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世：帝启前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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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月色杨柳岸边，自是人间无限好景。
十年前，这还是战火纷飞，破败不堪的残破景象。
我和他认识久了，男女之防便也淡了。又何况我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谁又敢多说我什么？
在老朋友的怀里，我才开始感觉累。感觉心里的疼痛，才发现我的所有的属于人的感觉都回来了。我才开始慢慢的回想起李浚言，回想起我和他过往的一切，回想起他的坏，回想起他对我的好。最后，再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死了，他死了！
凌箜瞾一直没有说话。我也只是蜷在那里，觉得心中大恸。思念与哀伤越是沉重，我的心便越疼，疼得我忍不住呻吟出了声音。过了好一阵，我才觉得好些，一摸额头，竟是一手的冷汗。
凌箜瞾方开口，望着我，眼中的沉痛竟好像是为我而生。他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望着他。夜色下，却依旧看到这个男人轮廓深邃，有若刀斧刻造而成，一双眼睛有若深海，看似平静，细细探去，却又让人放不设防的沉溺其中。
这是一个硬汉中的硬汉。那年百万鲜卑来犯豫州，他一人，带领数百家族子弟，同五万士兵，竟也硬生生的抗到了最后。他在敌军中三进三出，受伤无数，却丝毫不见他动容。
如今，在这个坚毅的人的脸上，我竟然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属于他的表情。那叫做心疼？
竟然有些滑稽。
我噗的一声乐出声来。“你……”话音未落，却在瞬间，泪流满面。
眼泪一出，便如开闸一般。
我向一只深夜的鬼，在半夜里对着他哭号。
“他……他死了！就这么死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开始恨李浚言，若我当年没有遇到他，是不是一切便会好些？哪怕我没有了那十年安乐的光阴，哪怕我依旧是被人踩在脚底的小乞丐。只要不伤心，只要不懂爱，那我便是快乐的！
他死了！那么这个世间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是美好？所谓的皇位大统，天下至尊，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我没有章法的干嚎，自此之后，恐怕只有凌箜瞾可以忍受。我的眼泪，也恐怕自此之后，也只有他可以看到。所谓高处不胜寒，所谓孤家寡人。这个滋味，今日，我是生生的领教了。
我站起身，用河水洗了洗脸，感觉好多了。
“谢谢，我该回宫了。”
我转头，对着一直站在我身边，一言不发的他说道。
他却忽然抓住我的手。
我一愣。
“嫁给我吧。”他忽然这么说道。
我已经忆不起，这是我一生中的第几个男子向我如此请求。但是第一个，我永远记得，那便是李浚言，此刻他已命丧黄泉。
“你……”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根筋走到底的小姑娘，他也不是那日的李浚言。我沉吟之后，慢慢开口。“这是为什么？”
“你也知道。苏晏紫和李浚言早已有了婚约。李浚言，是有着天下的三分之二的兵权的。虽然他此刻已死，他的兵权也尽数归到你的手下，但是你尚需时间慢慢理顺。何况苏家对你此刻十分不满，若有纷争，你必损失军将。但是，你若同我联姻，那天下的大势，便处于你的掌中，苏家，必也不敢轻举妄动。”男人的声音依旧沉稳。我却听出他的异常与热情。
我心中忽然有些慌乱，于是只是点头。“容我想想。”，说罢，便转身向回走去。
“我还有一个原因。”他忽然又在我身后，一字一顿的清晰说道。
我停下了脚步，却不想，也没有勇气回头。
“另一个原因，便是我爱你。他既然已经不在，那便由我，给你幸福。”
“我的幸福不是你们给的。而是由我自己把握。你忘了，我是天之龙女。又有什么，我不能掌握。”
此刻，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凌箜瞾告退后，我推说头疼不适，遣散了所有的陪侍，吩咐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我一个人动作的声音。我不停的来回走着，佩剑同玉佩随着我的走动，也不断的发出清泠的声响。
我看了看外面的月色，便见明月高照，已是入夜之时。
我打开密室，从里面取出一个东西。那东西其实也不过是小孩的玩物，被我偶然得之，却是帮了我很多的忙。
简单的玄铁打造的物事，上面有一块石头，被高高的吊着，只要人一碰，便开始来回摆动，同时发出清泠的声音。最为神奇的是，一旦被推动，若是没有外力作用使它停止，它便会长久的运动下去。我特地为它记了时辰，那声音可持续一个时辰之久。
一个时辰，对一个孩童来说，那只是一个短暂的睡眠时间。但是对我来说，那便意味着很多东西。
制造了我还在寝宫不停踱步的假象后，我没有唤出暗卫，只是自己换了夜行衣。打开密道，一直走到皇宫的最深处，老皇帝的寝宫，飞霜殿（1）。
李浚言……你已死，那么这个世间，就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止我了。
我刚刚推开暗门，大片的烟雾便一涌而入，闻了便让人莫名的燥热不安。老皇帝终日享乐，最爱鱼水之欢，那香想必是他点来助兴的。
我推开门，自己走了进去。便见琳琅满目，遍地铺金。无数只蜡烛点在空无一人的大殿，映着殿中犹如白昼一样的光明。
无人服侍，这是我意料之中。老皇帝一向嫌人多吵闹，天一黑，便驱散了众人，自行与妃嫔寻乐去了。
不远处，便听得有男子的秽语淫言，同女子的喘息之声。我慢慢的走近，接着又听得那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女子便大声的欢笑，欢笑中又夹杂着不堪入耳的淫靡之声。
我越走近那内殿的门口，我的心越是激动。多少年了，我所有的苦难，都出自于这个男人身上。如今，李浚言已死，已经没有谁可以阻止我取他的性命！
越到这个关键的时刻，我越是告诉自己，我要冷静。
我慢慢的推开门，再静静的关上。在红帐内厮混的两个人，因为太过动情，竟然都没有发觉我的进入。我慢慢的抽出宝剑，绕至女人身后，在老皇帝看到我的瞬间，我的剑，也刺入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她只哼了一声，便倒了下去。
皇帝身上满是她喷溅的血液，白色里衣瞬间变成了红黑之色。可是他看到我之后，竟然是顾也不顾，一双眸子里面充满了深情。
“瑶台，是你么？瑶台！”
瑶台，是我娘的名字。
多少年了，他永远是为着我那早已逝去的娘疯狂，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江山都弃之不顾。他对自己残忍，对别人更残忍。他唯有的温柔，只给了我那早逝的母亲。
我心中恨极，放下剑，看着这个我应该尊称为父皇，却被我恨之入骨的男人，这个老皇帝。他其实一点也不老。剑眉星目，灿若星子。长久的放纵竟然也没有毁去他的美貌。李家的人，个个倾城，温柔的外表下，却都是偏执得可怕的灵魂。
他见我不答话，竟然直接上前抓住了我的手。完全的忘记了我手中还在滴血的宝剑。他的手上还沾着之前和他一起厮混的女人的鲜血，可是他视若无物，似乎眼中除了我，再也见不得别的事物。
“瑶台！瑶台！”
他的声音也好听，而且字字泣血，这真是多么美好的感情啊，听得我都快感动了。
我嘲讽的一笑，甩开他的手，“我不是我娘。你忘了，我是你女儿华黛。是被你无视了多年的皇女。”
然后我满意的看到他眼中的希望瞬间消失，绝望笼罩了全身的神情。他痛苦的表情，竟然安慰了我因为李浚言而疼痛不已的心。
“你忘了，我娘死了二十多年了。死于难产，她死在了你手里。”
我忽然莫名的愉悦。“你知道么。我忽然都不想杀死你了。因为我想，送你去死，让你和她地下相会，真是便宜了你。可惜我答应过别人，早晚有一天去取你的性命。并且要你知道，你不光是死在亲生的女儿之手，你还死在我母亲的家人，徐家人之手！”
“徐家人……”他喃喃……忽的一笑。
“当年，你也算一个好皇帝。但是徐家虽然外戚当权，打压即可，又何苦取我外公全家三百余条性命？”
你可知，你如此作为，赠与了我怎样的童年？怎样的人生？
我最大的痛苦都是源自于你，从小，我便被如此告之。
再刚刚懂得何为情感的时候我便学会了恨。在刚刚能抓起东西的时候我便学会了握剑。再刚刚学会爱人的时候，却发现，他竟然是你的儿子……
你又叫我如何不恨你？
“你要杀我？”他对我的质问依旧无视，因为这一直都不是他所在意的。我的恨，对他来讲，都比不得我娘的一根头发重要。他坐在他终日厮混的大床上，神智像忽然清晰了一般。“你答应了谁，要杀了我？一定是他……
但是浚言，浚言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浚言呢？”
这时候他才想起那个同我一样，被他遗忘了二十多年的哥哥、
“他死了。”我冷冷的回话。心中隐隐的，再次疼痛了下。这便是我的父亲。我失去了爱人，我的亲哥哥。他也失去了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儿子。我们不应该相拥着痛哭，互相安慰么？我却以他的痛苦为欢乐，而我的痛苦，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完全可以被忽略。
他不光对我如此冷酷，对于李浚言，他也是如此。
听到李浚言死去的消息，皇帝却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死的，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一般。
“怪不得。”
他闭眼，脸上竟然还带着惬意。
“那你杀了我吧。我等了多少年，生不如死，就是希望和瑶台相会。”
他仰倒在床上，扇状的睫毛轻轻的颤抖，就像那花间的蝴蝶。完美的鼻子，完美的嘴。他是人间最昏庸无道的帝王，也是世间最勾人魂魄的妖孽。
“如你所愿。”
我用剑割破了他的喉管。他的血瞬间喷出，洒满整个房间。在一片血雾中，我弯下腰，静静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接着满意的看到他的瞳孔惊愕的睁大，再也没有闭上眼睛。
我从暗道返回的时候，想起他的表情，我忍不住的想要大笑。笑着笑着，声音便嘶哑了。
我告诉那还没咽气的皇帝，我娘如此心善，早投胎为人了。而他，一生造孽，一定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更别说和她相见了。
我提着还在滴着鲜血的剑，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寝宫，这个世界上所谓最至高无上的地方。
深宫多寂寥，谁见幽人独往。
李浚言，我的亲哥哥，他死了。别人以为我杀了他。
老皇帝，我的父亲。他死了，别人却不会认为是我下的手。
一个当作摆设，多年不理朝政的无用皇帝，自然没有李浚言的死那么震惊朝野。也无人会认为我在杀死兄长之后杀死父亲来自求死路。
明天，我只要拉出几个想除掉的替罪羊，替我承担了那杀死皇帝的罪过。再装作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再在几个大臣的鼓动下继承大统，这天下，便名副其实的，是我，李华黛的天下。
坐拥天下，脚踏六合。天下间，却没有了他。
我在暗道里慢慢的走着，想起过往，想起一切。
为什么人生要像一场又一场的梦境，执着到了最后，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为什么人生短短百年，疾苦却漫长好似永世，为什么等了那么久，却总不见那传说中的刹那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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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三十五年，雍帝李芷崩。一生荒淫无度，天怒民怨，故谥号幽帝。
大兴三十五年，太子李浚言薨，因其生前平定大魏天下，功德无数，追封昭帝，谥号文昭。
帝女华黛即位，号文帝，即为后世所称的文华帝，年号帝启，自此大魏欣欣向荣，开始了长达数十年之久的，帝启之治。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世：帝启前传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