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镜*尘

53、惜之的自述

　　邦子敲过了三声，灯台上烛火早灭，清冷的月光透进来晒在身边人的脸上，把他的睫毛都渡上了一层微银，我忍不住用手刮了刮他微光下显得红扑扑的脸颊，他下意识微微的蹙眉努了努嘴。半晌估计被闹得恼了，忍不住咕哝翻了个身，传来的呼吸却仍然绵长均匀，显然还继续沉酣在他的甜梦乡里半点不曾被惊醒。

　　我忍不住笑了笑，以尽量不惊动他的轻柔小心翼翼坐了起来。

　　一手搁在膝盖上，看着那笨蛋几乎流口水的嘴角，还有小孩子一样伸手伸脚的姿势，心里一阵阵的柔软又一阵阵的恍惚！为什么就是这么一个人呢？竟然就这么牵肠挂肚，喜欢起来有时都恨不得把他揉到骨子里似的…

　　就对这么一个，笨蛋…

　　“…惜…惜之…我…会……对你好…，一定…”

　　“笨蛋…”听着他惯常的梦话嗫嚅，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他的碎发，一时不由又恍然回想起刚刚他抱着自己时所说的那番话，

　　“…惜之，我不是当官的那块料，…能混这么久一直都是凭直觉凭运气，可是好运气总有用到头的时候，直觉也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好康好用…”

　　“…等打完了这一仗，骊安那里估计也早已尘埃落定，小憷颌已经很有样子，以后，他一定会是个明君，我的历史使命，也算完成了吧！…”

　　“…要笑我没用、不讲义气都没关系，以前我是可以豁出去拼命…那是因为庭之…而且那个时候反正我只有一个人，有什么事都没所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我有你…”

　　“…惜之，我好高兴，有了你…”

　　……

　　“笨蛋…”收回神志，我不自觉地看着今夜安睡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家伙，轻轻动手捏了捏他厚嘟嘟的耳朵，心像落进滚烫的糖酥油里一样，化掉了，又疼得慌…

　　笨蛋，唉，笨蛋，
　　今夜有你这番话，惜之什么都够了…
　　哪怕，明知道你心里还有另一个人，也，不怨了…

　　“只不过，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明明知道笨蛋听不见也不可能回答，我还是忍不住自言自语。“我本来一直以为是文庭之，谁知竟不是…”

　　如果不是文庭之，还有谁能让笨蛋这样牵肠挂肚？

　　轻轻叹了一口气，管他是谁呢，只要，他对这个笨蛋也是真心好…

　　指尖不由自主地流连在笨蛋纤薄的眼皮上，想起第一次自己就是被笨蛋的这一双眼睛所吸引，看到他生动的笑容和炯炯的眼神，那种久违的生气和温暖就随之有生命一般重新流回到自己冷淡的早已麻木的心里…
　　这双眼睛，无论何时都带着像太阳一样灿烂的精神奕奕，明明也有历经事故的沧桑，却依然散发着炯炯倔强的清亮…

　　将叹息咽回到肚子里，我忍不住附下头用唇轻轻碰了碰那双闭起来的眼眸，
　　“只但愿，这双漂亮的眼睛不要和我一样，识人不明…”

　　------------------进入回忆得分割---------------

　　我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在我的记忆里，惜之只在五岁以前还是干净的，那时我和父母一家三口平和的生活在山村里，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日子是快乐的，安逸的，我那时也许还可以称得上是当地的调皮大王！山中的孩子似乎少有不怕我，只因我的恶作剧常常能整的他们哭爹喊娘，争前恐后的到我父母那里告状…

　　然后，一切温暖平安都颠覆在五岁的那一夜…

　　说实话，那一个火光熊熊又到处充满血腥气的夜晚我并不能记得很清楚，但是，就是那一些残留在脑子里的血红和恐怖，哪怕只是几个片断，也已经足够让我在后来的十年里夜夜享受几乎叫人窒息的噩梦…

　　我醒来的时候，人是已经在馆里的了，他们说我爹是屠村的土匪，那一夜杀尽了一村的人，最后，我爹也死在赶来捉拿他的官府军手下，因为罪孽滔天，我这个“土匪”之子本来是要充军流放的，不过因为天恩怜悯，怕我年幼吃不起充军流放路上的苦，才特别将我官卖进了这“琉相馆”赎罪。

　　虽然我那时只有五岁，也知道这是多么荒谬的鬼话…
　　可是即使我知道那是鬼话，我也无路可逃…

　　琉相馆不同于外面那些一般的楼子，他是半官家的，出入琉相馆的大多都是士族或官眷，馆里的娃子除了我这样“充罪”进来的，剩下的就是被各贵族人家厌烦了卖来的“弃倌”，就是因为琉相馆里小倌儿的特殊来历身份，每一个客人都不怕把我们玩死，因为本来就没有人把我们当人，在我刚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半月里，亲眼见到4个小倌活活被人抽死，还有更多…生不如死…

　　我没有学那些小倌抵死不从装清高的这一套，五岁的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乖巧的巴结那些“管带”，而且巴结不止一方的人，不管他们对我做多么猥亵下流的事，我都忍…

　　从那个时候起，温柔和干净就在我的心里死了，生存下去才最重要！

　　一如所料，那些管带们越是谁都想上了我，越是互相牵制一个也捞不着机会，也因为这一点，他们始终“照顾”我，没让我就这么被丢出去任人玩…但是，我毕竟还是低估了那些人的□□，这样险中求安的日子我只苟且偷到两年，七岁那一年，我终究被人强上了，而且那一次上我的，成年的粗壮的男人们，不止一个，
　　那时候，我很怕我会死…
　　我不想死…

　　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才能翻身，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我想要活下去！尽管这条路很艰辛！

　　因为不甘心，我到底从鬼门关挣扎着爬了回来，不过我清醒过来的第一瞬间，我还以为我仍旧是死了…

　　只有死后到达的极乐世界才会这样干净洁白，还到处散发着温暖宜人的清香…

　　后来想想，那也许是自我五岁以后噩梦一般的人生开始后，第一次遇到所谓的好运气…

　　让我弄清楚自己没有死，也没有上天的，是一个陌生的带着面具的男人，那是我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他直截了当的来到床边，看我清醒了，就告诉我说，我被他救了，而且，暂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死不成…　 = =

　　尽管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面具，让我看不见他的整张脸，但光凭其下露出的那一双妖娆妩媚的眼睛，已经足以让我看他看呆了眼…

　　看到我发呆，他却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三分慵懒七分妖媚，仿佛会勾人一般，我却机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欠的身上所有的伤口生疼…

　　然后，他俯下身来捏起我的下巴尖，那张冰冷的面具几乎贴到我的脸上，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满含笑意的眼睛里闪亮着某种兴味的光，漫不经心似的，却无比犀利，

　　他对我说，“娃儿，我看了你好一段日子的，你的性子颇对我的脾胃，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当我的徒弟…？”

　　我没有给自己过长的时间发愣，几乎是立刻的，我已强挣着要起身下床，嘴里已经很恭顺有礼的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当然，这一拜并没有真的拜下去，但这个男人从此以后就成了我的师傅…

　　师傅教我的第一件事是，人要想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就要想方设法往上爬…
　　即使是小倌，即使是官家登录在籍的“罪人”，也可以在看似绝境的角落里顽强向上，只要，不放弃。

　　那时候，我第一次从师傅口中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玩物的身份叫“优伶”。优伶的身价不仅比琉相倌的相公“矜贵”上万倍不止。而且还能接近达观和贵人，甚至成为他们一时兴起时讨好顾惜的对象。

　　师傅用它的手段替我销去了琉相馆里的名字，然后问我选哪条路？
　　我“自愿”选择成为优伶！

　　我不笨，当然明白师傅其实早已有打算！他花这么多力气这么多心思，不会白白为了“做好事”！
　　后来，果然师傅说，那是他的最后一场考验！
　　幸而我比较识时务，运气也还不错。

　　此后，为了成为优伶，而且是最出色优伶之一，我度过的极其艰辛的七年。师傅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始终都蒙着面具，他除了教我一个绝顶优秀的优伶所要拥有的一切质素之外，还教了我两件更重要的东西：武功，以及如何收集情报。

　　只有七年，注定了我不可能按部就班的从正途上修炼内力，事实上，为了练功，师傅打断了我全身所有大关节处的骨头和经脉，然后让我在药筒里当了足足一年的药人。

　　那是我第二次经历生死关，所幸，这一次我仍然有好运气。
　　这种好运气一直伴随我出道！

　　十四岁那年，终于天成其功，龙门夜宴上，少年的惜之风流婀娜，妩媚天成，一人击鼓复独舞，一夕声名鹤起，引得所有人为之疯狂。

　　此后，我周旋于各个朝臣要员之间，如师傅所愿的成为了他安插势力的绝妙好棋，与此同时，片刻不忘报仇的我更利用一切可乘之机寻找打探当年那场血腥屠戮的真相。

　　用了一年的时间，蛛丝马迹里指向的关键却是我从未想过的一件东西！

　　神眼。

　　父亲隐姓埋名，远避山岗，依然避不过人心的贪婪。

　　杀人夺珠的是御亭侯慕容振搴，先帝的叔父，卖友的却是永安州州刺史，曾为父亲搭救后结为异性兄弟的我的“叔父”。

　　我恨！
　　恨却不敢轻举妄动！
　　那时的御亭侯权高一时，身上不知犯下多少欺市霸民之事。却因为势力坐大，连先帝也“恶之却惮之。”
　　我不能不慎重。

　　直到我遇到文庭之。
　　我一直不知道，文庭之当初究竟为什么来找我，我猜测过也许他知道我的身世，但他却始终表现的不见其详，我也曾经怀疑过是师傅从中牵线，但后来事实证明，文庭之和师傅却截然不是一路之人。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那一年，新进入文司述职的文庭之居然想要一举扳倒慕容振搴——

　　这听起来几乎像是神话！
　　但文庭之做到了，并且从此成为彭栎举国哗然震荡的人物。
　　那一次，是向来惯于孤独的我第一次信任一个外人，并和他合作！
　　也是，我第一次情动！

　　那个像水一样深静又像流云一般温文的青年，让我不可自拔的被他身上坦荡的正气和光明的宽厚所吸引。

　　可是，这喜欢不仅不可能有结果，甚至，根本不能说出口。他永远不可能属于我，无论是我们之间身份的差别，还是，他的青梅竹马的爱人——三皇子长昊的存在。

　　只能是秘密，只能埋在心底，我始终只能远远的看他，白衣的身影，淡然的微笑，没有一样不叫我眷恋，却始终，离得山高水深的远。

　　那时的我，真真实实的为求不得，甚至不可求而痛苦。

　　也是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文青昶。

　　人总是要在付出代价以后，才能知道自己曾经盲目的多么愚蠢，与我也不例外，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最初会把这截然不同的小人看得和那白衣的君子一样美好，只是，当他带着相似的微笑温柔的，默默无言的看着我的时候，我就可以什么都不顾了。

　　我甚至可以为了他仕途平步青云而刻意去讨好那些我向来不屑的权贵！
　　甚至即使他当众撇清与我有关，义正词严的标榜自己是“高洁文士”之后，我还能盲目到因他事后的几句“苦衷”之言便轻而易举的软了心。

　　直到，他在我身上落下“锁情”——为了神眼这块蓝色宝石，这个不知从何处听闻了些风声的人终于露出了他卑劣的本来面目。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自诩聪明如惜之，竟然不过如此愚蠢！

　　奇怪的是，功力受制，身中绝蛊，甚至当好不容易找回的神眼被人再次夺走时，我都一点也不再觉得难受。
　　只是觉得意兴阑珊。

　　如果不是遇到这个笨蛋，也许，也许…一辈子，都这么随便下去了…

　　轻轻一笑，我拉回自己太过犹疑的心思，再次恶作剧的扯了扯笨蛋的耳朵，一边好笑的发现这家伙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红扑扑的面容诱人的像是熟透的苹果。

　　“…笨蛋…”忍不住低头，学他亲我时一样，用唇轻轻的触碰笨蛋英挺的眉眼，他永远不会知道，在他以为我睡着了之后才做的这些小动作，说的那些肉麻的不得了的恶心话，我其实，一件件，一句句都了然于心…

　　既然他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我，那就让他保护吧！

　　只是，我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笨蛋…

　　执起笨蛋的手掌牢牢的牵在手心，我小心的躺回他身边，安静的感受着他胸口散发出来的一阵阵温暖。

　　笨蛋，我答应过你，以后都陪着你。
　　即使你心里还有另一个人，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因为你曾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你听过得最美好的向往。
　　（中间章，惜之的自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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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5，惨了，都不敢睡觉了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