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爷》棠岚

110、腹中妻（10）胎死腹中

　　等到天明赶路时，金永年将与钱钧结亲之事一说，妻子秦氏看被钱钧夫人抱在怀中的孩子伶俐可爱，便也微笑点头了。

　　按说事情发展至此该算圆满，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钱钧和金永年饮马河分手之时，他们遇到了马贼。

　　原来马贼已经一路尾随他们许久了，他们是被钱钧那长长的茶队引来的，可是促使他们动手的症结，却还是昨夜林中发出奇异光芒的南海碧夜珠。

　　古语有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浩劫难避，是在情理之中的。

　　“马贼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不知道钱老爷当年是如何脱身的呢？”陆元青忽然开口问。

　　“千古艰难唯一死，可是比死更艰难的就是放下身为男人的尊严，忍辱偷生。”钱老爷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运茶的伙计几乎全被杀死了，没有断气的也躺在血泊中哀嚎，我当时只觉得昏天黑地，我看到其中一个马贼奔着我的妻子去了，她手中还有我们不足一岁的儿子……我不想他们有事，所以我跪地哀求那个带着面罩的马贼首领放过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将我所有的财物双手奉上，也包括那枚南海碧夜珠。”

　　“或许是因为我的顺从，或许是我儿永丰当时哭得可怜，又或许是因为他们此行已经收获颇丰，总之他们奇迹的放过了我们……”钱老爷顿了顿：“二十年了，我依旧记得那血腥气味浓重的马刀贴着我面颊而过的感觉，每当想起那阴冷的寒光时我仍会觉得不寒而栗……”

　　“那金永年夫妇呢？”

　　钱老爷的眼皮颤了颤：“死了……金兄是个不喜张扬的人，他打扮朴素，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玉器商人，反倒更像是个教书先生，所以马贼开始并没有注意他，后来他在马贼杀人时趁机想跑，被马贼首领发现了，所以在他背上砍了一刀，倒地时他藏在怀中的血玉观音掉了出来，所以……哎，价值连城的血玉观音要了金兄的性命，他的妻子见状后大哭着冲向了马贼首领，结果我亲眼看到马贼首领的刀贯穿了她的胸口……那一夜触目皆是红色，举目望去全是浑身浴血的死人……”

　　“等一等。”陆元青忽然摆手：“这么说金永年的夫人是死了？”

　　见钱老爷疲惫的点了点头，陆元青又问：“那刚刚在厅中见到的皆自称是金巧巧的两位姑娘和金永年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当年的孩子生出来的话，那么金巧巧该是金兄的女儿才是，因为她上门时拿着我当年给予金兄的信物——玉佩。”

　　“如果当年的孩子生出来的话？”听到这里沈白忍不住一笑：“钱老爷这话说得好生奇怪，那活蹦乱跳的金姑娘明明就在眼前，刚刚吃饭时，她二人还在斗嘴，先别说她二人孰真孰假，但是如果当年那孩子没有生出来的话，那眼前的金姑娘又该作何解释？”

　　“沈兄，刚刚钱老爷说了，他亲眼看到马贼首领的刀贯穿了金夫人的胸口，所以那孩子应该是胎死腹中的结果吧？”陆元青一边说一边又看了看钱钧：“其实从刚刚钱老爷讲故事开始，想说出的就是这一点吧？明明二十年前就已经胎死腹中的孩子，竟然在二十年后亭亭玉立的找上门来，自称钱家的未婚媳妇，这事才真正令人胆战心惊吧？”

　　“当年的孩子没有生出来？”沈白惊讶了。

　　“老朽亲眼看到金夫人中刀倒下了，千真万确。”

　　此言一出，沈白和陆元青皆是一阵哑然。

　　“从她二人进门开始，钱家就开始不太平……想必刚刚二位也注意到了，这两个金姑娘，一个美的带着妖气，另一个则是凶的带着煞气。其实早在那漂亮的金姑娘登门时，老朽就在猜测她其实是精怪所化，只是这第二个面上有疤的女子再度登门后，老朽彻底的不明所以了，而且老朽的逆子似乎是特别钟情这个脸上有疤的女子，实在是令老朽格外忧心，此二女来历不明，如果累的犬子真有什么闪失，我钱家后继无人，老朽就算是死了，也无脸去见列祖列宗啊，这个孩子当年能够活下来已是千难万难，这些年他的身体又不好，老朽真的不希望他再有什么坎坷了，故此老朽拜托郭大人帮忙查证这二女身份。”

　　“所以郭大人向钱老爷推荐了我二人？”沈白闻言忽然一笑：“钱老爷放心，此事只要有他在便万无一失。”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陆元青，后者只是呆呆的望着沈白，半晌才微微咳了咳：“沈兄说的是在下吗？”

　　“这位是？”钱钧似是至此时才郑重的看向陆元青。

　　“他是我的友人陆云，不过在钱府内他就扮作我的仆从，以免太过张扬引人注目，到时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哦，哦，老朽晓得了。”钱老爷一边说一边又对陆元青客气道：“那就有劳陆公子了。”

　　陆元青木呆呆的站起身来还礼：“不敢担此劳烦二字，在下是沈兄的仆从，自然凡事以沈兄马首是瞻。”

　　钱老爷闻言有些不解的又看了看沈白，却见他只是摇头一笑：“夜深了，钱老爷休息吧。请放心，此事便包在我二人身上，告辞。”他说完后，一拉陆元青的衣袖，将仍杵在原地不动的陆元青拖出了钱老爷的书房。

　　出了钱老爷的书房，陆元青便快走了两步，将沈白甩在身后。沈白见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失笑了一阵，便快步追了上去。

　　“元青，你生气了？”在走廊的拐角处，沈白拽住了陆元青的衣袖。

　　“区区在下只是沈公子的仆从而已，怎敢生气？”陆元青依旧好脾气的笑了笑，却快速从沈白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

　　沈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下来的手心，忽然开口：“我真的很想看看你沉不住气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

　　陆元青闻言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仿佛永无边际的走廊，忽然低声道：“你真的想知道？”不称大人，不称沈兄，也不称公子，仅仅是称你，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沈白微微怔了怔，才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