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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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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
周鼎华和傅悠、江琰、秦虎臣、张择贤等人正在议事。
路鸣通报了进来,带来干将已将衡王周云朗截获在回封地寿陵的途中,众臣听了都松下一口气。
路鸣不解,当初金统领来禀报衡王周云朗秘密入京,正在杨丞相府中的时候,宫内震动。皇上却下旨按兵不动,任由周云朗顺利出城。现在周云朗潜回封地,皇上却命心腹干将亲带人马将其困于半路,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路鸣悄悄问张择贤,张择贤倒是笑了,反问路鸣:“若是周云朗私自入京之事公开抖出来,皇上对他是抓是放?”
“自然是抓了。”亲王私离封地,结交重臣,在本朝是不赦之罪。
“抓了如何处置,以侄弑叔?”
“这…………那,就这么放了?万一他回去响应杨丞相……”
“所以啊,”张择贤笑的高深莫测,“才把他截在半路上,不能放他回去。”
路鸣恍然大悟。
“启禀皇上,金统领求见。”
有侍卫近来奏报。
周鼎华唇角不可抑制的牵了起来,可是笑意却一闪即灭,冷了脸吩咐众臣先行回去。
诸臣鱼贯而出,缕衣在门口遇见傅悠,笑着点点头算是招呼,听见里面宣见,快步走了进去。
殿里的人都被周鼎华遣了出去,只余他一人背对着缕衣,负手站在窗口。斜阳灿烂的光芒照进来,为他高大的身躯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皇上,事情已经办妥。”
缕衣跪下,面无表情的陈奏。
周鼎华转过身来,缕衣抬头,看见他的脸色极是不豫,心里暗暗纳罕,不知是谁惹着了他。
周鼎华并没有问起周晟的情况,只是疾步过来,拽起缕衣搂在怀里就是一通猛亲,直啃的缕衣嘴唇红肿气喘吁吁才肯罢休。
“缕儿”把缕衣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周鼎华的声音里有几分恼怒,还夹杂了一丝惶恐,“你又去跟林意诚的女儿约会了!”
看来,周鼎华的暗探真是无孔不入,自己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周鼎华的耳目。这种被别人掌握的感觉,缕衣非常的不喜欢。
挣扎着别过脸,缕衣对于周鼎华这些亲昵举动极为厌恶,可是也只能勉强忍耐。
“臣不可以么?”缕衣冷冷的反问。
“不可以!”周鼎华的手臂又紧了紧,霸道的宣布,“你是我的,不要让旁人靠近你!”
“臣不是皇上后宫的妃子,专属于皇上一人!”
缕衣心底不悦,猛地摔开周鼎华,怒目以对,和周鼎华相对瞪视起来。
偌大的宫殿里,瞬间没了声息。
周鼎华的脸色难看已极,双眼里泛出危险的光,里面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可是静默片刻,周鼎华眼中的火却慢慢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别生气了,缕儿,是我不好。诺,杨靖奏请迁回夏钧雷的折子,我已经准了。”
惊讶于周鼎华低声下气的讨好,缕衣突然笑了,怜悯的笑了。
王牌,始终是捏在他手里的。
春讯飞琼管,风暖日薄,宫墙上啼鸟声声,搅了妃子好梦。
今天燕子来得迟,似说春事迟暮,却偏偏爱在杏花雨里比翼双飞,更衬的宫花寂寞。
红颜未老恩先断,那一怀愁绪,画船也载不动,只化作吴宫冉冉晴烟,满城风絮,随风散尽了。
落花下,伊人独立,憔悴不堪东风泪。
皇上已经年余未踏入浣雪宫一步,虽说也不见别的妃子得宠,林妃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安。
她与皇上相敬如宾,皇上虽然鲜少留宿,可平日总喜欢过来和她说说话,或者一起用膳。不过这一年多来皇上没有召幸过任何妃子,林妃并不善妒,但是这样的反常她也觉得奇怪。
婢子突然慌慌张张跑来,脸上尽是喜色:“娘娘,皇上来了!”
花藤下,林妃烹茶以待。
周鼎华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神情平淡的看不出任何心绪,端着茶浅浅呷了一口,赞了句:“爱妃烹茶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林妃淡淡一笑:“皇上夸奖了。”
周鼎华点点头,眼神游移四顾了一会儿,忽然问林妃:“听说爱妃家中尚有一妹,今年正是二八佳龄吧。”
林妃怔了怔,不明白皇上怎么突然说起自家妹子来了,只好顺着道:“正是。臣妾小妹淘气,不知礼法,皇上为何垂问起小妹?”
周鼎华放下茶盏,拢着的眼帘忽然掀了起来,目光灼灼,利剑一样射向林妃,沉黑的眸里有阴恻恻的精光一闪而逝。
顿了片刻,周鼎华淡漠的开了口,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你妹子也是待字闺中的年纪了,作姐姐的应当管教管教,早日许了人家,不要让她纠缠不该纠缠的人!”
周鼎华这话说的露骨,林妃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小妹怎么招了皇上的忌,抬起头来看着周鼎华想仔细问问,却不经意窥到周鼎华的眼神。
林妃只觉得心像是骤然被万载玄冰封冻住,寒气一股一股涌上来。玉手一抖,茶盏把握不牢,“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林妃慌忙匍匐在地。
她刚才清楚的看见,周鼎华的眼睛里,燃烧着阴郁的怒火!
幽蓝色的光芒,带着吞没一切的决绝,隐隐透漏了帝王心中强大的杀机。
林妃吓的不敢说话,额上,有细细的香汗渗出。
她从来没见过周鼎华这样子,周鼎华是那样一个心思很深的帝王,如今藏都藏不住,显然是动了真怒,自己的小妹恐怕是凶多吉少。
“起来。”
周鼎华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语气温和,脸上甚至还挂着笑,林妃却已经战战兢兢。
“其实朕来,是有件事想跟爱妃商量一下。”周鼎华见林妃还伏在地上,弯腰扶她起来,“荆越王赵斡屡次上书,请朕赐一位公主给他。爱妃也知道,现在朕膝下没有公主,各长公主年纪合适的均已出嫁,剩下的或长或幼,宗室之中,也没有得体之人,倒是爱妃的妹子听说才貌出众,虽非宗室,却也是皇家外戚,封作公主倒也说的过去。朕的意思,是想请爱妃为国分忧,劝劝你妹子和了这个亲,不知道爱妃肯不肯。”
林妃顿觉水深火热,幼年丧母,瑾儿是她从小看大,名为姐妹,情若母女,哪里舍得。心急之下,也就忘了体统,扑倒在地,泪流满面。
“皇上明鉴,荆越地处偏僻,瘴疠横行,道路不通,民生疾苦。臣妾更听闻那荆越王性情暴躁,喜怒无常,按理皇上信任林家,委以这等恩荣,小妹当粉身碎骨以报皇恩,无奈小妹自幼娇纵惯了,性情顽劣,只怕反惹了荆越王恼怒,毁了皇上一番好意!”
听了林妃陈情,周鼎华这脸色就有点不自然,不过还是笑着拉了林妃起身,温言安抚:“朕知道你舍不得妹妹,不过荆越王少年英武,年纪轻轻就统一了荆越各部族,也是个有能耐的,想来不会辱没了你妹妹。爱妃难道就真不愿意替朕分忧吗?”
林妃不死心:“不敢,臣妾只是……”
“贤妃!”周鼎华不悦的打断了声泪俱下的林妃,脸彻底寒下来,“你过问的事情太多了!”
林妃又是一抖,知道周鼎华在指责她触了忌讳,干涉到政事,只好收口。心中悲痛催着弱柳扶风的身子在暖风里微微的哆嗦,直把秀丽的唇咬的发白,林妃才勉强忍住了呼之欲出的眼泪。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皇上,是铁了心要把瑾儿流放到荆越去。
可怜瑾儿大好年华,却不知怎么惹了不该惹的人。
长叹一声,林妃重重在地上叩了下去:“臣妾,遵旨。”
春风不解杨花恨,一场愁梦。
陌外柳色青青,东风依旧,神京城外,洛水便桥,车辚辚马萧萧,扬起尘烟一片。高头大马玉带紫袍,好不威风。
青骢马上端坐一人,正是出京公干的季叔渊。前些日子径阳报有官员贪墨大案,季叔渊身为巡按御史,奉旨前往调查。
高子安和牟一苇都来送行,临去,高子安牵了叔渊衣袖频频叮嘱:“此去审查钦案,千万慎重。径阳地近焉城、寿陵,此案恐怕与衡王脱不了干系,千万小心!”
季叔渊感念子安替他想的周全,正要说话,一苇却折了柳枝递给他,也不多说什么,只道一声“保重”。
季叔渊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这么些年,还是同窗与旧日军中同僚感情深厚,一切关怀,尽在不言。遂在马上向着两人拱手,洒然一笑,只道两字“保重!”
接过一苇手中的柳枝,季叔渊扬鞭一挥,纵马而去。
夕阳斜坠,四围山色若有若无,都沉浸在燃烧的暮色里。牟一苇看着季叔渊远去的背影,忽然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在心头跳过,要捕捉时,却又不见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身边的高子安突然吟了一句古诗,语气里似乎有不少感慨,转向一苇的时候,只是淡淡笑了笑:“走吧,要变天了。”
垂拱十九年春末,皇子周晟在前往霄山猎场行猎之时,遭飞羽令刺杀身亡。朝野震动,皇上悲痛欲绝,抚尸大恸,三天三夜独坐于皇子灵前,粒米未进。三日后,振衣而起,声言斩尽飞羽令。宣旨通令全国通缉飞羽令成员,一旦拿住格杀勿论。
时立储之议正值高潮,皇次子暴毙,杨党措手不及,太子人选再无争议。世宗于垂拱十九年三月正式下旨,册皇长子周旻为太子,加金印,入东宫,选翰林学士兼户部侍郎傅悠为经筵讲官,内廷侍卫统领金缕衣为太子武傅,令之倾力辅佐太子。
同月,长林军都督赵援升任镇南将军,领益州刺史,调镇与衡王封地相近的荆关镇守。从此,赵氏一门衰落,渐渐被逐出朝堂。
原荆关守将吴牧之迁霸州刺史,原霸州刺史王怀彻改领朔州刺史,封定北将军,接替夏钧雷防御北夏,原朔州守将夏钧雷内迁为兵部尚书,进护国上将军,原兵部主事牟一苇升任兵部侍郎……
一番人事调动明确宣告,世宗的夺权行动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