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之远古神话》袖底澜沧

10、远古神话

　　布满咒印的大营囚牢中，太子长琴盘腿而坐，将瑶琴架于膝上悠然抚弦，神姿意态仿佛正坐于榣山水滨，于朗月清风之下奏琴一曲。
　　那日昆吾山中，应龙女魃联手，与他不分高下。之后，天女青儿以他在轩辕剑之中所埋琴音为介施法暗算，他一时不查，被琴音反噬所伤，这才被擒下，关在黄帝大营的囚牢之中。
　　囚牢之中难辨天日，亦不知如今战况如何。只是从守卫们的交谈中，他得知天女青儿已取得足够的赤铜之精，耗费七七四十九日新铸得一把神剑交付于黄帝，天谕所言的一剑一鼓已得其一。
　　原本以为神剑所指定然是轩辕剑，可是仔细想来，天女青儿铸剑之名六界皆有所耳闻。毁去一把轩辕剑，只要天女青儿仍在，重铸神剑并非难事。本是打算在昆吾山中除掉天女青儿，未曾料到反而中了对方的计谋。更加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舍得强行引出轩辕剑中埋着的琴音。此举虽可将他重创，但对于轩辕剑的损害却更大——不知道那家伙如今情况如何了。
　　当日他并非独自前往昆吾山，同行的尚有风神飞廉。他一早命飞廉隐匿于暗处，若事有差池不可贸然现身，而应立即返回南疆，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给蚩尤。
　　如今蚩尤应该已知神剑一事，黄帝若想顺利取得神鼓，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各种战报陆陆续续从守卫口中传进太子长琴耳力。
　　黄帝命禺号猎获了流波山上的夔牛，以其皮制鼓。又杀死雷神，抽其两根大腿骨作为鼓槌。
　　黄帝以玄女兵法操练军队，摆下十面埋伏之阵，大败三苗之民。
　　黄帝一部发动总攻，蚩尤一部全军覆没。蚩尤被黄帝生擒，斩首示众。
　　刑天为蚩尤报仇，孤身一人，持盾执斧，一路杀向中央天庭。混战之中，于常羊山被黄帝一剑斩下头颅，自此身首分离。
　　再之后，天下五分，五方天帝镇守。东方天帝太皞，辅神木神句芒；南方天帝炎帝，辅神火神祝融；西方天帝少昊，辅神金神蓐收；北方天帝颛顼，辅神水神玄冥。黄帝身负土德，居中央天帝之位，其地位凌驾于四方天帝之上。

　　榣山琴台，悭臾问道：“不再多待几日？”
　　太子长琴轻轻摇头，答道：“父神已决意随伏羲大人由建木天梯离开人间，前往天上，我定然只有同去。此番与往昔不同，伏羲大人决意将天上与人间分离，众神往后便在天界安居，不得随意离开。何况五方天帝新立……初建天庭，诸事未定，相比众神皆会忙碌许久，我须多帮帮父神，只是如此一来，未知何时才能重返榣山……”
　　悭臾晃了晃尾巴，轻快的道：“待你空下来，再来榣山找我玩儿，还有几百日，我便能化蛟了。”他往左右看了看，歪着脑袋又问道：“那把剑倒是好久没见过了，好歹相识一场，我倒是有点想他了。”
　　太子长琴浅笑道：“我倒是不知悭臾与他如此投缘……不过，战争虽已平定，我与他到底分属不同阵营，即使到达天庭，也未必还有相见之日。”
　　悭臾问道：“你没去找过他？”
　　太子长琴摇了摇头。

　　通过榣山建木天梯直达天界，数日之后，诸事稍定，太子长琴一人独自来到中央天庭的铸剑池边。
　　铸剑炉早已冷却，炉边的池水里，横七竖八插着数柄无主兵刃——这些多是天女青儿锻造失败留下的废品，在池水中浸泡几日，便会慢慢消融。
　　随着新的天庭的建造完成，原本的中央天庭已经渐渐荒废。但据逐电使者所言，这几日天女青儿曾来过此处。铸剑炉没有动过的痕迹，那么她是来……
　　太子长琴走到池边，低头望向水中。他沿着池边边走边看，不多时，便发现了那静静沉在水中的一抹金芒。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天界已经不知是多少年过去，这一日，太子长琴从天庭回到仙府，走进房中，抬眼便看见金发金甲的剑灵坐在一旁，望着放在膝上的长剑半眯着眼，不知是在发呆还是犯困。
　　察觉到他的到来，剑灵抬起头看了过来。太子长琴走上前去，接过轩辕剑，指尖拂过剑身上一道半分来长的明显缺口。这道缺口，便是当初天女青儿从轩辕剑中强行引出琴音所致。
　　太子长琴问道：“在想什么？”
　　轩辕神色迷糊的摇了摇头。
　　太子长琴失笑，温声道：“你前日才醒，若是灵力不济，何必硬撑？”
　　轩辕没有答话，他转头看向门外翻滚的云雾，问道：“你说……如今的天庭变成什么样了？”
　　太子长琴道：“你若是好奇，待我过两日回来，便待你去天庭四处逛逛如何？”
　　轩辕好奇的问道：“你要去哪？”
　　太子长琴道：“下界凡间有黑龙于南方海滨戏水引发民怨，还打伤了伏羲大人派去惩戒他的天将，逃往不周山之中。伏羲大人命父神水神与我一同前往捉拿孽龙。不周山乃是烛龙之子钟鼓的地界，连伏羲大人亦要避让三分，恐怕不易想与，大约要多费些时日。”
　　轩辕点头表示明了，随即笑道：“有两位大神罩着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可早点回来，别让我等太久啊。”
　　太子长琴应道：“这是自然。”

　　一条黑龙于人界南方的戏水之举引来民怨
　　黑龙打伤伏羲派遣惩戒它的仙将
　　逃入不周山中
　　火神祝融水神共工与太子长琴
　　前往不周山捉拿黑龙
　　未曾料到
　　此黑龙竟是昔日水虺悭臾
　　更有意外之事
　　却是三神仙此行阴差阳错
　　引发不周山天柱倾塌
　　天地几近覆灭之灾
　　众神旷日持久奔走辛劳
　　灾劫终平
　　悭臾被女神赤水女子献收为坐骑
　　再无自由
　　共工祝融
　　往渤海之东深渊归墟
　　思过千年
　　太子长琴被贬为凡人
　　永去仙籍
　　落凡后寡亲缘情缘
　　轮回往生
　　皆为孤独之命
　　从此
　　天界得一女神的黑龙坐骑
　　少去一位擅弹琴曲的仙人
　　太子长琴原身凤来既毁
　　三魂七魄于投胎途中在榣山眷恋不去
　　被人界龙渊部族之工匠角离所得
　　角离以禁法取其命魂四魄
　　铸焚寂之剑
　　魂魄分离之苦难以细说
　　所余二魂三魄不甘散去
　　无所归处
　　逢角离之妻临盆
　　二魂三魄附于角离之子命魂
　　不日出生
　　角越自小时常呆望焚寂
　　似心有所感
　　后龙渊部族所铸七柄凶剑
　　遭女娲封印
　　角越因失去焚寂之剑
　　投入铸剑炉中自焚而亡
　　时如逝水永不回头
　　龙渊崛起与消亡
　　太古凶剑甚至天柱倾塌的灾劫
　　万事万物
　　仅是天理循环之一二
　　太子长琴的命运
　　已然湮没于历史洪流之中

　　梅雨季节，阴雨霏霏。雨丝细如毫毛，软如飞絮，无风吹过亦是满天乱飞，沾湿了行人的衣裳。
　　撑着油纸伞的黑发青年步履匆匆的穿过小巷，走到一户人家门前，举起手本想叩门，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直接推门而入。
　　这是一户普通的江南民居，穿过不算小的天井和正屋，才步入后堂，扑鼻而来的浓重血腥味就激得青年猛然打了个喷嚏。
　　推开主卧房门，便见数具开膛破肚的尸体横于地上。尸身染满鲜血，暗红的粘稠液体流了一地。
　　房内唯一站着的，是一个只穿着中衣的少年。他的衣服上亦满是血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少年回过头来，朝来人慢慢的展开一个笑容：“轩辕，你来了。”
　　轩辕将伞放在门边，跨进屋来，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被血染红的少年，轻声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
　　少年拢了拢衣襟，忽然轻笑出声，自言自语般轻声道：“轩辕，你说人的血，为什么凉的这么快？明明前一刻还软声细语，视若世间最亲密之人，为何不过是换个形貌，便将之视为怪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轩辕愣了愣，正要开口，忽听少年道：“……罢了，我不过随便问问，我们走吧。”

　　云锁深峰，山巅之上，一间小屋之中，白衣青年凭窗远眺，偶尔回头，看见桌子旁趴在那里的金发青年，忍不住笑道：“还是金色顺眼。”
　　轩辕从臂弯里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问道：“还在想焚寂之剑的下落？”
　　白衣青年摇了摇头：“即使找到又如何，女娲大人亲手设下的封印，又岂是那么好解开的。我只是在想，这世间修仙门派，北有昆仑八宫，中原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南有诸岛，东有仙山……若是能投入其门下，以我之能定有所成，何必屈于天命，苦苦挣扎于这人世。”
　　“哦……”轩辕不甚感兴趣的应了一声，想了想，道，“我陪你。”

　　又是一年春霖至，轩辕将那具尚未过而立之年的男子尸首安葬，对着空白的木牌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竖了快空碑。他实在想不起来这个倒霉催的被渡魂之前叫什么，总不能写“太子长琴之墓”吧。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接这一世的长琴了。
　　幻化成普通人的摸样，轩辕撑起油纸伞，转身朝城里走去。
　　他的时间不多了，年复一年，当年轩辕剑上只有半分长的裂痕，如今已经横亘了整个剑身。他已瞒着太子长琴将轩辕剑藏了起来，等着剑身一断，他亦会从此消散。
　　他明白，自己不说，并不意味着对方毫无所觉。
　　已经忘记了是从第几世开始，太子长琴已经不再向他问起轩辕剑的情况。
　　轩辕还记得，每一次渡魂之后，太子长琴便会流失一些记忆。一开始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渐渐的，忘记得越来越多。于是他们一起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将记忆全数刻在山洞的石壁上。
　　他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太子长琴的记忆化为文字，慢慢的浮现于石壁之上。他忽然开口道：“那个……太子长琴，我的话你就不用记了，反正……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想忘也忘不掉的。”
　　太子长琴刻字的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哦，是吗？”
　　“……”轩辕心虚的别开目光，点头道，“这是当然。”

　　“喂，你有白头发？！诶诶，别动……”轩辕拽着男子的长发，仔细的分开乌丝，哇哇叫道，“哇，真的是白头发，不错不错，看起来那些修仙口诀还是有点用的，至少你这一世活连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男子拍开他的手，笑道：“你看看你，一根白头发而已，如此大惊小怪。”
　　“切~你不开心你还笑。”轩辕做了个鬼脸，撑开油纸伞遮在两人头顶，摇头晃脑的叹道，“一场秋雨一场寒，人间就是这点不好，春天下雨，夏天下雨，秋天下雨，冬天下雨，我敢保证，我的本体都快爬满铜锈了。”
　　顿了顿，轩辕接着大声道：“说起来，为什么一直是我撑伞，明明淋了雨会生病的人是你吧？”
　　男子愣了愣，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来撑吧。”
　　他从轩辕手中接过伞柄，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他道：“对了，过两日我们……”
　　“……”
　　男子用力闭上眼睛，一声轻响，竟是指尖用力过猛，无意间将伞柄握出裂痕。
　　风雨声渐渐紧了，男子独自一人撑着油纸伞，在街头木然伫立。
　　过往行人纷纷侧目，不知这人为何在这种大雨天撑着伞站在这里发呆。
　　过了良久，男子忽然睁开眼睛，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身侧，低头一笑：“……也罢，这世间，到底只剩下我一人……”

　　岁月如长河无尽
　　沧海也变成桑田
　　或许只有我
　　独自遗落在时间的罅隙
　　永无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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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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