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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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见门应声打开，走进来的正是秦哲。
他看见我，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笑笑，道：“你果然回来了。”
“嗯。”
我等他站定，问：“你到底是谁？”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没有落下，反问我：“馨儿，你在说什么？你还没有睡觉，怎么会又忘了我？我是你的前夫秦哲啊。”
我叹了口气，不想和他兜圈儿。
我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我没有绝色美貌，也没有家财万贯，我只有一份残缺的记忆。我希望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所以我只身来到Y城，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过上平凡的生活。然而，还是有人执意要打扰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
我把手中证件相大小的照片翻转过来让他看，这一次，他的表情终于完全僵住了。
“你……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这个与你无关。”我说，同时又拿出秦哲的名片，递给他。“这一张名片虽然是我的笔迹，但却不是我写的。”
他沉默良久，最后有些颓然地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你都知道了？”
我微微一笑，其实……我只猜到一部分。
秦哲到底是谁？名片是假的，结婚证书是真的。
我眼前的人又是谁？如果不是我的丈夫，为什么会对我的一些小习惯和喜好如此了解？早上起床先喝一杯温蜜糖水，煎荷包蛋喜欢刚刚熟的，这些，我都没有写在任何地方，只有一起生活过的人才可能清楚，而他——却知道。
但，如果他真的是我的丈夫，为什么要伪造“秦哲”这一张名片？
心中的疑问太多，我必须回家看一下！
所以当在病房里看到秦哲跟着医生走开时，我就立即决定离开医院，回来了。我把以前的日记，“重要的人和事”的记录都看了一遍，可是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没有，哪里都没有关于“秦哲”这个人的记录，除了—— 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张写着“早上起来要做的第一件事.”的纸卡。
我反复地检查了那一张纸，上面的字的确是我写的，那么秦哲真的是我的丈夫（或者说前夫）了？难道真如他所说，离婚当日我把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删除”掉了？
我应该相信他吗？可是，他骗了我一次，就可能骗我第二次！
我觉得很茫然，更有些无助。我从“重要的人和事”的盒子里拿出“妈妈”的名片，看到母亲慈祥的面容，鼻子有点儿酸。
那场车祸夺去了我父母的生命，只有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代价是我的记忆。
母亲啊，请你告诉我，现在的我该相信什么？
“馨儿，你在干什么？”脑中响起母亲的声音。
“我在写我的愿望。”刚上一年级的我回答。
“你有什么愿望，能告诉妈妈吗？”
“唔……老师说愿望写好后要藏起来，才能实现。”犹豫了一下，我凑到母亲的耳边小声地说：“不过她没有说不能告诉别人，我悄悄地告诉你，我的愿望是今年生日能和爸爸一起过。”
爸爸是飞机师，经常不在家里，我记忆中他只和我过过两个生日。
母亲有些心疼地看着我，道：“那你打算把这个愿望藏在哪里？”
“我还没想好。”
“不如藏到枕头里面吧？”
我想了想，高兴地说：“好！”
我把写有愿望的纸条放到枕头套的最里面，回头向母亲伸出小指，道：“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能告诉爸爸哦。”
母亲也伸出小指和我拉了小勾，然后她抚着我的头发，问：“馨儿想爸爸了？”
“嗯……”
“爸爸虽然不能马上回到馨儿的身边，但是他会到馨儿的梦里面看望你哦。”
“真的吗？”
“嗯，只要馨儿把想见的人写在纸条上，放到枕头里面，那个人就会进入馨儿的梦里面了。你刚刚写爸爸了吗？”
“写了！”
“那就好了……”
我轻轻地勾起嘴角，自言自语地说：“妈妈，我的愿望没有实现呢……”话刚出口，我的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在我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之前，身体已经来到了床前。
也许是直觉，也许只是想碰一下运气，我把手伸到枕套里，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我的指尖碰到一张有点儿硬的小纸片。
我的心“砰砰”地跳，用食指和中指把纸片夹了出来。
那不是一张纸片，而是一张只有证件相大小的双人照，上面一个是我，另一个……不是现在还在医院里的秦哲，而是一个充满阳光气息的年轻男人。
我和他亲密地靠在一起，我傻傻地笑着，而他则是满脸的幸福。
这个人，我认识！
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是我们是怎样认识的，我甚至不记得我们后来怎样了，他现在又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我认识他！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痛得我几乎窒息，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我的丈夫……是他。”我向眼前的“秦哲”道。我知道我爱的人是相片里的男人，尽管我不知道他如今在哪儿。
“秦哲”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以为他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个箱子里了。”
“你到底是谁？”我重复一开始的问题。
“我叫方言信，是秦湘的男朋友。”
方言信？好讽刺的名字！
“秦湘的事情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那么你的呢？”
“我……很爱秦湘，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情。秦湘的血型比较罕见，所以很难找到合适的肾源。一个月前，秦湘几乎熬不过去了，后来终于救了回来，医生跟我说，其实B城的血源库里找到一个血型匹配的，不过那个人很可能不会捐肾。可是，即使只有一线的希望，我都会尝试。于是我用了些手段弄到了血型和秦湘匹配的那人的资料……”
我知道他说的那人就是我，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B城是我的故乡，也是我出车祸的地方，那一次车祸，几乎夺去我的生命，但最终我还是活过来了，虽然失去了长时间记忆的能力。
“世事就是那么巧，你不但拥有和秦湘相同的血型，你的车祸医疗报告上显示，就连HLA的位点也几乎和她的完全相同，你是她的最佳肾源。”
我挑了挑眉，不喜欢他的用词。
但他没有理会我，继续说道：“可是，报告上说车祸后你患了一种奇怪的失忆症，而且也有轻度贫血，所以之前医生才会对我说你很可能不会捐肾，不单是因为失忆，更是因为轻度贫血的人进行捐肾手术会有一定的生命危险……”
你这个草菅人命的骗子，方才在医院还说什么不要紧，不会影响手术！我强压住怒气，问他：“有多大的生命危险？”
“这个……就你的情况来说，20%左右吧，用了针对贫血的药后，可以将风险减少到10%。”
呵呵，我冷笑，其实即使我有50%的生命危险，你也会毫不犹豫地骗我做手术吧？因为你的眼中只有秦湘，没有别人。
“我可以喝杯水吗？”他突然问。
我不喜欢他此时依然从容的神态，但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他喝了几口，继续刚才的故事：“无论如何，你是秦湘的唯一希望，所以我费尽心思终于弄到了你的新住址。我没有马上找你，而是就近观察了你一段时间，我发现在日常生活里你和其他人根本没有区别，完全看不出你是一个失忆的人。但是，你的生活很有规律，认识的人似乎也不多。我找人试探了好几次，才发现了一些疑点，后来终于知道你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秘密。另外我又了解到，你失忆之后曾经交过一个男朋友，还和他结了婚，不过知道你们结婚的人并不多。后来他意外身亡了，别人只以为你们分手了，而你也绝口不再提他的事，于是……”
方言信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脑中只有“意外身亡”四个字在不断回响，那个充满阳光气息的男人，那个满脸幸福的男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么？
所以，看到他的相片我才会觉得那么痛心？所以，结婚证书上面才会有那么泪迹？
“……结婚证书上的相片是我合成后贴上去的，对你可能提出的各种质疑我也一一想好了对策，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方言信的叙述已经到了尾声，“都怪我太过自信，以为你已经完全相信我了，在医院里大意地吻了秦湘，否则，捐肾手术现在应该在进行之中了。”
虽然他具体是怎么策划他的骗局，又是怎么进入我的屋子，我都没有听到，但是现在都无所谓了，如今我只想向他要回一样东西……
“把关于秦哲的记忆还给我！”
方言信显然没有料到我听完他的讲述后第一句话会是这句，他怔了一会儿，才徐徐地道：“好，你等我一下。”
他出了屋子，透过窗户我看见他下了楼，走到一辆黑色轿车前，在车尾箱里拿出一个纸箱。
我打开纸箱，里面杂乱地放着一些相片、纸张，以及一本蓝色封面的本子。
相片里有真正的秦哲的单人相，更多的是我们的合照。
我拿起几张纸片，是我的日记活页，上面写着都是和秦哲有关的事情。
“今天在上班的路上又再次遇到他，他说，‘我叫秦哲，秦始皇的秦，哲学的哲，如果你再记不住，我都要怀疑你是否患了失忆症了。所以，现在我只好把他的名字写下来……”
“今天，秦哲又再一次问我要不要当他的女朋友，不知为何这一次我没有马上拒绝他，而是笑着问他，如果我只能当他一天的女朋友，他会接受吗，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今天我当了他一天的女朋友.”
“今天，秦哲向我求婚了！他知道我明天就会把这件事儿忘掉，但他依然向我求婚了！！而我，也知道自己明天就会把这件事儿忘掉，但是我也依然（竟然）答应他的求婚了！！！”
……
我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情绪，但是双手仍然不可揭制地微微颤抖着。我把日记的活页纸片整理好放回箱内，拿出那本蓝色封面的本子。
打开，上面是潇洒有力的笔迹，是秦哲的字，是他的日记。
我随意地翻了几页，上面有不少关于我们生活点滴的记录，我终于明白方言信为何会知道我早上起床喜欢喝温蜜糖水，荷包蛋喜欢吃刚刚煎熟的，因为这些都是秦哲每天为我做的事情！
我不再看了，因为我不想在某人面前流泪。我合上日记本，正要把它放回箱子里，一张纸片从本子里滑落出来。我捡起，原来是秦哲的名片，真正的我写的名片。
名片上的照片就是那个充满阳光气息的年轻男子，他的姓名生日爱好等信息都和方言信伪造的那一张一模一样，翻到背面，也有一些的日期，最后一个是半年前，日期后面只写了三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他死了！
我感觉到有两行温热的液体爬过我的脸颊，我还是忍不住，哭了。
方言信向我递上纸巾，我接过来胡乱地擦了一下，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对他说：“别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我的原谅。”
他无奈地笑了笑，道：“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的事情了。”
我哼了一声，他的确让我记起了不想记起的事情。之前他说的话真真假假，但有一点是真的，我让秦哲彻底地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把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放到了一个箱子里，藏了起来，并不是因为我们离婚了，而是因为他去世了，他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可是，现实中他消失了，我却想在梦中把他留住，所以我把和他合照的相片放到了枕头套里，可惜，他一次都没有入梦中探望过我……
良久，我的情绪慢慢平复了，我问他：“你还是想让我把肾捐给秦湘吧？”
方言信点头：“秦湘已经没什么时间了，你是她最后的希望。”
“如果我不答应，你还会再来骗我吧？”
他踌躇了一下，回答：“会，为了秦湘，我会不择手段，别说骗人，再卑鄙的事情我都会干。”
我沉默了，为了爱的人……如果能让秦哲活过来，我也会这么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吗？
我叹了口气，道：“你这么诚实地告诉我，是因为明天我什么都不会记得？”
他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我终于淡淡地笑了，“方言信，我……”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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