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暗香》董*猫

5、第五章

　　小乔回来了，家里又热闹了。
　　家里的厨子天一亮就开始准备起了菜色，吴妈，顾先生，丫头小怜，还有二个小工全都忙进忙出的。也难怪，四年里小乔回来的次数有限。
　　小曼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陪着大太太和一些贵夫人们喝茶聊天，今天家里来人很多。有些亲戚连小曼也叫不上名字，一表三千里的，跟着太太叫就行了。
　　那个皮的像猴子，窜上窜下的小人儿，那个和她学编竹蚱蜢的小人儿现在一定变的更高大了吧。时常，小曼通过亦敏的脸看到了小乔，他们长的非常像。同样的眼睛，同样的鼻子，只不过亦敏的脸型要圆润和小一些。就在沈小曼拿亦敏和小乔的长相做着比较时小乔回来了。接他的小汽车停在的洋房外，老爷和他的秘书从书房出来迎了出去。大太太坐在客厅里倍着贵夫人们，小曼不能学亦敏跟着老爷出去，她只能坐在沙发上，坐在大太太的边上陪客。
　　轻快的步子响起，老爷把宝贝儿子带到客厅，众客们围了上去。
　　他比去年见面时更成熟了，个子也高了。不变的是那双眼睛和白净脸上的那二个酒窝。
　　小乔穿着英氏西服，深灰色的外套里穿着件小马甲，胸口上挂着根怀表链子。和时下青年不同的是，小乔没有在头发上抹过多的发腊，自然蓬松柔软的发散开在他的脑袋上，多少有那么点沙俄贵族气息。
　　“姨娘好。”
　　一只手，一只大手，一只有着修长手指的手伸到了小曼面前。
　　“快握手吧，这孩子真是的，把在学校里的那套搬到了家里，现在不时兴请安了全学洋人的那套。”太太笑着说，她推了推小曼。
　　小曼看着韩仪乔，把手伸到了他的手掌中，对他露出微笑，迅速的放开了他的手，然后从吴妈处接过红包放到了小乔手里。动作很快，很连贯。
　　小乔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韩福生了。酒席间管家顾先生悄悄到韩福生耳边讲了几句，他的脸色变了，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还好家里举办的是洋酒席，大家随便站或随便坐在客厅，吃着聊着，也没人注意到老爷的举动。
　　厂里又出事了，不过，这事是不能说出来的，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他招来大太太，告诉她一定要招呼好客人，不能让他们感觉出什么问题。
　　韩福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生意场上的事，他是个要面子的人。
　　他走后，那些个亲戚朋友们或是聊天，或是闲来无事的跟着留声机里的音乐跳舞。
　　大太太招呼小怜和吴妈摆桌子打麻将。
　　凑来凑去二桌人还少一人，大太太叫小曼顶上陪着客人一起打麻将。
　　“我不会打，怕扫了你们的兴。”小曼说。
　　“那有什么关系，不会打就学嘛，一学就会。”其中一位太太说道。
　　大太太那桌麻将已经开打了，也不好再推托了，小曼坐了上去。旁边的太太先讲了讲打麻将的要领，一知半解，小曼也就陪着客人打起了麻将。
　　手气不好加上打不来牌，坐上去到现在没有胡过一副牌。小曼打的心浮气躁，恨不得快点结束。
　　“别打这张”
　　一只手越过了小曼的肩，从她面前的一排麻将中扔了一张牌出去。
　　“碰！”
　　那只手替小曼打起了麻将。
　　慢慢的，小曼胡了第一副牌。第一次，她觉得打麻将也是件有意思的事。
　　他一直站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开。
　　几圈下来，小曼扭了扭脖子，右手敲了敲肩。
　　“让我打几圈。”他说。
　　“让他打，让他打，小乔比你会打牌，快让位。”
　　沈小曼顺着这个台阶让出了位子，韩仪乔一屁股坐了下来。
　　临走时小曼的手搭了一下韩仪乔的肩以表感谢。
　　回房后，小曼倒在了床上。这一天，她很累。

　　小乔回来后本是准备继续读大学的，韩福生说让他先帮忙管着厂子和他学学生意，等他大哥回来接手后再把他也送出去念外国的大学。
　　韩福生开始让小乔学着管帐，白天带他一起巡视车间，看工人们是怎么操作机器的。下午带他一起开会，晚上也会带他出去应酬应酬。
　　韩仪乔上手的很快，摸清了运作体系，虽不能独挡一面，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战争暴发物价飞涨，受战争的影响韩福生的纺织厂原料价也上涨了不少。他急着赶往苏杭一带寻找新的供应商，拿成本更便宜的原料。
　　走的急，他细细交待了小乔应注意的事项。每天他都会打一个电话回来过问厂里的事，一有什么情况马上得向他汇报，不许自作主张。
　　韩福生走的那天，一大早沈小曼，大太太还有亦敏三人坐小汽车送他到码头。
　　汽车开回家后，大太太换了套袍子屁股后面跟了个丫头小怜出门打牌去了。
　　亦敏和小曼见大太太走后就提议去大光明看戏，反正大太太牌瘾重一般不会很早回来，家里空着也无聊。
　　走在路上，繁华大道边的橱窗里又换了新款式的洋装。
　　走走停停间，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了她们面前。
　　“你们去哪儿呢？”
　　车上坐着的正是韩仪乔，他打开了车门让亦敏和小曼坐了进来。
　　“去大光明看戏。”亦敏对着小乔说。
　　“哦，开到大光明。”小乔叫司机开到戏院。
　　“爸爸才刚走你就偷懒了？”
　　“哪能啊，难得今天下午较空，也就回来了。正巧遇上了二位美丽的小姐。”他不正经的拉起了姐姐亦敏的手吻了一吻，眼睛却是盯着小曼的。
　　“死皮猴儿，多大了，还干这些没头没脑的事儿！”亦敏抽出了手骂了弟弟几句，她也没往心里去，平时和小曼关系不错，私下里的也没将她当长辈看待，所以小乔说到二位美丽的小姐时她也没纠正出来。
　　车子停在大光明门口，他们三人从车上下来。
　　买票时正好时间不对电影已经开场了。
　　小曼说，算了吧，要不改天再过来看？
　　亦敏：阮小姐的神女一票难求，现在还有票，改天就不一定有了。
　　亦敏性子拗，也只好随她进去看这没了头的电影。
　　三人进去的晚，戏院里漆黑一片的很难看清路。
　　黑暗中韩仪乔拉住了小曼的手“小心脚。”
　　看不清脚下有个台阶的小曼紧紧的捏住了韩仪乔的手，生怕摔着。
　　摸到座位后，三人坐下观看＜＜神女＞＞。
　　无声的默片，安静的戏院。
　　韩仪乔的头靠了过来，对着小曼的耳边说“阮小姐在戏里扮演一位穷困的母亲，为了生活为了孩子她出卖了自己的□□，每到夜晚，她哄完了孩子便会从家里走出来，站在街头上。有一次，为了躲避巡警，她误躲进了一个无赖的家里。”
　　“你都看过？”经韩仪乔这么一说小曼也就看懂了电影里演的是什么。
　　“算是吧，我看过报上的评论。”
　　电影放了一半，戏院里传来的抽泣声不下数百，这其中就包括了小曼和亦敏。
　　小曼攥紧了手帕，缠在指上绞弄着，每当电影里放到一群小孩儿骂着阮小姐的儿子是杂种时，她的心也会跟着抽上一抽。
　　眼泪滚落了下来，手舍不得动一动，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镜头。
　　一只手，抽出了小曼手心里的手帕，捏牢，小心意意的替她擦试着落下的泪。
　　等小曼发觉替自己擦泪水的是韩仪乔时，她瞪了他一眼，抢回了自己的手帕。
　　散场后，亦敏勾着小曼的手臂津津有味的讨论着刚才的电影，韩仪乔走在她们俩的身后。
　　三人来到汽车边上，韩仪乔打开了车门请她们先上车。轮到小曼上车时，不知是哪儿刮来了一阵怪风，吹落了她手里的帕。
　　韩仪乔的眼睛望着小曼，他弯下了身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帕，吹了吹，弹了弹灰，交到了小曼手里。
　　“谢谢。”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