟在沫儿身边不停的说。沫儿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像吞了一个苍蝇一样恶心难受，这个男人怎么这样？
　　眼看着就晚上十点了，沫儿心里又气又怕，急得一跺脚，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飞快的钻进后座，嘭的关上了车门。良生也飞快的跟着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来。
　　良生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沫儿气急败坏的对司机说：“去最近的公安局！”
　　司机大概这种情况见的多了，以为是男女朋友闹别扭，中国人一向是劝和不劝分的，于是司机说：“消消气，两个人吵吵架，不要动那么大肝火。”
　　司机本是好心，可是遇上现在这种情况沫儿都快要没有理智了，心里直冒火，身子又觉得越来越疲惫，沫儿低吼了一句：“你开车就好了。”
　　司机还算很好脾气的，笑了笑，问：“那到哪里呢？”
　　沫儿也不是真的要去公安局，只是想吓吓良生罢了，这会儿车已经开起来了，良生还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来他今天是准备跟到底了，沫儿想现在连家也不能回去了，免得爸妈担心。气归气，冷静下来，沫儿说了一个地址，那是大学时关系很好的男生的住处。沫儿打电话给那个同学：“江枫，你现在在家里么，我今晚过来借一宿。”
　　到了目的地，看见江枫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了，沫儿想都没想就先冲到了江枫的身后。江枫看着气急败坏又惊恐不已的沫儿，一时间有些诧异，还是本能的将沫儿护在身后。
　　良生很是道貌岸然的跟江枫打了招呼，又说拜托江枫替他好好照顾沫儿。良生和江枫见过面，本来他还常常问沫儿是不是跟江枫有点什么，沫儿此时干脆拉起江枫的手，说：“不要管他，我们回去了。”
　　江枫仿佛以为是沫儿任性了，有点哭笑不得又觉得有点奇怪，就任沫儿牵着，也客气的跟良生说了两句，才牵着沫儿上了楼。
　　江枫给坐在沙发上惊魂还未定的沫儿到了一杯热温水，说：“怎么了？”
　　沫儿捧着冒着丝丝热气的水杯，身上的温度才开始慢慢的恢复过来：“分手了，死缠烂打，还不让我回家。”沫儿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江枫听明白了：“我说呢，你个小乖乖女怎么今天变得像是长了牙的小狮子，要是方娆见到你今天这样子说不定要夸奖你呢，呵呵。今天就住在这里吧，你睡我房间，我跟大名挤一挤。”
　　沫儿忽然有点眼眶发酸，喝了一口水，稳定了一下情绪，说了声“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枫从房间里搬出被褥来，看了看沫儿，轻声问：“凝蕴……真的去法国了吗？”
　　沫儿抬头对上江枫带着忧伤的棕色眼睛，很快就又低下了头，眼睛直直的盯着杯中冒出的热气，闷闷的“嗯”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凝蕴她……你……”
　　“唔……我知道的，凝蕴不可能看上我的……呵呵，你去睡吧，今天受了惊吓，洗个澡，快睡吧。”

　　沫儿躺在江枫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沫儿很是认陌生的环境尤其是床。闻着淡淡的洗衣粉的香气，传达着床单被褥清洁的信息，也诉说着男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写字台上还摆着凝蕴在大学迎新晚会上演奏竖琴的照片，照片上的凝蕴双眸轻合，一身闪电蓝色丝绒晚礼服，拨动着一架银色古典竖琴的琴弦……就在那一晚对凝蕴一见钟情的男生很多，江枫就是其中一个。江枫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大男生，体贴又阳光，篮球打的不错，吉他也弹的不错，符合不少女生的理想。可是凝蕴喜欢的是那样一个男人啊，总觉得凝蕴的爱恋在那样一个高远的地方，沫儿只能仰头看着……
　　想着想着，突然暴雨倾盆而下，沫儿起来关上窗户，想起自己阳台上还晾着好些昨天洗的衣服，这下都泡汤了。可恶的良生，害的自己有家不能回！夜凉如水，越加冷了，还没有衣服换，睡着十分的不舒服……
　　迷迷糊糊到了天亮，沫儿推门出去，看见江枫已经买好了早餐：“来，吃早餐吧！给你两颗香口胶先。”
　　沫儿揉了揉眼睛，接过香口胶放进嘴里嚼：“你怎么起床这么早啊？”
　　大名笑着回答沫儿：“你不知道吧，这家伙在大学就是男生宿舍出名的百灵鸟。”
　　“啊？什么百灵鸟？”沫儿奇怪地看看江枫又看看大名，江枫浅浅一笑没吱声，大个子的大名拿着一个大馒头说：“百灵鸟是早起的鸟，这家伙已经出去晨跑了半个小时了呢。”
　　哦……沫儿眉开眼笑的看着江枫，这可是现在很多男孩子所不具备的优良习惯呢。
　　“那，我现在要回去了，我的衣服还晾在阳台上，要拿下来重洗。”吃完早餐，沫儿算是在跟江枫道别，自己已经从鞋架上取出了鞋子。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江枫有点担心的问。
　　“不用了，你今天不要加班么？”江枫是沫儿长了一级的学长，从事相同的专业，是基本知道彼此的工作量的。
　　“不加班啊，今天难得休息，只要在家整理一些图稿就行了。”江枫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双臂，“真的不要我送？”
　　“真的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好啊，我也乐得轻闲……不过我记得有个以前经常会躲在凝蕴和方娆怀里哭鼻子的人，是谁啊？”沫儿临关上门，江枫最后调侃了一句。“砰”带着江枫将完未完的声音，门关上了，沫儿撅了一下嘴巴，总不能再敲门进去跟他理论吧？大学同学，大学时光，总那么让人想再次拥抱，要是能回去，该多好！
　　沫儿回到自己的小窝，因为窗户没关，雨打进屋里，半个房间的地砖上湿漉漉的一大片。沫儿的心情也跟着湿漉漉起来，还带着那么一点恨恨的。叹了口气，怎么办呢？让地砖自然晾干么？当然是操家伙拖地了。沫儿将阳台上衣服拽下来丢进洗衣机，就扎起头巾狠狠的拖着地砖，仿佛要把这一星期以来的积怨全部发泄在拖布和地砖的摩擦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