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落叶》钰钥

1、树与叶的羁绊

　　夜，如黑色的幕布一般悄然拉上，街边的路灯明亮了起来，天空也随之洒着不算密密麻麻的小雪花。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寥寥数人。
　　宽阔的街道，清冷的路灯，稀疏的人群，飘散着的纯白色……这一切，似乎显得有些伤感和落寂。
　　不同于其他行人的形色匆匆，少年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已经有些积雪的路面上，戴着灰色手套的右手轻轻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没有戴着手套的左手时不时地接住飘落的雪花；冻得通红的脸上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如同泉水般清澈明静的茶色眸子偶尔会弯成一钩新月；一辔金发在额前不规矩地动来动去。
　　光是个很阳光的美少年，也是个很叛逆的美少年。认识他的人都会说，看见光的笑容，就像真的看见了三月的暖阳，耀眼而温暖。初次见面的人都会说，他是个很叛逆的少年，叛逆到只把额发染成金黄色，而其他头发却保留原本的黑色。
　　“啧啧，真是难以理解！”
　　光驻足在路边一颗光秃秃的树下，不住地摇头。路人只是回头看一看这个不围围巾，不戴手套，看上去穿着也很单薄的少年，却没人上前搭讪。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光一惊，脚底一滑，差点儿摔倒。幸好，一双格外有力的手稳住了他的身形。光没有回头，却也知道来人是谁。
　　“亮，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吓死我了！”
　　亮是一个有着一头好看的墨绿发丝的少年。他有着一双翡翠般通透的眸子。光每次对上亮的眼睛，总觉得自己被完全看穿了。
　　听见光近乎抱怨的声音，亮挑了挑眉，平静中带着些戏谑，说道：“某人半夜不回家，不知道蹲在路边做什么！”
　　光一听，有些心虚地讪笑。“我不是正在回家吗？”
　　“走吧！”亮很严肃，拉起光那只没戴手套的手，径直往家的方向走。
　　光以为亮在生气。同时，光也有了些委屈。今天是情人节，亮怎么好像完全不知情？真是个木头人，一点儿浪漫都不懂。亏自己还特意大冷天跑出来给他买礼物。光越想越生气，甚至不想跟亮走。
　　人生气的时候，总会忽略掉一些问题。比如说，生气中的光，忽略掉了自己手心传来的温度。亮本来是戴着手套的，为了温暖光冰凉的手，他脱下了手套，把自己的手当做手套，不让光感受到寒意。
　　光甩开亮的手，气鼓鼓地说道：“亮，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亮眨了眨眼睛，作思索状。光怒了。“塔矢亮，你这个大笨蛋！”
　　亮有一丝惊讶，却很快恢复了平日的沉着和镇定。“光，这里……”
　　亮的话在光扔过去盒子的同时咽了回去。他知道再逗下去，光真的会生气了。“光，今天是情人节！”
　　光的怒火似乎小了些。但，他很快断定塔矢亮是刚想起来的，因此，他还在生气中，依旧气鼓鼓地瞪着塔矢亮。
　　亮抿唇笑了笑，一本正经，却又不合时宜地问：“光知道树为什么会落叶吗？”
　　光生气中，腹诽着：我怎么会知道？
　　光没有说话，亮接着说：“传说树和叶，其实是一对相爱的恋人。叶知道，冬天来临，如果他留在树的身边，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所以，每到秋天，叶就会选择离开，让树活下去。”亮顿了顿，轻轻拥住有些发愣的光，压低了声音说道：“光，即使我们是树和叶，我们也永不落叶。别生气了，回家，好么？”
　　光的脑内火星撞地球，不断碰撞。直到火星和地球一起消失了，他才稍微冷静了一下。那个平时半句肉麻的话都不会说的笨蛋塔矢亮会说出这种这种那什么什么的话来？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光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很多年以后，光仍然记得塔矢亮这辈子说过的唯一的煽情的话。就为这句话，他甘愿沉沦一生，甘愿“永不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