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本飘蓬（虐文）》柳含初

13、第十三章 内卫有疑另觅谋 忠臣死誓相倚仗

　　福王回府，便命人备水沐浴。趁此空闲，他叫来斐蟠，询问冯渊是否已经回府。
　　“回王爷，末将今儿早又去了次，冯大人至今未归。”斐蟠面色凝重。
　　福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下暗自忖道：履历有疑，于男被害，敌人仓促掐断线索，正说明自己破案的路是走对了。如今冯渊迟迟未归，极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而陆玄前阵子既然也做着调查官员履历的事情，其名又高列斐蟠交给自己的那份当年反对太子的名单之上，那么他目前的情势可谓危上加危。
　　“王爷”斐蟠踯躅一会，上前一步道，“末将方才去冯府之时，还听说了一件事。”
　　“何事？”福王默观其色，暗察其情。
　　“冯府总管于男昨夜被害。不知这和那封……”斐蟠欲言又止。
　　福王目锁斐蟠，冷不丁地问道，“为何不会是私怨仇杀呢？”
　　“这……”斐蟠一时语塞，稍适，他忙解释道，“末将胡乱猜测罢了。”
　　福王点点头，径自走向内室。沐浴完毕，他换了便服，独自从后门出府，往陆玄府邸行去。
　　到得陆府，以付公子身份，在林总管的引领下，来到了书房外。
　　正高坐上座静候的陆玄乍见福王，忙离座欲来相迎。福王赶紧递眼色与他，示意其止步。
　　陆玄会意，立即屏退林总管及房内下人。待房门掩上，方急走数步，来到福王身前，欲伏身施礼。
　　福王连忙拦住他，“陆卿家不必多礼，我来是有要事与你告知。”
　　“王爷尽管吩咐。”说罢，陆玄便尾随福王来到窗下，拣下首位坐了。
　　“陆卿家看看。”福王自怀中取出那份由斐蟠转交来的何勇大的履历，递与陆玄。
　　一页纸笺十数行字，陆玄却看了良久。
　　“陆卿家如何看？”
　　陆玄紧皱眉头，心事重重地问道，“王爷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吏部尚书冯渊给我的。”福王放下茶盏，目锁陆玄。
　　陆玄惊愕一时，转瞬，他摇了摇头，“以草民对冯大人的了解，冯大人不致如此。且，这字迹……”
　　“字迹确有些潦草，但一时也难以分辨。”
　　陆玄沉思一晌，来到书案前，从一摞书卷之下，抽出几页纸笺。“王爷，请看看这。”
　　福王一看，正如所料，确是遇害官员的履历。前几份与冯渊呈递的基本相同，唯有何勇大的相差甚远。他将履历递还与陆玄后，又将随身携带的冯渊书写的其他官员履历拿出，递给陆玄，“你以为这是否冯渊的笔迹？”
　　陆玄细细阅过，点点头，“这才是冯大人的亲笔。再者，内容也正确无误。只是……”说至此，陆玄抬起头，望着福王道，“王爷确认何勇大的是冯大人给的？”
　　福王摇了摇头，将昨儿斐蟠去冯府取回履历、冯渊一夜未归以及冯府总管于男遇害等都与陆玄详细说了，不过略去自己夜探冯府以及红艳楼一节。
　　目下，福王已经可以断定斐蟠转交的何勇大履历确是伪造。而三位官员正如自己所推断的，皆有与风王亲近和反对太子两个共同点。以太子浮躁、骄蛮的性格，决计做不出这样思虑周密，计划精巧的事情。那么就只有可能是风王想嫁祸于人。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陆玄神思凝重地听完，良久不语，他知道福王此番前来是为了提醒自己。只是，现在事涉其内卫，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福王料知陆玄在听完这一夜的事情后，必是怀疑斐蟠有变。而这也正是自己所担心的。他权衡一阵，方自怀中取出了斐蟠给他的那份当年反对太子的名单复本，递与陆玄，“再看看这。”
　　陆玄接过一看，不由惊诧万分。他忙不迭地问道，“王爷，这您又是从何处得到的？”
　　福王已察觉不妙，忙问道，“有何疑问？”当年太子立之时，福王尚在边关，并不知详此事。
　　陆玄思虑一刻，又次起身，自书柜暗格中取出两份奏则抄写本，递给福王，“草民当年非但没有反对立太子一事，甚而还颇为支持。这乃当年相关奏则的复写本。”
　　福王的心，立刻如灌了铅般，沉重不已。他缓缓接过奏则，细细览阅一遍。
　　“王爷，您这份名单，可是您的侍卫斐将军给您的？”陆玄措辞谨慎地问及名单的来源。
　　福王长叹一息，“斐蟠跟我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不想今日竟……”说至此，他蓦地想起斐蟠是个孝子，今日之变，或许与他母亲有关？
　　陆玄知道事关重要，而斐蟠又是福王最为信任之人，故出言宽慰，“事情尚未弄明白，王爷不必过于忧虑。只是，万一斐将军真的涉入，王爷可要提早做好准备。”
　　福王、风王和皇上之间绝为微妙的关系，陆玄看得比福王更为清楚。如果斐蟠真的涉入此案，万一斐蟠被对方抛出，这嫁祸于人的“人”，就将不再是太子，而是曾经手握重兵，战功卓著的福王了。如此一来，他便是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罪责。。
　　陆玄一席话，福王听来醍醐灌顶，阵阵寒意立刻自其后背升起，让他颤栗不止。这样的话，方才自己的疑问便有了较为合理的解释。不过，幕后究竟是谁，一时还难以确定。若是风王尚还好，最多此案不了了之；若是……思及此，他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略敛思绪，沉缓说道，“陆卿家，多谢了。”
　　陆玄道，“王爷客气，当是草民谢谢王爷。”说罢，他起身施礼。
　　福王摇了摇头，“陆卿家见外了。然此番他们公然添上你的名字，看来来者不善，陆卿家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王爷，草民有一计。”陆玄探过身，在福王耳畔低语，“引蛇出洞。”
　　“不行。”福王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地否定了陆玄的提议。
　　现在，陆玄的存亡，对福王而言至关重要。
　　“难道王爷准备束手就擒吗？”陆玄一时不明白福王的打算，故来个抛砖引玉。
　　“陆卿家这般为我着想，我感激不尽。可本王决不能让你冒这风险。倘若稍有差池，我难辞其咎，更愧对父皇。当日，满朝文武中，父皇最为看重的就是陆卿家你了。”
　　谈及先皇，陆玄不由神色黯然。他已经明白了福王的决定。当年，先皇之所以让当今皇上接位，主要就是考虑其宽厚、仁爱的性格，说到底，也就是为了福王。而未能让福王接位，主要是其母家薄弱，他本人虽屡有战功，但根基究竟太浅。现在，此案到得如此地步，自己和福王已是唇亡齿寒，故而也就没那多顾虑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草民乃带罪之身。王爷今日授草民以密信，警示草民，是王爷看重草民。王爷身当危急时刻，不顾自己安危，处处为草民着想，草民感激不尽。滴水之恩，尚涌泉相报，何况王爷如此大恩？”说着，他站起身，伏跪于福王身前，“从今以后，草民誓死效忠王爷。”
　　福王忙倾身扶起陆玄，“陆卿家，您是父皇当年最为信任的人。我目下情形，也只有您可以倚仗了。”
　　“王爷现在进退维谷，但草民以为退不如进，望王爷三思。”
　　福王思量好一晌，缓缓说道，“本王已有一计。”说着，他附耳于陆玄，低语一阵。陆玄听罢，又斟酌好半天，方道，“此计原是不错，可一定要行事机密。”
　　福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可有合适的人去办此事？”
　　陆玄想了想，对福王道，“草民可以让杜鹏晔来办此事。”
　　“杜鹏晔？”说话间，福王想起了昨夜杜鹏晔和寰娘的谈笑，心下酸涩不已。
　　陆玄以为福王担心杜鹏晔是否可靠，故道，“王爷勿须担心。他和草民情同父子，绝对可以信任。”
　　福王点点头，表示应允，心下却开始权衡是否向陆玄他们说明昨夜之事。

　　杜鹏晔因冯府总管于男遇害一事忙了一夜。本欲交割一下公务，便回家歇息。孰料，他方要出门，却听得同僚正议论福王和红艳楼寰娘之事，不由驻足，侧耳倾听。
　　“烟花柳巷又如何？关键是，那个寰娘色艺双绝，多少王孙公子为求一见，花费无数啊。”
　　“……，福王为她开了苞，谁还敢染指？”
　　“我却不信，……”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此事千真万确。”
　　□□？
　　杜鹏晔的心立刻似被重拳用力击打了一番般疼痛不已。福王要了寰娘？不，不可能。他脚下一软，几乎站立不稳。怪道昨夜她不肯答应自己，原来其中有这般曲折。
　　他踉跄着出回到府邸，沐浴更衣完，便靠坐在椅中，又思量起寰娘之事。他冷静地将事情前前后后析辩一番，不由疑窦丛生。福王为寰娘□□不算小事，事前怎么会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若是新近决定，为何这样仓促？而且恰好就在命案发生这段时日？再说，以自己对寰娘的了解，她绝非贪慕权贵，爱惜钱财的女子，这时匆匆委身于福王，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抑或还是因为前几日太子和福王同在她那儿一事？可如此一来，这事岂非更惹人生疑了？
　　正在这时，陆府却来人传话，让他立即去陆府一趟。杜鹏晔心下疑惑，不知恩师有什么急事，故忙忙换了衣服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