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劫》苏寒臣

5、求医

　　没有人惊扰，紫棠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了。
　　屋子里破天荒的没有人在伺候，紫棠也喜欢这份难得的自在，只靠在床榻上抱着膝出
　　神。
　　冷风吹来，带着湿凉凉的寒意，紫棠打了个寒战，回头去看，只见那被风吹开的窗子外，一片亮堂堂的白色。
　　紫棠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昨夜的秣陵，竟下了一场春雪。
　　生在南疆，长在南疆，从未见过雪花的紫棠兔子似的跳了起来，胡乱的将嫁衣披上就往外冲，这一跑，便和迎面而来的幕尘霜撞了个满怀。
　　“雪！尘霜哥哥，下雪了！”紫棠孩子气的欢叫，一下子忘掉了所有的礼法规矩，拽着尘霜的手就往外跑。
　　幕尘霜微笑着跟在紫棠身后，看着她孩子似的在庭院里跳上跳下，想着：只要这一世能陪她左右，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紫棠捧着在掌中轻易就融化的冰雪，沮丧的说：“尘霜哥哥，这雪停不长呢。”
　　“秣陵的雪，水汽太重，”幕尘霜走到紫棠身边，替她拍掉了肩头的落雪，“再往北走，一场雪下来，要停上一两个月呢。”
　　“真的？”紫棠追问，“那长安呢？长安也下雪吗？”
　　长安？幕尘霜的眼神黯了一黯，没有回答，只含笑着说：“小棠累不累？这两天咱们不赶路了，留在秣陵休息一阵子，今儿有庙会，我带你去好不好？”
　　紫棠站起身，一双眼睛里闪着灵光，一丝惊喜闪过之后，重又恢复到了初见时的贤淑温雅，低低地说了句：“尘霜，我是南诏国送来和亲的公主。”
　　“昨天是，明天也是，可今天不是。”幕尘霜眨眨眼温和的道，“今天小棠，是尘霜哥哥最疼爱的小妹妹！”
　　“哥哥！”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紫棠再也忍不住，扑入了幕尘霜的怀中。
　　哥哥？幕尘霜苦笑，这一辈子，他幕尘霜也只能是她的哥哥了吧？

　　脱下了嫁衣，紫棠换上了一套亮丽的紫裙，第一次穿上中原女子的便装，紫棠高兴得在幕尘霜面前打转。
　　幕尘霜不说话，安静的跟在紫棠身后，任由她从这个摊子逛到另一个摊子，任由自己手上提的东西越来越多，却毫不在意，脸上始终挂着宠溺的笑容。
　　看着她笑语吟吟，幕尘霜忍不住去想：这才是真正的苗家少女啊！
　　“小姐的气色好象不怎么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忽然挡在了紫棠前面，一脸的慈祥， “小姐可否让老生号个脉？”
　　紫棠疑惑：“大爷，我没有生病啊？”
　　老郎中微微一笑：“小姐，有病没病，还得老生看过再说。”
　　紫棠犹疑不定，幕尘霜两步抢了上来，“小棠，这可是大唐的神医啊！不想见识见识？”
　　“小姐，这边请。”老郎中却不由分说，直接将紫棠拉到了自己行医的摊位前坐定。
　　紫棠看着老郎中一手拂在自己脉上，闭着双目，那白花花的胡须还微微地发颤，不由的被逗的一乐。
　　幕尘霜却整颗心都掉在嗓眼上，昨夜紫棠熟睡的时候，他已经请秣陵最好的大夫为她把过脉了，难道真的如大夫所言，长乐香的毒无药可解，小棠她，注定要在睡梦中死去吗？
　　紫棠打了个呵气，回头去看幕尘霜，最近，她还真是容易困啊。
　　老郎中正在这时睁开眼，笑呵呵的对紫棠道：“小姐吉人自又天相，刚刚是老朽误判了。”
　　紫棠汉学不深，也不懂什么叫“吉人自又天相”，却听得出那是极好的话，站起身来向老郎中道了谢，注意力便转到了一边的纸鸢上。
　　老者走到幕尘霜身边，摇头道：“老朽无能为力，小姐天真无邪，也是可惜了，老朽听说东都洛阳有一位名叫兰溯的神医，公子如若愿意，可带着小姐往洛阳一试。”
　　幕尘霜双眉紧簇，在心中暗暗发誓：即便是抉地三尺，他也要将那一伙刺客给找出来！
　　紫棠抓着个纸鸢在幕尘霜面前晃了晃，“尘霜哥哥，这纸鸢不如你做的好看。”
　　幕尘霜愣了一下，才想起十二年前他为她扎的纸鸢，于是笑，那时候，他一夜未睡，怀着少年人的绮丽心思扎成了纸鸢。
　　想来，少年时的那种心怀，如今已是难有了吧？只那满腔的爱恋，至今未变。

　　沈长歌接到情报，立刻便去找幕尘霜，还没走两步，就和刚从公主那里回来的幕尘霜打了个照面。
　　沈长歌皱眉，关于幕尘霜和紫棠的流言蜚语他已听了不少，此刻他正思量着该怎么劝说这位年少才高的王子。
　　“怎么？有消息了？”见沈长歌愣在那不说话，幕尘霜笑着拍了拍他。
　　“是。”沈长歌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公子，那一伙贼人来自一个叫灭仙教的团体，这是今晨收到的贼首的书信。”
　　“灭仙教？”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组织，幕尘霜略微迟疑了一下，一手接过书信展开，低头细读。
　　看着幕尘霜那一双秀挺的眉毛绞在了一起，沈长歌知道事情棘手，“公子，怎么样？”
　　“真火伏碧珠，刺客要我们用真火伏碧珠来换取长乐香的解药。”幕尘霜一叹。
　　“既然如此，公子为何心事重重？只要上报朝廷，以南诏公主之尊，圣上定会同意以真火伏碧珠相换的。”沈长歌不解的道。
　　幕尘霜摇头，无奈的道：“如若真是如此那也就罢了，长歌，实话告诉你吧，真火伏碧珠十年之前就失窃了。”
　　沈长歌大惊：“竟有此事？那如今如何是好？”
　　“容我再思量思量，”幕尘霜口中如是说，兰溯这个名字却已经在脑海中闪了千遍，见沈长歌还不退下，因问：“怎么？还有事？”
　　沈长歌说：“京里出事了，千国公主于新婚当夜失踪。”
　　幕尘霜失笑，此刻的长安城一定是鸡飞狗跳吧？父王又在做什么呢？年轻王子的眼神忽然凝定了下来。
　　“长歌，你继续打探灭仙教的事，还有，小心护卫公主的鸾架。你要好好唱一出空城计。”
　　“空城计？”沈长歌奇道。
　　幕尘霜微笑，“我带着紫棠先去洛阳，你放心。”
　　沈长歌急不择言：“公子，你和那南诏公主——”
　　他话未说完，幕尘霜人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