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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水雾散发 ...

  •   连着数日不大不小的雨,长江水也涨了。
      不必直接去江边,她也知道。自家的阳台,水泥池子洇的水印还未退呢,深深浅浅,衬在杂乱的方竹后面,也像是一幅水墨画了。空气中还有淡淡土腥味,因打过雷的缘故。
      江水浑了,这几日也不见渔农来卖江鲜。白条长长的,也算是一道美味。那么,就吃河鲜也不错,炒螺蛳的小摊子生意是越发好了,雾气中,热气腾腾的铁锅后面,是沉默不语,忙而不乱的老板娘。现在吃螺蛳,是不必介意上不上火的。河蚌也好,炖了豆腐做汤,雪白的汤,要撒些胡椒粉去腥。刀鱼和鳜鱼多有家养的,主妇们宁可去买野塘里钓来的小小的昂斯鱼。只知道这么念罢了,谁还查得出具体的写法?雨蒿薹下了雨,正嫩呢,炒了茶干或肉丝都好。再来一碗桂花酒酿子,用冰镇了,当饮料喝。这里的水还是不错的,靠着长江的中泠泉,康熙皇帝下江南的时候,赞美有加,也入了陆羽的茶经了。
      靠着长江,为什么不吃长江?除了日夜繁忙的,从国外驶来的装了各种货物的大货轮,还有传统的却日渐势衰的捕鱼业。尤其江心洲里新搞了生态农业游,果园,垂钓,江心的田地,芦苇滩,很让年轻人觉得新鲜有趣,老人嗤之以鼻,四十年前的江心洲,瓜洲,哪里是住人的地方?一不当心,一只黄鼠狼窜到你家后院,就把一只鸡婆拖走了!
      周末公司组织,她是同了同事们一起来江心洲玩的,虽然不见得情愿,但总比周末闷在家中看新闻联播强。公司的福利,为什么不享受?
      轮渡口,现在可以和货轮渡一起走了,倒比坐客船有趣。这个城市的孩子,从小都有跟了卡车或是大客车,搭货轮船去江对岸的经历。船头的铁板,没有把江水和甲板彻底隔开,时不时泛点小浪上来,十分的有趣。光听水声和隆隆的机轮声,就有些小小的兴致,更不要提早些辰光,不怕挨骂地站在船头,看远处一条大鱼儿腾地跃出水面,又在一条驶近的轮船惊吓中钻入水中。一帮二十多的年轻人,笑了闹了在船边指指点点。今日江上依然薄雾,虽不至于停航,江对岸看不见,江心洲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子,鱼自然更见不到了。
      江心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完全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现在的江心洲,早不是老辈口中,那个只有穷极了的人才肯去的蛮荒之地,一座座农家小院,或尖顶或平顶,都仿了西式别墅的样子,却死活不肯放弃中国农舍的传统的飞檐碧瓦,滑稽的有趣,藏在竹林或桃花林里,十分的可爱。
      白天在果园里打打闹闹,这时节,水果也是不少的。果园不是随处都有的,总是新奇。沙滩地上的西瓜不如安徽来的好。不过葡萄实在不错,比超市里的价廉,还更美味,吃了玩了,还买了要带回,每人吃的一嘴甜香,一手汁水。意犹未尽地,还要抱怨不如另一个乡的葡萄甜。
      农家小院的主人就笑,“自家的葡萄,种了吃了玩的,行香的葡萄,都是要出口,或是往大超市里送,本来就要金贵些。”
      她也吃个过瘾,虽然平素对葡萄并无特殊爱好,只问主人,明年清明时可有草莓,主人说是,她便幻想着明年到地头来,直接从藤上摘了草莓,小小丑丑的,可是无比的清甜,连洗都不情愿呢!上次吃这么新鲜的草莓是什么时候?好婆有数年未种草莓了吧,自从阿公过世后?
      至午间雾气方散,江面上忙碌许多,大的小的轮船,还有长约数百米乃至几公里的,拖了黄沙连成一起的拖沙船,把江面分成无数小块。但最醒目的仍是插了各色旗帜,标明水道的小船。江面上缺了它们可不行呢!时时可听见远远的汽笛声,有的好听,有的就有些怪腔怪调了。
      调皮的便要去堤岸边折芦苇,但立刻被拦了,江边滩涂太多,芦苇虽然好看,但还没花开足呢,而且一不当心,陷在泥里面出不来。况且,为着规定,本来就是不许人出堤岸的。一群姑娘们看看自己漂漂亮亮的鞋子,也就扫了念头。
      在村庄里兜兜转转,逗逗你家的孩子,吓吓他家的狗,摘了院墙外伸出一枝的,桃树上的桃子便跑。未必见得好吃,但却是有点儿恶作剧的乐趣。
      她从小在乡间呆惯,已不觉得新奇,出了村子,在堤岸上坐了。这么大的水面,饶她从小见惯,仍然爱看。
      看浑浑的江水,打上来,退下去,再打上来,再退下去,水草便受了委屈似的,时不时被水带着扭来扭去。小小白鹭也不惧人,站在远远地芦苇根丛里,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吃着什么,走两步,再点头,扇一扇翅膀,往人家的竹林里飞,在水面上划过一道白线。
      “哎,你不是老赵班上的那个语文科代表?我是隔壁三班的。今天真巧!”一个人欣喜过来。
      她回头,看见一个不太熟悉又不太陌生的面孔。好像是了,小城就那么两个重点中学,这一位,正是当日隔壁那个整天打打闹闹的男孩子,一脸的痘痘,原来还是与自己班级一个漂亮女生“要好”的呢!现在一看,也是一副人模狗样,痘痘早没影了,已不见当日的青涩,一副好青年的诚恳样子。
      她笑一笑,往边上挪一挪,“我记得你,你是。。。”但她真是无论如何记不得他的名字了,只依稀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是很甜糯的一个。
      “徐辉。”她点点头,这个名字,记得住倒也奇怪,“你也来玩?”
      他笑,“我陪几个北方来的公司客人。你是什么名字,老实说我也忘了,只记得当时你和我们班李默很好的。李默算跑得最远的。”
      “赵昱,就是日立了。李默不是去北京了吗?你哪里念的大学?”她一解释,他立刻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对对,日立日立,我听李默说起过。我就在省城的财大念的书,现留在那里了。几个北方客人图新鲜,钓鱼去了,我原来最不耐烦陪我爸钓鱼,找了个理由出来逛,想不到还碰上个校友。”
      向来校友见面,广回忆同学与老师的名字和逸闻便足以消磨时间。这么说说笑笑,已经过去不少时光。一帮同事把他们分别寻回去,各去各的农家小院,各吃各的江鲜美味。晚间可能还要下雾,鱼儿有些不安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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