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错，双龙倾》紫苏芸香

1、第一着 开局

　　一把凉白的剑，泛出冷光，反手横刺，带着凌厉破风而出，花絮纷飞。素白的衣角飞扬，雪纱飞过，露出的不过是张属于豆蔻年华的精致秀气的脸。
　　那张脸纵然美丽精致，却犹如冻上了霜，冷冷的，眼睛深处平静地如一汪死水，点不起半点波澜。
　　只是不过这般年纪，剑法却已然如此炉火纯青，心不沾红尘，自有一番境界。

　　“二小姐，老爷让你过去。”算不得十分恭敬的语气，那着了紫衣的丫头在看到玲珑手中的剑时不由生出一抹害怕，头微低着，掩盖了眼神隐忍着的那一丝不屑。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玲珑应了声，一个收式便将剑收了回来，背在后背，看亦不看那紫衣丫鬟一眼，径直向园外走去。
　　风中飘来那低却清晰的咒骂：“呸！还真当自己是个小姐啊！都不知是哪里的野种！贱货！”
　　玲珑似是什么没有听见，背转的身挺得直直地。
　　“啪！”一道掌破风而来，打在人肉上发出沉顿的声音，那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玲珑下意识地转过身，便看见了怒气冲冲的昀诺和被打地满脸惊诧的丫鬟。
　　那紫衣的丫鬟一双泪目，本就是娇俏可人的面容此时泪光盈盈，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满腹委屈，哽咽道：“少爷……”
　　昀诺的脸上并不见半分怜惜，因为生气而紧皱的眉将那张清秀的面容扭曲，他厉声道：“再让我听见一次，我就将你逐出门去！”
　　“昀诺！你在干什么！”一道艳丽的身影挡在了那丫头面前，同昀诺有三分相似地脸上颇有些盛气凌人，她便是大小姐沐聆。那丫鬟见到她，如见到救星一般，连忙躲到了她的身后。
　　沐聆傲然地瞟了站在一旁的玲珑一眼，冷哼了一声，才对昀诺说道：“紫梅不过是奉爹爹之命来传话，怎么就惹到你了？”
　　“姐姐，她……”昀诺开口想争辩什么，却被沐聆打断：“丫头做错了什么，自然有管家负责处理，你可是个少爷，怎么能随便打人！何况……”沐聆看着玲珑，嘴角扬起一抹极端地不屑：“她还没说错什么。”
　　“姐姐你……”昀诺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卡在喉咙里的反驳因为气恼而没了下文。
　　沐聆慢慢地踱到玲珑面前，看着玲珑的眼神极其高傲，口气满是鄙夷：“难道，不是么？”
　　玲珑神色清淡地低下头，仿佛刚才发生了什么与她全然没有关系，她行礼道：“小姐。”声音那般清冷疏远。
　　“看！”沐聆嘲笑道，“她自己都不当自己是个小姐，别人又何必当她是个小姐。紫梅，我们走。”说完便要走。
　　昀诺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姐姐，爹不是把紫梅给玲珑了么？”
　　“紫梅可是我身边的丫鬟，我想什么时候要回来就什么时候要回来。紫梅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闺女，比起某个人可是强多了！”沐聆狂妄地大笑几声，只轻蔑地瞥了玲珑一眼，便带着紫梅走远了。
　　临走前，紫梅还狠狠地瞪了玲珑几眼。

　　玲珑漠然地看着沐聆远走的身影，才对昀诺行礼道：“少爷，老爷叫我，玲珑就先告退了。”
　　“等等，玲珑你……”昀诺出声叫住他，可是叫住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十四岁的少年，纵然聪颖过人，却还没学会如何安慰人。
　　玲珑回转过身，依旧冷然地行礼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么？”
　　“我……”昀诺张张嘴，那些温柔的话语却被生生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
　　“少爷若有什么事，就等晚些再来吩咐玲珑。老爷那边催得急，玲珑先过去了。”玲珑一个行礼，便再也没有停留，自此离开。
　　昀诺悄悄握紧了拳头，暗暗的痛恨，是对自己的无力和懦弱……

　　世人皆知，南晋王世家，同时也是手握朝廷重军权的竺家家主，竺琦瑾只有两个孩子，一女由偏房所生，便是竺沐聆，一子由正妻所生，便是竺昀诺。而玲珑，她的存在，只是竺家一个天大的笑话。

　　“老爷，二小姐到了。”书房门外颇为伶俐的小厮见到玲珑，便连忙敲门轻声通报了。
　　“让她进来吧。”低沉稳重的声音，一听便知是家主之风。
　　“老爷。”待小厮又乖巧地关了门，玲珑才俯身一个礼拜下。
　　正在书房正中的批写军报的竺琦瑾，头亦不抬，只是应声道：“嗯，过来吧。”
　　竺琦瑾不过三十有七，因为常年征战刻下过分的沉稳，本是极清透的面容却因一身凌厉变得轮廓分明。
　　“是。”玲珑微一点头，走至一边。
　　轻轻放下手中的军报，竺琦瑾安静地盯着玲珑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昂刹可曾找过你？”
　　玲珑半低着头，并不直视竺琦瑾，一贯的冷然语气：“师父来过书信。”
　　竺琦瑾微微皱眉：“说什么？”
　　“让我回暗阁。”玲珑平静地说着，那语气，仿若是在说和自己全然没关系的一件事。
　　竺琦瑾的眉头不由紧了一分：“什么时候？”
　　“尽快。”
　　“那府里这边呢？”
　　“师父说，他会亲自和您商量计划。”
　　“这一去，什么时候再回来？”
　　“不知道。”连简短的沉默都没有，玲珑的回答不带一点犹豫思索。
　　竺琦瑾盯着玲珑许久，却寻不出一丝波动的痕迹，他不可察觉地叹息一声：“好，我知道了。”
　　“老爷，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么？”玲珑半欠了身，恭敬地问道。
　　竺琦瑾端了茶杯，似是不在意地问道：“听说刚刚昀诺为了你，打了个丫鬟？”
　　“是。”简短的音节，一声辩解都不曾有。
　　竺琦瑾似是满意，似是叹息地说道：“你知道，在他接过我的职责之前，我希望他的手是干净的。”
　　“玲珑明白。”语调平静，死水不澜。
　　竺琦瑾微扬的嘴角一丝苦笑，你倒是和她一样心狠呢。强迫自己不去落入思绪，他对玲珑挥了挥手：“那你下去吧。”
　　“玲珑告退。”
　　轻轻掩好门，关住了屋里人，因为失神而打翻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