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了个咪2》黎佳

9、继续八点档

　　大毛问：“哥哥，你的脸怎么肿了？”

　　二毛问：“哥哥，你不跟媳妇睡觉了吗？”

　　三毛问：“哥哥，你为甚么不说话？你要不要吃饭？”

　　路小猫把脑袋搁在三毛圆滚滚的肚皮上，心想还是拖油瓶们对自己好。单纯又贴心呐。

　　三毛接着开心地问：“哥哥你要是不跟媳妇睡觉，我能去睡吗？”

　　二毛赶紧说：“我也要跟媳妇睡。”

　　大毛说：“我也要。”

　　路小猫：“……”

　　路小猫沉痛地对毛毛鼠说：“还是你最好。”

　　毛毛鼠：“……”
　　毛毛鼠很憋屈，它只是个玩具，不会说话。

　　路小猫挤在拖油瓶中间呼呼大睡，口水流了满身。夜里周棠摸下了楼，半跪在青蛙床垫前，默默盯着一窝熟睡的小猫看了半天。最后伸手把它捞出来，兜在睡衣里回房间。

　　路小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被窝里。它得意地摇了摇耳朵：就知道媳妇舍不得我。于是伸个懒腰，做几个力所能及的运动锻炼身体，比如打哈欠，打滚，抖毛，蹦跶，撕咬枕头，大声学猫叫——然后被洗漱回来的周棠一巴掌抽下床，在地毯上滚了半天：“说过多少次，不准把毛弄到床上！”

　　毛长出来总有一天会掉，哪有猫不掉毛的，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家暴啊。路小猫委屈地蹲在一边，等周棠擦完脸给自己洗脸刷牙梳毛。

　　周棠拿着宠物牙刷给它捣鼓牙齿，刷着刷着说：“我叫张妈给你们做点肉吃，还是你想吃猫粮？”

　　肉！路小猫喵呜一声。

　　周棠点点头，把它放在腿上，拿梳子给它梳毛。路小猫晕忽忽地趴在那里，伸出爪子够周棠睡衣上的带子。在它还是人的时候，曾经订过一套彩虹睡衣，每一件都附带猫耳朵兔尾巴的那种，虽然把周棠气得半死，可还是天天穿着。

　　今天他穿得是浅蓝色，没带兔子耳朵，路小猫略微有些失望，总体还是开心的。于是当周棠说：“你不去看看儿子？”的时候，它还沉浸在情人的柔情蜜意里没反应过来。

　　周棠不知什么事又出门了，没带它。于是路小猫顺着墙根一溜烟跑，探望自己那不知道是谁生出来的儿子。

　　张妈大概出去跟她的流浪猫交流了，厨房里没人。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餐厅的长桌边上，狼吞虎咽地吃早饭。牛奶鸡蛋面包豆浆粥，男孩面前摆着各种食物的残骸。路小猫蹲在一边，挠了挠耳朵。

　　男孩看到了它，它也看着男孩。

　　路小猫的心境很复杂。自从有了周棠，它就再没想过自己会有儿子，有得必有失。然而更复杂的是看到儿子的感觉。心潮澎湃，激动万分，骨肉相连，抱头痛哭……都是鬼话。路远东的心情很平静，和看到马路上任何一个小孩的感觉没什么两样。

　　儿子也显得很平静，王小虎看到亲爹的第一眼，就从面条里挑出根肉丝，拿在手里不住摇晃说：“噜噜噜噜噜~来吃啊，快来。”

　　路小猫：“……”

　　路小猫忍不住跑过去追着肉丝咬。

　　于是它嚼肉丝，小虎吸面条，一人一猫齐心协力，把张妈替大家准备的最后一份早餐给干掉了。

　　吃完饭，路小猫本来照例要去跟拖油瓶们玩一会儿，消化消化。然而看到王小虎呆呆地坐在餐桌旁，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模样，它想了想，蹲在那里不走了。

　　小虎看看它，它看看小虎，一人一猫互相看了半天。最后男孩从椅子上滑下来，蹲在它面前，露出一个笑容轻轻说：“嘿，你知道吗？我老子是路远东。”

　　路小猫：“……”

　　“我以前一直不相信，以为妈妈骗我。”他声音还是很低，可是很高兴，“没想到是真的！”

　　路小猫：“……你爹都玩完了你瞎激动什么。既然是真的，好歹也给你老子戴个孝吧，瞧你这一身橘子红。”王小虎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穿着显然是连夜买的新衣服，大小款式都合身，胸前还绣着只金色的小老虎，岳鹏办事永远让人放心。

　　“我看还有谁敢欺负我！”小虎捏起拳头，“走，我们出去狠狠敲一笔！叫他们把吃进去的都给老子我吐出来！”

　　路小猫：“……”路小猫开始相信这真的是自己儿子了。

　　小虎把路小猫拦腰抱了起来，放进新衣服前的大口袋。它倒是没挣扎，只是不得不提醒儿子：“出门至少要问一声……”你亲娘是哪一个我还不清楚，不过你后妈发火是很可怕的，你爹已经惹他不高兴了，你就不要再火上浇油吧。

　　果然，他们到了门口就被拦下，守在门边聊天的小弟看到他出来，立即站直了说：“小虎少爷早。”接着和蔼可亲地弯下腰问：“您去哪儿？”

　　小孩大概还不习惯这种做少爷的感觉，差点往后退，他昂起头：“我出去。”

　　两个小弟对视一眼，跟他打招呼的那个说：“您可以出去，不过周先生吩咐过，猫不能走。”他指着从口袋里露出半个脑袋观察情况的路小猫。

　　王小虎正为难，一辆加长林肯缓缓进了院子，停在门前。

　　两个小弟只瞄了一眼，立刻站得笔直，精神抖擞。车门被打开，车上的人走了下来——这是路远东死后第二次看见路正南，上一次是在自己的遗体告别式。

　　今天的路正南身穿浅灰色风衣，系着格子围巾。和他大哥不一样，就算夹在一大堆剽悍的暴力分子中间，他依然是个斯文秀气的青年。

　　路正南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总带着笑意，这一点和周棠很像，他低下头看小虎，摸了摸他的脸问：“这就是棠棠给我认回来的侄子？跟大哥真像。”

　　听了他的话，猫忽然抖了抖耳朵。小虎抱着猫，鼓着脸不说话。

　　看门的小弟终于捞到机会说话：“大、大、大……大哥。”他原先想喊大少，发现不对，改口喊老大还不太习惯，最后结结巴巴，“大嫂，哦不周先生出门去了。”

　　路正南摘下手套丢给跟自己的人，拍了拍小虎的后脑勺就往屋里走：“没事，我等会儿。”

　　小虎怔怔地站了会儿，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的路老大身上，突然醒悟过来，拔腿就往外跑。

　　他当然跑不掉，路正南的保镖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然而立刻意识到这样不行，于是干脆把他打横抱了起来说：“小虎少爷，您去哪儿？”

　　路正南回过头。

　　小虎在他怀里挣扎：“放我下来，我要出去！”

　　看门小弟为难道：“您可以走，猫不能带走。”

　　小虎大声说：“我不，猫喜欢跟我玩！”

　　看门小弟更纠结了。

　　路正南笑了笑，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只猫，他喜欢就带着呗。”

　　看门小弟纠结得快哭了：“可是……”可是大嫂说了看好猫，少一根毛都不行口牙。

　　啪——他话没说完，就被迫闭嘴低下了头。岳鹏得到消息立即赶来，看到路正南的眉尖已经微微上挑，不由分说先扇了他一耳光：“可是个鸟，快放人。”

　　王小虎欢呼一声，带着他的猫奔下台阶，立即有人接住他：“小虎少爷，请上车。”

　　“我不要车。”王小虎兴高采烈地说，“我自己会走。”

　　然后他灰头土脸，流着鼻血被带了回来。

　　路正南坐在那里，心情明显不如早上好，脸色阴沉得能挤出水来。周棠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只是嘴唇有些发白，他也坐在那里，和颜悦色：“猫呢？”

　　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丢了——

　　路小猫蹲在通风口，把耳朵贴在铁栅栏上，默默听文裕亨跟几个心腹说话。小虎带着它大摇大摆到了酒吧街，没多久就开始跟一群孩子打架，小孩子打架有什么意思，它看了会儿就烦了，于是从垃圾堆上跳下来，顺着街道溜达溜达，看看风景。凑巧看到了被人搀扶着下车的文九，更没想到的是它还看到了崔老三。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一个两个都打起自己的小算盘来。它感叹着，哧溜窜进了还没开业的夜店，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周家小公子今天找过我。”文裕亨的拐杖点了点地面，对崔三道，“他这个人怎么样？”

　　崔三耸肩：“文叔您问错人了，我跟姓周的不熟。”

　　“他说要跟我们下地，就是看看。”文裕亨表示很难理解，“他想看什么？”

　　崔三还是那句话，我跟姓周的不熟，不过他又加了一句：“文叔实在想知道，何不当面问清楚。”

　　文裕亨桀桀冷笑：“现在能问出什么来，等下去了再问也不晚。”

　　崔三看上去吃了一惊，然而没说什么。

　　路小猫听了半天，无非就是些生意往来，老文家托崔三少弄点儿火器防身——它这结拜义弟向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什么买卖都敢插一脚，最喜欢宰死你没商量——这次倒也没报太出格的价码，稍微算一下，打完折还有赚。

　　唯有周棠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想去玩盗墓历险记，让它有些难以接受。自古以来挖人祖坟就是断子绝孙招人唾骂的买卖，他们看不起文老头也是这个原因，三百六十行哪行不能干，谁吃饱了撑的去做那个。

　　路远东很迷信——其实□□上混的人大部分都迷信，不管受过多高等的教育，萧明朗还不是在办公室里同时供着关二爷和财神爷……只是方式不同而已。等听清楚这批人下一次行动的时间，它坚定地认为不能纵容周棠乱来了——不就是颗破珠子，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以周小棠的情商，被骗是最有可能的。

　　它从通风口跳下来，顺着墙根一路走，一路想。浑然不觉后面跟着一只圆滚滚肥嘟嘟的狗——没错，那是文裕亨养的小藏獒。因为太小，又被惯坏了，还没学会咬人。

　　路远东还是人的时候，经常被倒追。然而他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只狗追求。它无奈地对把自己堵在垃圾桶角落里，摇头摆尾试图喂自己吃肉的小狗说：“我屋里已经有人了。而且你是只狗，就算我们在一起，也会有隔阂，你听得懂吗——你看我们连他妈的语言都不通！你何苦缠着老子不放！”

　　呜呜~~~

　　小藏獒兴奋了，伸出舌头呼哧呼哧舔它一下，湿哒哒的口水顺着它的脑门往下淌。腥味熏得路小猫咯吱咯吱直磨牙。它开始反省自己平时似乎真的有点邋遢了，天天把口水往媳妇脸上蹭，他到底怎么忍受来着……

　　“这不是我儿媳妇的宝贝猫？”

　　乔娜从一家金碧辉煌的店里走了出来，语气很意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跟狗打架？”

　　她叫人赶走围着它团团转的小藏獒，把路小猫抱起来，一扭腰上了等在门口的车：“我看棠棠不像是喜新厌旧的啊，怎么才几天就把你糟践成这样了……不怕不怕，跟姐姐走。”

　　路小猫被她卡在胳肢窝，憋得差点吐血，乔娜和路北北这娘儿俩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辈分……

　　江北路101号早就乱翻了天。龙正云在闹哄哄的氛围中走上台阶，正碰上岳鹏带着几个人埋头往外走，他一把拦住：“怎么回事？”

　　岳鹏抬眼，嘴角有点淤青。他叫声龙哥，顿了顿，稍微斟酌一下用词：“正南老大发火了。”

　　“什么事这么生气？”龙正云掏了根烟递给他，又掰开打火机。

　　这是很给面子的举动。刚被打过脸的岳鹏露出感激的神色，推辞不敢让他点火。只是接过烟郑重收好，他的手还有些抖：“我也不太清楚。一开始是因为猫。后来跟周先生吵起来，还提到老大的遗言。再后来他摔东西，周先生就叫我也出来找猫……龙哥你快点进去劝劝吧。”

　　龙正云皱眉听完，拍了拍他的背，语气很轻松：“大少爷脾气，别放在心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