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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轰动一时的假徐良一案终于告破,众人押着王顺回转开封。
      白芸瑞第一次进京城。眼所到处路面宽畅,幌帜高悬,店铺纵横。虽不至于看什么都新鲜,但也觉得天子脚下确不是别处可比。况自己自小在峨嵋习武,仙风道骨见得多了,这十丈繁尘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老兄弟,京城里好玩儿的地方可是多了去了儿,改天哥哥带你见识见识。”
      旁边马上三哥一口的山西腔听来耳朵发软,白芸瑞一笑:“听三哥的。”
      “干佬,您可别忘了带上我啊!我要不跟着多没意思啊!”
      房书安在马上听见这话,急忙忙来凑趣。徐良也乐了,顺嘴啐了一句。三人颠着马走在大队的最后,看着周遭一派太平盛景,听着房书安满口不停的评来点去,再回首过去几月的艰辛,哥儿俩一时竟颇觉恍惚。
      领队的蒋平回过头看了看后面,一笑又转身端坐。已过了大相国寺了,这就算是到家了。四爷松了口气,这几月心就没放下过,不知家里怎么样?那人的伤可要紧?
      想起那人,又转身子狠狠看看囚车里王顺。

      出事儿的那天也是这么个天儿,一丝风也没有。眼瞅着两个哥哥前后欲上房顶,自己急得直蹦高,欲喊二人提防那贼的暗器厉害,两点寒光也就直奔了兄长去。四爷吓得一个激凌,却见二道光芒随一抹蓝影蹿上房去。只听嘡嘡两声,两只袖箭将那要命毒镖打落,那人已拔剑在手,将随后赶来三哥护在身后,与那贼就战在一处。这空当大哥二哥提着的气也就松了,直落了下来。万幸无伤,可再要上房是万万不能了。上面只剩下自家三哥和那人,三哥的能耐四爷清楚,万不是王顺的对手。幸得那人左挡右护,才勉力支持。这一来那人自己倒不免受累。可自己兄长全无眼色,竟不知另谋他法相助,只一味纠缠。
      这事说来也就一瞬间,王顺佯攻那人,迫得那人退开三爷几步,抖手就是一镖直奔徐庆哽嗓。等三爷明白过来,镖已到近前。只见那人顾不得贼人宝刀,嗖得穿身过来,拼着左臂硬受一刀,右手中剑正挡在镖身之上。精铁相击,宝剑龙吟未息,第二镖可就又到身前。那人再来不及拨打,竟一把推开三爷,以身相替。一枚毒药镖正扎在左肩之上。只见那人反手三剑直取王顺,剑势迅猛。这紫面金刚见镖已得手,满心以为那人不会再战,谁想三剑来势如此之快,一错身间险些被伤了,心下不由得一乱。
      这时间,小五义众人也已赶到。徐良第一个蹿上房。王顺一见他默身就跑,良子就追下去了。却见那人晃了几晃,直倒下来。想那毒镖甚是厉害,那人受伤后又提力出剑,导致毒行加速。后经公孙先生及众位医家全力救治,到底九死一生,保住性命。只那身子本就不甚结实,这一场又要了他几分精气。

      四爷不免心中一声长叹,那人也不知救了自家兄弟多少次了,多少恩多少帐早已算不清。
      还记得那人醒后看见他们兄弟都好好在近前,浅浅地绽了一抹笑。四爷心不由地一酸。那人心思自己清楚,谢字于他是决然说不出口的。五鼠已余其四,若不是他怕是只剩自己光棍一个了。况且,唉,四爷想起几年前命丧冲霄的白玉堂,叫一声五弟啊,你赔上自己的一条命,欠下那么多就走了,留下那人要替你来还。若你有灵,你可安心?!

      正胡思乱想间,开封府高衙大门已然在望。门前数人翘首以待,远远地瞧见他们来了,俱都欢腾起来。为首一人儒巾布衫,满面笑容,朝着蒋平拱手作礼,正是开封府主薄先生公孙策。
      蒋平忙提衣下马,来至府门前,躬身还礼:“公孙先生,大伙安好,我们回来了。”
      “四爷及众位辛苦了,包大人在正厅相迎。”
      公孙策让着众人往里进。府中差衙过来牵马卸车,徐良亲自押着王顺锁进天牢,这才入正厅来见相爷。
      大厅中众人见礼已毕,俱都落座。正中端坐一人方面大耳,福相威颜,正是开封府尹包青天。
      徐良倒身见礼,包公忙道免礼。近三月不见,众人俱都瘦了,知他们费尽了辛苦。今虽犯人已落网,可到底徐良之前所受着实冤枉。包大人满心爱惜,衷心慰问夸赞。待看到白芸瑞时,包公不由得一愣。蒋平忙领芸瑞来至包大人近前,施礼道:“大人,此番若无他相助,我们也难成大事。他叫白芸瑞,是我五弟白玉堂之子。”
      此话一出,家中留守众人皆是一惊,不由得细细打量白芸瑞。但见他劲眉俊目,鼻如胆悬,唇似薄线,面貌倒有七分像那白玉堂。一挂银白衣衫越发显得干净利落,周身上下正气堂堂,一派英雄气概。众人不由得暗赞一声,好个英雄少年。可一见白芸瑞便没人不想起当年的白玉堂,卢芳,韩璋,徐庆更是泪盈于眶。
      当年的五弟也是这般少年豪杰,英雄人物,可到底命薄福浅!
      这厢包大人双手相搀,“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你爹为国捐躯,忠义照天,一身英骨如今后继有人了。”说着包公眼眶也湿了,连连拍白芸瑞的肩膀。
      芸瑞也有些难过。娘亲早逝,自己学艺峨嵋,原指望艺成与父团聚,没料到父亲英年而逝。如今在座这些人,俱是父亲的同僚兄弟,与父亲情深义重,见了自己焉能不悲。转回念白芸瑞反倒宽慰众人。大伙见他周全懂事,行事稳重,更是称赞,卢大爷尤其觉得这侄子与当年的白五爷大不相同,心下也放心不少,见了白芸瑞后他喜中有怕,就怕这孩子跟他爹一个脾气。五弟若不是那个性子,怕也不会毁在那襄阳城。

      且不说大爷在这里自宽,蒋平看大哥神情猜着他的心事,心中暗笑。亏得大哥没见着这小子暗探狼牙涧时的夜行衣,否则非要哭了不可。放下这边四爷又看了一圈,却未见那人踪影。担心有变,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那人一步迈进门来,步伐稳健,略放下的心又在见那人瞬间神情后提了起来。
      白芸瑞正要归座,就见一人进得门来。来人见了自己却又停步,眉头轻皱,似是欢喜又似惊诧,仿还带着几分迷蒙,似有万千言语,可仅只一瞬又回转清明,一双眼眸尽是温润光华,配上一袭蓝衫,说不出的清癯飘逸。转眼,那人展开眉头,微微笑容泛起带着不尽的欣慰。白芸瑞见他一笑,心下不觉释然。不知为何,看见那人敛眉自己竟觉得刺目得很。只听那人开口道:“是芸瑞吧。”音色清朗,如明珠坠盘。
      蒋平神色一松,紧走几步至来人近前,拉过云瑞,“这是你展伯父,还不见礼。”白芸瑞忙跪倒施礼。那人未等他叩头,便一把拉起来:“不必多礼。”白芸瑞随力而起,看那人再不说话,便退在一边。蒋平见此情景微微一叹也归了座。
      那人上来见过包大人,又与众人打过招呼,方才落座。小辈众人见他坐下,忙忙得过来施礼,那人一一答了。众人退后,唯徐良,韩天锦,卢珍三人二次与那人叩头。那人微怔后已明三人之意,忙拉了“三位贤侄勿要如此,你们爹爹与在下情同手足,本当如此行事。”众人这才明白,徐良三人是谢他救父之恩。
      旁边三爷徐庆一拍桌案,“展兄弟,你救他们爹三条命。大家兄弟,你不叫我们多说一个字我们也依了你,现在小子们替他们爹磕几个头你也不受。怎么,你难道要我哥三个亲自磕头么?既如此,大哥,二哥,来来来!我们与展兄弟磕头,这头不磕我徐老三就过意不去!
      ”三爷嚷嚷着就站起身来,那人忙离座抱拳,“三哥休怒,兄弟我确无此意。试问三哥若易地而处,你救我不救?”
      “那是自然。”三爷响声答应。
      “是了。因你我是兄弟,自然彼此相顾。何用那些俗理。非要磕头相谢怎配叫兄弟。”说罢淡然一笑。
      此话一出三爷倒不知该说什么,只喃喃着:“话不是这样说的……,”可话是怎样说得,他又说不出了。
      闻听此言徐良一乐,躬身抱拳,“展大叔,侄子有话,您老容禀?”
      “侄男请讲。”
      “展大叔方才说了,与我二位伯父与爹爹乃是兄弟,兄弟相救不需礼谢。这救人的头不磕就不磕吧。可展大叔您是救二替一。您救我二位伯父在先,替我爹挡镖在后,替伤的这礼您一定要受。我是您老侄子,您是替我爹爹伤的,保全了我的爹爹,让我日后也有孝敬爹爹的机会。您是替我全了这份孝心,这是其一。话说这紫面金刚王顺又为了谁才来开封,说到底不就是因为我徐良么?您老为谁救人受伤,王顺要不来,您老能伤吗?还是为我徐良,所以打这层说这礼您也得受,这是其二,另外展大叔,这礼轻情义重,侄子今天与你磕个头只是略表表心思,您老怎么忍心让侄子这份心思落空哪。”
      这番带着醋味的山西话出口,把个南侠说得是啼笑皆非,众人也都抿着嘴乐。蒋平心说:行,怪不得三哥憨直,老徐家那点儿机灵劲儿全长良子这了。
      看南侠无语以对,徐良三人忙又跪倒,还未来得及磕头,就听一人拉鼻儿,“哎,还有我,还有我。”却是房书安抢到近前跪在徐良身后,“展爷爷,您救了我干佬儿的爹,就等于救了我爷爷。我干佬儿谢您救爹之义,我更谢您全我爷性命之恩,保我爹孝心之情。您可是全了我两份孝心,这头我说什么也得跟着干佬儿磕,我还得多磕。”说完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众人这个乐啊。徐良瞪他一眼,复又同着韩天锦,卢珍恭恭敬敬与那人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众人归座叙了一回话,包大人这才让散去,嘱咐众人吃过饭早些安睡,明日一早还要入宫面圣。

      白芸瑞方才进院时就发现西跨院里不同别处,竟有一株梅树,枝干挺俊。此时节虽无花赏,冬日却是好景致。思量着若能住到西院,赏雪观梅,也是一乐事。众人三三两两散去,他见蒋平拉着那人说话,就站在廊檐下等。恰好白芸生出屋,被他一把扯住,“大哥。”
      白芸生一乐,拉住兄弟胳膊。他们本家弟兄,比别人情份又是不同,“兄弟,可与你安排住处?”白芸生心细。
      “未曾安排。我正要与四伯说,可否住西院。”白芸瑞也不瞒大哥,他就相中西院了。
      白芸生听此话,就是一愣。
      “怎么,住满了?”白芸瑞见大哥不答颇有些失望。
      “不,不是。”白芸生忙答。
      此时蒋平与那人已说完话同出屋门,见哥儿俩站在门外。“有事?”蒋平问。
      “四叔,芸瑞的住处还未安排。”白芸生看看他四叔。
      “住处?开封府这么大地儿,除了正堂他哪处住不得、南院,北院,东院俱有空房,芸瑞你看哪处喜欢就住哪住。你二哥,三哥,四哥同着他们父亲还有艾虎住了东院;小七杰他们在北院;你看你跟谁投缘。”蒋平想都没想,随口就说。其实四爷也想了,只要不是西院,你住哪儿都行!
      白芸瑞只听着前一句了,除了正堂哪都住得,后几句根本没入耳。“四伯,我住西院。”
      一句话蒋平傻了,怎么单点西院!噢,明白了,那梅树的缘故,果真是白五爷的儿子,这爷儿俩的爱好都相同。蒋平看白芸生,白芸生低头看地。蒋平旁边那人开口:“既然芸瑞喜欢,就西院吧。芸生,芸瑞,你们来同我收拾一下。四哥,你赶了一天路,也累了,早点歇着吧。”
      蒋平一听那人如此说,只得点点头,同着那人向西院走。白芸瑞却是心最细不过,拉了白芸生一把,放低声音:“大哥,那院子谁住着?”
      “四叔,展叔,还有我。”
      白芸瑞没说话,脸却沉了。
      白芸生看他笑笑,:“兄弟,挑理了?”
      白芸瑞勉强一笑,“哪能呢。”
      “兄弟,四叔和展叔平时要同着包大人早朝。展叔晚间巡街,早起睡晚。我要不时当值。只怕你跟我们住在一院会被搅得睡不安宁。当年五叔也是烦这个,直叫我们扰了他的早觉。”白芸生说着轻轻一笑,又叹了一口气。
      听大哥如此说,白芸瑞也是心下难过,早把那生份心丢了老远去“大哥,闲时你同我讲讲我爹的事,以前在山上也听得一些,到底不比你们知道得详细。”
      白芸瑞声音闷闷的,倒没发现白芸生听这话后微微一怔,却立即掩了去开口:“行,只要老兄弟你不嫌跟我们一院无趣的很,我有闲自与你把酒详谈。”自己这个兄弟,能耐不小,可自小也没在爹娘身边呆上几天。对这个弟弟,白芸生是满心疼惜。

      哥两个说一会话,才进得院来。
      白芸瑞放眼打量,院中六间屋子各占三面,俱是一般的廊檐窗格,只右首屋前悬两挂竹帘。靠门左首一口水井,还被细心的盖了顶盖。院子宽敞,梅树依右而栽,树下石桌石凳,倒是夏日乘凉,冬日赏雪的好去处。
      看他自在思量,白芸生已同着那人将左首一间屋子整理干净。那人又去前边抱了簇新的被褥纱帐,嘱咐了白芸生去前院拿些洗漱用具。又想了想,转回自己屋里拿了套茶具置于桌上,转头看看觉得虽然朴素,倒也干净。回头欲叫人时发现白芸瑞已站在门前。
      那人一笑,“芸瑞,恐有些简陋,你若住不惯先将就一晚,明日叫芸生同着你去置换些家什。”
      白芸瑞早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人铺床置帐,不由得有些可乐。想他偌大一个侠客做这些事竟一板一眼,条理清晰。又见桌上茶具竟是难寻的雨后青瓷,不由得对了自己的心思、屋内陈设虽然简单,却教收拾得一尘不染,深檀木的家具合着素色的被褥,静谧中只那一抹蓝流动其间,竟分外受看。直到那人唤他,才微红了面皮。自己本该帮忙的,怎么好叫那人为自己如此操劳。可看他这番操持竟觉得有说不出的妥贴舒服。
      “劳烦展叔了。”白芸瑞朝那人一躬。
      那人听那称呼就是一怔,旋即明白什么似的,展颜一笑。
      这笑看在白芸瑞眼里竟又有不同起来。初见面时那人一笑,带着释然更多是欣慰,方才唤他那一笑却夹着客气和些许关怀。只这一笑,竟是笑在眼里的,一瞬间的欢喜由心而发,温润眸色中带着些许的牵念,嘴角微微上扬,如春风拂面。
      待白芸生取了东西回来就见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门里那人瞧着窗子似在思索,门外这人却拿眼直瞧着门里那人。这是怎么个状况?
      正欲开口,那人已转过头,“芸生,你们兄弟且说说话,过会就传饭了,晚间也不必跟着我出去。芸瑞刚来,你陪陪他。”说罢,又嘱咐白芸瑞几句,自己转身出屋。
      哥两个送那人出了门,见他进了自己屋子,方回转。“大哥,展叔就是那御猫?”刚坐下白芸瑞就问,自小就听得猫鼠斗的传闻,虽然是山居生活,可他师门不同别个,自然是格外关注江湖动静。
      “怎可如此无礼。”白芸生无奈的斥道。
      “大哥勿怪,小弟并无他意。只是久在师门听了不少关于展叔和爹他们的传闻,原就想这南侠御猫是何等样人物。今日见了,自然想多问一句,并非不敬。大哥既怪,小弟不问就是。”见大哥责怪,白芸瑞也觉得自己有些搪突,忙岔了话题。
      见白芸瑞如此,白芸生也不再多说,只慢慢地道:“展叔是一等的好人,和四叔他们极亲厚的,待人也和气。日子久了,你自然知道。”
      白芸瑞一笑,“这话三哥原也同我说过,我也极是敬佩展叔救人义举,只没想到……”
      “什么?”
      “没什么。”
      白芸瑞一笑,不再说下去,转了话又问他大哥开封府日常事物人情。白芸生自是有问必答。原也有甚多话需嘱咐这兄弟,哥儿两个絮絮叨叨直唠起来。大爷又问些兄弟学艺的事情,这一通讲下来,直有个把时辰。待艾虎过来唤他们吃饭,看天上已是繁星万点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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