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与蜂》柒拾叁

19、拾捌

　　向针作了一个梦。
　　这个梦有些奇怪，众所周知梦境是由于大脑在人类睡眠时还在工作才产生的东西，也就是说梦境里的每一个场景都应该是大脑的主人所想象过的事物。然而，向针的梦中，这次却完全不存在他能够熟悉分辨的东西。
　　他的梦境里头，出现了巨大的齿轮，亦或是车轮样的东西，以撼动地面的魄力向渺小的自己驶来。向针能通过脚掌感觉到那轮状物体的动向，碾压的气魄，直直让人头皮发麻的压力。
　　假如被那东西碾过向针也有足够的自信不会感觉任何痛苦，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得不逃。就像是正在逃避自己被压烂的身躯一般——然而这同时，丝毫没有紧张感的精神似乎站在很远的地方嘲笑竭力奔跑的身体。
　　是吧。
　　经过这样的叙述，就连向针也能明白这症结在哪里了。
　　也许向针在梦醒时分感觉那是他在跑，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在跑。
　　在梦境中努力逃跑的并不是向针。
　　那么逃跑的是什么人？

　　毫无征兆的，雨滴啪啪地打在窗户上。向针望着那些透明的球状扭曲恍惚了好长时间。
　　五月份的雨。
　　不急不徐的飘零着。
　　早晨六点半，天还没全亮。
　　向针后背紧了一下，胸口中莫名的一阵沉痛。我怎么啦？他的手指放在胸口，那里头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看来今天状态不太好啊。
　　假如地心引力能把一个人脑子里的思绪都拉回地面，踏踏实实的想着眼前的事情，那大家就都不用活的那么辛苦了。雨水静静地流过玻璃，向针默然的穿好衣服。
　　已经两周过去，五月步入中旬，天气变得极端。这片冷雨洗过，大概夏天就一步步走来了。
　　向针没什么胃口，从冰箱里胡乱拿了盒牛奶喝。与其在家呆着还不如早点去那个没什么客人的图书馆。

　　雨滴打在伞面上。
　　突然，一个黑魆魆的影子盖住了向针的视线，他吓了一跳，赶忙后退。
　　“黑子！”
　　那黑东西被一根铁锁拽住，向针抬起伞，原来是一个青年拽着一只大的出奇的狗。
　　那狗站起来得有一人高，方形的额头和嘴巴，活像一头黑色的狮子。虽然今天才见到活物，不过向针可以肯定这是一只藏獒。
　　那狗看着向针，眼中充满敌意。但是它叫，就那样死死的盯着，如果不是那名青年拉着它，估计它早就扑上来把向针咬成碎肉克。
　　“黑子，走了！”青年抱歉的冲着向针笑笑，用两只手拽着铁链，将不情愿的猛犬拉走。
　　…
　　那么大的狗是非法养在社区里的吧。
　　看着那狗向上翻起的尾巴，向针拉下伞，继续向着图书馆走去。
　　一直没有见到莫里哀。
　　虽然向针本人并没有积极的去寻找，但是距离和莫里哀最后一次不愉快的谈话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向针担心莫里哀还在生自己的气。有机会的话还是想见一面把话说清楚才对。
　　但是光是道歉，莫里哀肯定不吃那一套。他有种十分独立的气质，绝对不会轻易对别人卸下防线。
　　也就是这种性格使得向针对他十分有兴趣。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在外头被雨淋湿了？还是在那片废墟般的楼盘的某个角落呼呼大睡呢…？
　　想想那家伙住的地方，向针就感到一阵郁闷，估计莫里哀睡的地方就和那些流浪汉歇脚的地方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可是一弄不好就会伤害他那脆弱的自尊心…连做好事都这么难吗…”向针用毛巾清洗着图书馆内橡皮树的叶子，一边对着永远也不会搭话的植物说着。“你说他天天都在想什么呢？我对他完全不了解啊。”
　　“去问问不就得了。”
　　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回答现在清晰得飘荡在图书馆安静的空气中。
　　当然，不可能是橡皮树。
　　“客人，有什么事请去前台。”
　　向针丝毫没有任何窘态，慢慢地收拾好东西，对着后方擅自进入图书馆内部的陌生人露出礼貌的微笑。
　　来者是个二十五六样子的青年，戴一顶黑色针织帽，上头绣着一个银色的狼头，头发染成亮茶色，留着长发，戴着耳环。身上的也挂的丁丁当当，是个很时髦的男性，
　　对，怎么看也都是出入舞厅酒吧吉他行而不是能在图书馆出现的人。
　　“我没怎么来过图书馆嘛，大哥别生气哦。我只是奉女朋友的命令来找几本侦探小说看嘛。她非常喜欢那个，不过我一看就会睡着。”
　　“那样还勉强自己看吗？”
　　向针随便搭着话，把青年领到前台。
　　“因为是女朋友嘛！”针织帽青年幸福的笑了出来，“我可是费了千辛万苦才追到手啊。”
　　“…请在这里签字。”
　　“这里头只有你一个人在打扫吗？你一个人干得滚开吗？”青年龙飞凤舞得签了子，他的名字叫李校，向针一边回答一边把他的信息登入电脑。
　　“大哥你有什么推荐的书吗？”
　　“福尔摩斯之类的？”
　　“那个我女朋友都快给我讲吐了。”
　　“阿加沙呢？”
　　“有趣吗？”
　　“这得看你自己了，我个人认为还是不错的。女性的笔触和男性是不一样的。”
　　“那就要那个吧！”
　　向针点点头。
　　“话说回来，为什么有人喜欢看侦探小说呢？明明自己不是执法人员的侦探利用各种奇怪的手段把犯人所犯下的罪行一一述说，这就是对杀人者的凌虐不是吗？最后还要假惺惺的把功劳让给别人。侦探这东西真是罪恶的存在啊。”青年这样笑着说道。
　　“…真看不出你没看过呢。”
　　“至少电视剧是看过的。”
　　向针给青年做了登记，外头的雨更大了。
　　“哎呀…我刚出来的时候打车来着，没拿伞…伤脑筋…”
　　“请用。”
　　向针递过一把伞。
　　“还书的时候还回来就行了，反正没什么客人的。”
　　“…真是人性化服务啊哈哈哈！！”青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如同雷鸣回响在图书馆里。
　　他一把拿过雨伞：“我们还会见面的。”

　　“哈…”
　　浑身都是水滴。
　　被雨水淋湿，下了一整晚的雨。
　　左手的皮毛…应该说是左爪，湿呼呼的很难受。从晚上猎杀了几只吸血鬼的眷属…也就是吸血鬼制造的低级吸血鬼之后，左爪就没法变回来了。现在这个小小的身体拖着一条路比赶上自己身高的爪子，这模样实在是没法让莫里哀能自由自在的出去乱逛。
　　趴在名水郡某个楼的四层，水泥地面潮湿得要死，鼻子很难受。淋了雨之后又没办法把自己弄干，现在浑身又湿又冷。
　　梅森不在名水郡。伽利略和齐也不在。即使他们在这里莫里哀也没想过让他们帮忙。
　　雨时大时小，总是不停。
　　望着灰暗的天空，莫里哀心中暗自庆幸着。
　　就快要到满月。
　　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如果是阴天见不到月亮还好…
　　他知道自己这样趴在楼里最好，可是，过了傍晚，肚子就叫了起来。
　　莫里哀的食欲和进食能力比同胞们都要强大很多，所以他的忍耐力也更差。
　　更何况，随着胃酸的分泌，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那家伙的饭。
　　牛肉也好，素菜也好。
　　只要那个人类用自己的手烹调出来，端到自己面前，什么都变成美味。
　　那个人类的家，软软的床，弥漫着那个人类气息的房间…
　　暖和的地方，满腹的地方。
　　让人眷恋的地方。
　　我要怎么办才好。
　　我快变成狗了，莫妮卡。
　　你是那样的热爱人类，就因为如此，让我那样的厌恶人类。
　　可是此时此刻我又怀念人类。我一直认为我没有继承你的心灵，你的理念，但是我错了…我和你一样，正在被人类吸引。
　　最后的结局是你死了。
　　那么我的结局呢？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向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莫里哀紧紧闭着眼睛。
　　这样才不会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

　　晚上十点的时候向针结束了在超市的打工，做一些临时的散工也可以挣到不少钱。这个月很庆幸的，母亲从海外打了不少钱来，按理说向针不用再做别的工作，但是他还是特地挑了一些工作到很晚的工作。
　　也许这样就能碰见莫里哀或者他的同伴也说不定。
　　而且呆在家里会让向针感觉非常空虚。
　　拎着超市大妈送的便宜的方便食品，向针想象着莫里哀突然出现的样子向家里走去。
　　“哇！”
　　这时，膝盖前头突然冒出一颗黑色的头，向针差点撞上去。
　　是早上那条藏獒！
　　狗头上那对杀气腾腾的眼睛又紧紧盯住向针，仿佛随时要扑上去的样子。向针小心的退后，虽然没有痛感，但是他可不想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黑子过来！”藏獒的主人，那名青年拽住铁链子把狗往边上拖。
　　“没事没事…”
　　“我爸爸特喜欢藏獒，都说城里不让养，他就是不听…”青年抱歉的笑着，“不过这是它头一次对外人有这么大敌意…”
　　“我身上可能有味道吧？”向针笑了。
　　“您家也养狗吗？”
　　“不是…说不定那是猫呢。”
　　因为我没法了解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