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侧宫走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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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并不太平。
福临的脑袋都快要裂开了，他一心想着的人，却还没有来。火一样的天气，闷得没有一丝风。睡不着，他将肘撑在枕上，侧耳倾听，就盼着外边传来脚步声，嗒嗒的，那是他的救星。
有人进来，轻手轻脚，赢弱的火光让他喜不自胜地张口便唤：“乌……”
那是布木布泰，一边掌灯的是苏麻喇姑。
福临吃了一惊：“皇，皇额娘。”
布木布泰严肃惯了，心想在此刻不能这样。她将头低了低，捉住他的手，侧坐在床沿，勉强地笑了一下，做出和蔼的样子帮他定神：“是我，没吓着你吧？”她拿帕子替他抹汗：“天这么热，别中了暑。”福临的脸白白的，还有点肿，她看着好心疼。
“哦。皇额娘，我，我没有事。”福临尴尬地将手抽离：“您怎么没睡？”
还不是为了他。刺在心口，苏麻也跟着难过，替她回道：“皇上，哪有一个母亲不惦着自己的孩子，格格（注）一想到你，哪里还睡得着。”
福临惭愧地陷入沉默。
他在想什么布木布泰和苏麻都很清楚。有些事是一定要说出来，不能光指望心照不宣。迟一刻便失了机会，又怕戳了他的心，布木布泰小心地拿捏着分寸：“福临，博果尔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和襄亲王府的裂痕，永远不可能修复，但是至少要维持表面和平，就像多年来的那样。不但要恩恤，还要割舍。
顺治马上想到了她，痛苦地摇着头：“不，不可能，我不可能放弃乌云珠，她是我的，皇额娘，她是我的！她本来就是我的！”
无论他怎么压抑自己，若是失去她他也会立刻失控。这是布木布泰最反感的，作为皇帝，任由感情的摆布，是最无能的表现，她可以纵容福临的一切软弱和任性，但这一点，她不能。
多年失和的母子，才说了两句温情就要吵闹，这是布木布泰不愿陷入的局面，她努力克制着教导他，她起身，平心静气地跟他说：“福临，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你不要的女人。当初她落选，就是天意。你不能和老天抢人。好了，福临，我会给你挑更好的，我会亲自挑选，选择你最喜欢的……”
“那是你最喜欢的。”福临突然爆发，他在床上跪坐起来，朝着他的母亲吼道：“是你们最喜欢的，不是我，不是我！”
“福临，你就不能冷静一点？”这是又在旧话重提，提到她和多尔衮，已经很多次了，布木布泰没想到居然每一次，都不是最后一次。最亲的人，这样猜忌她，这样恨她，她感到悲痛，感到愤怒，她的话，也变得锋利和尖锐，她指着他，声讨他：“你不能要她，她是祸水！当初，把她指给博果尔，所以博果尔做了短命鬼！难道，你还想让她害死你自己么？你别忘了，你们的手上，有一条人命！”
“所以我不会让她一个人扛，绝不！”福临不甘示弱地跳下床，和母亲对恃：“你别想我再按照你的旨意做，我受够了！”
“好啊。那你现在就去把她接来，接到宫里来啊！”布木布泰也失去了冷静：“你是皇帝，君无戏言，你别光说不做！”
苏麻喇姑忙不迭地劝和，只盼他们别吵，可是越赶着上火越上火，福临更加口不择言：“儿臣已经这么干了！”越赶着上火越上火，福临口不择言：“谢谢皇额娘的恩典！”
“你说什么？”仿似旱天雷一道，布木布泰惊住了：“你再说一遍？”
“儿臣已经这么干了。”福临见着她的脸色很不对，被人打了一掌似的，他从未见过，顿时后悔了，可是已经迟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乌云珠千万别被送到这儿来。
按理说吴良辅不会这么糊涂，可是他既然领了这道昏昏的皇命，不这么干，又能怎么样呢？布木布泰和皇上，他总要得罪一个，谁叫福临不给他路选，谁叫福临掐着他的脖子，不给他通风报信的机会。
乌云珠已经在路上了吧？走到哪儿了？福临愣愣地想着，冷不防皇额娘的巴掌扫到脸上来。布木布泰气蒙了心，先打两下出口气也是好的。福临“哎哟”一声急忙拿胳膊来挡，另一边苏麻也跟着拦，闹哄哄的，他的心更乱了，禁不住哀求道：“额娘，皇额娘，求求您，别再逼我了，我要死了，我害怕，求求您，皇额娘……”
被打痛了，心里慌慌的，顺势便落了泪。他软软地跪下来，拉着布木布泰的衣襟在哭。身边没有别人，不知该怎么办。他能求的还是只有母亲。他也知道，布木布泰最讨厌这副样子，觉得他不像个男人，可是，他没有办法了，为了他的乌云珠，他没有办法了。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果然布木布泰不吃这一套，态度更生硬：“皇上，你站起来！”
“我不，除非你答应，把乌云珠留下，留在宫里。”福临怯弱地拉她的手：“你一定要把她留下，她不能回到那个鬼地方，那是她的坟墓！太妃会弄死她，为了博果尔！皇额娘，我不能看着她受苦，她是我的命，是我的魂，我不能！”
“你闭嘴！”布木布泰狠狠地抽了他的手：“你看看你，像个皇帝吗？连个普通男人你都比不上！”
“我不要做皇帝，我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只要他陪着我，一时一刻都不离开我！”福临简直癔症缠身：“反正我已经把她接来了，我不可能再把她送回去！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我就去襄亲王府守着她！”
“你给我回来！”福临全然不顾大局的疯狂行为就连饱经风雨的布木布泰也受到震撼：“你敢再走一步！来人！”
院子里的那些早在她进门时都被赶了个干净，这些隐私又是不能听的，谁敢出来显示听到动静？幸好还有一个就在这时走进了院子，那是吴良辅。
他当然不敢就这么把乌云珠弄进皇上的寝室，可是人已经到了乾清宫，回复旨意是必须的。他战战兢兢地往里走，想告诉福临问他如何处置，这一路就怕遇见什么人，一抬眼太后竟然就在前边，严辞斥命，吓得他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拖住了福临的腿：“皇上，皇上……”
有了头儿作首领，其他的宫女和太监们也都赶过来跪着，太后眯着眼睛，挥挥手，他们就又都惊恐地滚下去。乌云珠在哪儿福临要亲自去见她，太后跟他赌气也准了，宫门前的马车里，却没有人。
福临惊得连手抖起来，吴良辅连忙放下掀开的车帘，去捧着他：“哎哟，皇上，您别怕，没事儿。”
车夫说乌云珠醒了，有仆妇搀着她去解手，却不见人回来。一路找到这个妇人，才知她也被骗了。
福临竟然当面又哭了，他把脸一抹，对着吴良辅甩了两个耳光：“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你说！你说！”
“奴才真是不知道啊，”手太狠，吴良辅被打蒙了，险些一口气憋过去，缓一缓，他马上安慰：“万岁爷您别着急啊，福晋发着烧一个人走不远的，这宫里的人都认识……”
“废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是兄弟的头七，兄弟媳妇却出现在宫里，被人发现，还需要更多的添油加醋吗？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乌云珠要怎么办？福临真的后悔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被逼到这一步，还有，吴良辅的报告让他更心疼：“你说什么，她发烧了？”
“是。”吴良辅傻了，赶快跪地自打耳光：“奴才该死，该找御医的，可是没见着您，怎么着也得先给您知道……”
“我现在知道了，知道她不见了。”福临又恨又怒又怨一脚踢了过去：“你亲自去把她给我找出来，不然，马上找出来，我要你的脑袋！”
“皇上……”吴良辅哭丧着脸，连滚带爬地去了。
福临才迈了几步，竟然响起哐哐哐的敲打声。前面一片红光，像是哪儿火燎起来的样子。
强大的恐惧感立刻吞噬了他的心，他抓住从旁经过快步跑着的一个小太监：“哪儿走水了，哪儿？”
“永，永寿宫……”脸被熏得乌黑的小良子咳嗽着汇报：“皇上，永寿宫走水！”
那是静妃住的地方，离乾清宫最近，吴良辅很快跑回来，和那些侍卫们一起架着福临：“皇上，出大事啦，您快闪闪吧！”
“你有没有看见乌云珠？有没有看见她过去？”吴良辅的劝慰，侍卫们的忠诚，都不能让福临开动脚步，此时此刻，他立刻想到的，并且一心一意念着的只有她，他勒住小良子的肩膀，几乎捏散了他：“你有没有看见！”
小太监岂能知晓福晋的闺名，皇上神智已昏，吴良辅万不得已，只得帮腔道：“就是襄王福晋，你快说呀，有没有见着！”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侧宫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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