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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01 ...

  •   有人说,爱上一座城市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那里谈一场恋爱。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23点了。

      如果谁送我台时光机,让我能穿梭回三个小时前,我宁愿丢个脸给他们唱几首,也不愿意被强迫着灌下那么多的酒精。

      沉甸甸地积存在血液里循环流动,燻得脸诡异地通红,胃部也像是要被灼烧出一个洞。在摇摇晃晃送走了一帮喝得七荤八素还闹酒疯的同事和前辈过后,我一个人站在KTV前拨通了林琮的电话。

      就算是在深夜,夏季的风也依然是干燥和暖和的气息。在背后不断闪烁的华彩霓虹映上发光的手机屏幕,恍惚间我差点以为是自己喝得太醉,而出现了万花筒图案的幻觉。

      林琮的效率很高,又或许是他在送我来之后就守候在附近从未离开,总之才短短的五分钟过后,他那辆吉普车就从转角蹿了出来。

      我拍拍脸,脆生生的声音响了两下,回音在市中心繁闹的街道上却完全听不见。林琮从车上下来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又伸出胳膊要来搀扶我。我咧了咧嘴巴,乖乖将瘫软的重心挪到他手臂上:“麻烦你了,琮哥。”

      自己身上的酒精味道完全掩盖了他的气息。但尽管意识有些不清了,他苦笑的声音还是第一时间在头顶响起:“别再这么叫我了,阿乔!怪囧的啊。”

      我当做没听见,在躺进宽敞的后座的刹那便舒舒服服地朝里睡下了,“完了我好晕,先躺一会儿,等到了再叫醒我吧。”

      迷迷糊糊中,我估计是大约过了十分钟之后,车里的音箱中响起女歌手磁性而略带沙哑的中音。头部紧紧靠在座椅上,轮胎和地面的摩擦、马达的轰鸣、路面的些微颠簸、再加上酒精强有力的催化,都让人头痛欲裂。半梦半醒之间,乐声和女歌手的唱词却突然清晰起来。

      “口是心非管它多黑
      鸟锁在铁笼怎么飞
      我装够了你装够了没
      咬牙切齿还感谢心在淌血硬说不屑
      你到底累不累
      捧着玫瑰开了又谢,爱上谁也殊途同归
      何必哭着挽回
      ……”

      我轻咳了两声,让低哑的声音挤出干涩的喉咙口:“把音量调大点。”

      专心打着方向盘的林琮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伸手去旋转按钮。结果竟然反过来将音量调得很低,我正想按着脑袋爬起来发怒,结果他一句话就将我堵死:“喝醉了就好好歇息。早知道你会在身体还坏着的情况下这么胡来,我就决计不会答应偷偷送你过来。”

      “……”听到这里,我有些郁闷。
      平躺在后座,深色的窗膜外路灯散发出暖洋洋的橙光。在这样的车速下,被拉拽成一道道无规则的线形,衬着再要远一些的摩天大楼上密密麻麻的灯光,闪得我眼皮发疼。

      我怎么能拒绝呢?
      毕竟将要面临的,是一场时隔两年的离别。所有人都是一番好意,说好了要大大地闹腾一场,不醉不休。我自认做不到拒绝他们真挚的一句句不舍的祝福。

      而林琮一边开着车,一边还在絮絮叨叨地数落我:

      “你的身体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还喝的这般酩酊大醉。要是情况更糟糕怎么办?苏家名义下再顶尖的医院也救不了苏乔你!……”
      “老大知道了顶多骂你两句,估计我是要被她扒皮抽筋爆头了!……”
      “你看看你自己,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那个小小年纪就名气颇大的苏乔医师到底是谁啊!……”

      “我错了还不行吗……”

      拧起眉头紧紧阖上眼,我认输了。

      路途并不是很长,大约半小时过后,吉普车终于在我租的公寓门口停下。我听到林琮叹息的声音,紧接着他将我扶下车。没等我说出一句感谢之类的话,他便俯身告诉我:“我们有麻烦了——”

      晕乎乎的酒意冷不防就被这一声扫去了大半。我瞪大了眼,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眼自己房间的方向,顿时就选择闭上了眼。道谢的话在喉咙口转了大半圈,最终还是硬生生变作了一句道歉:“琮哥,……不好意思了。”

      他皱眉,扯出一个比刚才更苦涩的笑容来:“真要道歉的话,就把那称呼给我改掉!……天知道我还能再听你喊我几次。”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让林琮先离开。在他发动车子的时候,冲着他半开的窗口打了个连自己都不确信的包票:“林琮,你放心,我不会向苏隐供出你的!”

      吉普车很快调头,转眼投进浓浓的夜色。不过片刻,仿佛已经融化在了暖洋洋的光晕里。

      近两分钟后我站在了自己家门口。或许是现在的情况所带来的压力,又或许是酒意已然冲去大半的缘故,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门缝里隐约透出来一点亮光,以及一些嘈杂的声音。想了想还是选择自己掏钥匙开门,顺便滑开了手机盖,亮荧荧的屏幕一角写了几个数字:23:01。

      ……应该不算太晚吧。

      门锁转动开后,我装作讶异地眨了眨眼,看着双手撑着下巴前倾着身坐在沙发上的女子,“苏隐,你不是忙得转不过来吗,怎么有空来这里?”

      话落,墙壁上挂钟的秒针又走过两格。不大的厅里留了盏鹅黄色的灯,浅浅地打了一束光下来。茶几上的透明玻璃映出前方电视里的画面,以及苏隐专注观看的神情。

      我很少看到她这样认真地看一部电视剧,似乎在继承了苏家那个位子后,最常看见的就是她埋头在文件合约里的模样。无论从哪个角度,一抬眼看到的她总会令我无端想起另一个人。

      ——苏叶。
      其实苏叶和苏隐,长得也不是特别相似。只不过在墨黑的额发下那双如出一辙的眉眼,映出这样柔和恬静的光影,让没有开口说话的苏隐无端地给人一种安谧的情绪,像极了苏叶给人的感觉。

      但时隔多年后再提起苏叶,很多人都啧啧感叹说,苏家前后两位掌权者长得愈发是一般模样了。我自己探寻了下原因,发觉可能是由于时间流逝太快,他又太久没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中露脸,我真的快记不起苏叶清晰的轮廓了,所以才会觉得他们两个并不大相像吧。

      回过神才发觉,苏隐已经按下了遥控器上的开关。原本彩色的屏幕一下熄灭,顿时仿佛变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黑洞。她上下看了我几眼,突然拧起了眉梢,熟悉的嗓音里低低压抑着愠怒:“阿乔。”

      我敛下眼,侧身将背包放到门口的橱柜上,“嗯”。
      然后听着细长的秒针嗑嚓嗑嚓滑动的声响,仿佛在听它缓缓数着细水长流,安静地等待她饱含怒意的训斥。

      但她只是用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最后轻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离开沙发走过来。我眼皮一跳,下意识想去捂住脸,以为她会像教训生意场上那群不识好歹的家伙一般,啪一声就是一个干脆的耳光。

      但她只是轻轻地斜倚过来,包裹在衬衫下的削薄肩头顿时笼盖住了一片昏黄光线。一时间,整间公寓里只剩下时间走动的声音,和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苏隐的手掌拥着我的后背,几乎撑起了我全身被抽光了的气力。鼻尖顿时涌上她温暖的、不带一丝戾气的清爽气息。我小心翼翼地侧了侧头,放了心地将下颚靠上她的肩膀,笑了笑:“苏隐,不用为我担心。”

      我很少按照我们的血缘关系去唤她姐姐,真要那样喊她的话,总是会觉得莫名的别扭。正如身为苏家的成员,却会按照现下所流行的趋势,将身为苏家部下的林琮为“琮哥”。

      苏隐愣了愣,像是精密的仪器突然之间卡了壳。她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说这么一句,然后我离开她温馨十足的怀抱,盯着她的眼睛,告诉她说:“不需要刻意瞒着我,也不需要特地叮嘱我什么,我什么都清楚。去意大利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就算脱离熟悉的生活轨迹,我相信凭我的适应能力,很快就能融入新的生活。”

      接着又补了一句:“当然,也会好好养好身体。”

      再不舍也是徒劳的。我明白苏隐的难处,她无暇在这样复杂麻烦的关卡细致地顾及我,这一次差点被折腾得丢了性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尽管事后她对真相不发一言,只是一直在关心我复原的情况,甚至在我能出院的时候也不肯答应,还彻彻底底限制了我的自由,我也能从她的望过来的眼神中探询到她无力的自责,和无法掩饰的焦急。

      据林琮说,我还在手术台上生死不知的时候,守在手术室外的苏隐暴躁症又犯了,差点没卷了压箱底的新货跑去抄了人家老巢。

      那个时候我还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熬过一场劫难。脸上的表情僵着,不知道自己该觉得气恼,还是应该欣慰地费点力气笑两声。

      ###

      苏隐的行踪不能暴露,因此不方便亲自送我。所以她难得地松口放了林琮的假,由他一路送我到意大利,为我打点好一切后再回程。

      飞机降落后他便调用了停在苏家驻意大利据点的车,带了我连同满当当的行李一起,直接开去了苏隐事先定好的地点。她说尽管把我送来意大利,也不能杜绝有那么些该死的家伙得到消息追来的可能,所以托了她意大利的朋友稍稍照拂我一下。她安排我们见的第一面,就是在满是黑手党的西西里岛上的一家咖啡厅。

      夏季的西西里晴空万里,一丁点刚退离雨季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站在异国的街头,陌生的气息汹涌而至。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偶尔响起汽车的鸣笛声,露天咖啡厅的棚伞下飘荡着浓醇的咖啡香,伞下闲适地享受着午后的,都是发色瞳色都不尽相同的异国人士。街尾的唱片行门口的音箱中播放着名为《Musica》的歌曲,伴衬的蓝调节奏以及悠扬的琴韵托起女歌手高亢的真假音转换。

      中文翻译过来是作“风和日丽”。
      这家咖啡厅的装饰是深具人文气息,一进去就有种透明清澈的感觉。在透明玻璃的矮桌和深红的布艺沙发后,是一排梨花木材质的书架,上面或整齐或凌乱地堆满了各种类型的书籍。再旁边一些,是一张只略高于脚踝的方形木板,上边摆满了店主收集来的各种收藏品,甚至连小孩子玩的彩色积木都有,还特地排在视野中最醒目的一块上。

      正在细细打量这家别致的店面,身旁林琮的话一下拉回了我的注意力。“啊,沢田先生已经到了。”

      咦,是个日本人吗?
      因为苏隐事先没有多提,我就以为她所谓的朋友是个意大利人。循着林琮的视线看过去,视线落在咖啡厅安谧的角落里,因为那人背对着我们坐着,我一下子只能看到被深红色的沙发背遮住了一半的棕色脑袋。

      很多年后,苏隐问我,对沢田纲吉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我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希望能说出些文邹邹的句子,无奈完全思索不出来,只能按照心底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摇了摇头说道:

      “一片空白。”

      不管如何去回忆,似乎都是这样一个无趣的答案。因为那一刻,我确实没有任何的想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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