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劫》苏寒臣

9、金兰

　　因是女客，慧绝法师指了间较僻静的禅房让优璃住下，从此就再未来过。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优璃开始几天还去洛阳集市上去转转，或是打听到什么洛阳的名胜古迹，也会去走走。可几天下来她便乏了，也觉得一个人闲逛太没意思，索性哪都不去，关在禅房里就是蒙头大睡，优璃觉得自己同猪也差不了多少了。偶尔拿几本书来瞧瞧，也尽是佛经之类，优璃更没兴致，往往是手里捧着书，也不管是不是亵渎了佛祖，只一个劲的神游，而脑子里想的，竟全是同白明远有关的事物。
　　优璃摇摇头，暗骂自己也太堕落了，小女儿思春，怎么思到佛堂里来了？
　　却见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个盘子，优璃这才想起是吃饭的时候了，再去看那菜色，只见浅浅的盘子里盛着半碗米饭，上面可怜兮兮的盖着几片菜叶，就再没有其它了。
　　优璃皱了皱眉，她不是挑剔的人，只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这些东西实在让她不适应，更可疑的是，这白马寺的斋菜怎么一天不如一天了？
　　小沙弥将托盘放下，退了两步，却不肯走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仍旧盯着那碟字斋菜不放。
　　“你还没吃过吗？”优璃问。
　　“没——不，吃过了。”小沙弥结结巴巴的回答，却到底是个孩子，丝毫不懂得怎么撒谎，白净的小脸涨的通红。
　　优璃心里一叹，将碟子递了过去：“你吃吧，姐姐不饿。”
　　小沙弥先还不信，后来见优璃温和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喜，道了句：“谢谢姐姐。”便狼吞虎咽似的开始扒饭。
　　优璃看着心疼，替他倒了碗茶在一边凉着，一边问：“莫不是寺中的人欺负你？怎么就饿成这样？”
　　小沙弥擦了擦嘴，道：“姐姐误会了，师兄们待我很好，只是这两天洛阳忽然涌来了许多难民，城里的大官又不肯开城门，那么多的人聚在郊外，衣食都没有着落，方丈看着不忍下了法旨，让寺里面接济，僧人们分到的粮食自然就少了。”
　　优璃听得心惊，目下藩镇割据，李唐王室岌岌可危，节度使们各自为政，帝都里的官员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清楚。可也没听说有什么战事，怎么就一下子来了那么多的难民？“为什么不开城门？”她奇怪的问。
　　小沙弥叹了口气：“姐姐不知，据师兄弟们说，那些难民身上都带着疫病。”
　　优璃惊得一跃而起——瘟疫？！一瞬间脑子里掠过好多的念头：若是真的有疫病，城们自然不能开，洛阳的属官做的没错。可将数以万计的难民留在城外不管，这么做也太欠考量！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洛阳城外可有一个装着全国半数存粮的含嘉仓啊！饿极了的难民一旦发生暴动，那后果——
　　只一刻，冷汗已经顺着额头滑了下来，优璃哪里还敢多想，脑子里乱遭遭的一团，也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展起轻功就往外跑，只想先去难民们聚集的地方先看一看。

　　慧绝方丈让白马寺的弟子们就在寺外搭了不少帐篷，用来接受各地汹涌而来的难民，奈何难民太多，倾白马一寺之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优璃在难民中跌跌撞撞的前行，觉得自己鲜亮的衣裳和眼前凄凉的景象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书中所说的饿殍遍野，讲的可就是眼前的景象？
　　“来人啊！快抓住她！抓住她！她是官家的小姐！”优璃一惊，发现自己的脚竟被一个年过古稀的瘦弱老人死死的抱住，而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下意识的抬腿，她运起内力就要挣脱，却忽然想到抓住自己的是个行将作古的老人，又硬生生的将已经蓄到了腿上的力道压了下去。
　　“老伯，您别这样，我不是——”她蹲下身来想要解释，却想不到一个疲病已极的老人尽有那么大的力气，将她的双腿抱的死疼。
　　抬起头，优璃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被难民们团团为住，每个人的眼中都含着另她胆寒的怨毒眼神。
　　“天——”优璃慌乱的闭上眼，心里高呼着白明远的名字——快来救我。
　　“放开她。”耳边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优璃睁开眼，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从容自若的男子，那峭拔的身形，清隽高雅，如一竿写意的孤竹，却不知为何，显出一丝病态的单薄。
　　“公子，您不要护着她，她是官家的小姐！”
　　“那些当官的都是禽兽！”
　　“杀了她！”
　　男子并不做声，蹲下身子去扶依旧紧抱着优璃不放的老人，目光如水一般泻在了老人身上。那老人一怔，不由自主的就放开了手。男子这才开口：“仅仅凭衣着就臆断这位姑娘的身份，兰溯以为欠妥。何况这位姑娘还是兰溯的朋友，也是来救助大家的。”
　　“她是神医的朋友？”围观的难民议论着，原先抱着优璃的老人走上前来道歉：“姑娘，是我们对不住您。”说罢就要下跪。
　　优璃招架不及，连忙将老人扶住，“老人家，是你受苦了。”
　　“苦？”老人冷笑一下，狠狠的道：“都是给官家害的！”
　　优璃一时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讪讪的退到一边，待到人群散尽之后，才去给一直站在一边的兰溯道谢。
　　“不用。”兰溯摇头，问：“倒是你，一个女儿家，来难民营做什么？”
　　优璃爽气的一笑：“女儿家又怎样？公子可以来这里济困扶贫，难道优璃不可以么？优璃身是红妆，心似儿郎！”
　　兰溯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旋即笑道：“姑娘说的是，是兰溯错了。”
　　优璃见他如此坦荡，心里喜欢，道：“既如此，不知公子可愿与优璃义结金兰？”
　　“求之不得。”兰溯看着这个不一样的女子，爽快的答应。
　　“那么，大哥在上，受小妹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