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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上弦之夜 ...

  •   九月清秋,今夜是上弦月。

      我下意识的紧了紧领子,又把小灯笼提高了一点,这道天天明走暗走也走了不知不少遍了,原本早该习惯的,可砂石沥沥的路还是铬的脚底板生痛,想着不免叹了口气,这年头,物资匮乏的悲哀啊,穿来穿去也就是布底儿纳的鞋!

      “什么人!”
      “嗬嗬,是我!”摇摇晃晃的提着小灯笼又赶前两步,看向黑夜里的人一手已经探向了腰囊挂军刀的部位,我连忙出声示意,“宋班头吗?是我,我来看看班头和兄弟们…”

      “原来是大人!”对面人皱了皱眉,躬身行礼,“在下严桷,宋班头是明日正午的班!”
      “噢噢!这…原来是严班头,抱歉!”我装作恍然大悟,一幅呐呐的样子,那严班头不声不响的看着我,举止虽然显得十分恭敬合礼,眼神里缺掩藏不住一丝不豫,甚至有些隐忍的厌恶。

      我佯装看不见,搔了搔头把身后的小酒坛端出来,对着眼前人笑道,“班头和各位辛苦了,苏某寻思着夜里秋凉,来看看兄弟们,谢谢兄弟们辛苦的同时也没什么好表示的,这些小酒全当让兄弟们喝了暖暖身子…”
      “大人”话说一半,那位严老兄就忍无可忍的打断了我,看着我神色一正,“严某代兄弟们谢过大人好意,只不过将军严令过,执岗期间必须全心一致不能有半点疏漏,大人的心意严某和兄弟们领了,不过这酒大人还是带回去吧!”
      我嘻嘻一笑,“你家将军现在帐子里兀自休息呢,就几口让大家暖暖身子又误不了事,只要严班头不说兄弟们不说…”
      “大人,请自重!”严小子看看我,下意识的抿紧唇连拳头都攥了起来,却还是忍耐着道,“大人也许初来乍到,对将军和这里的一切都还不熟悉,其实通常这么早的时候将军也不会歇着,还会在房里挑灯夜看兵图,至于我们这些当差的兄弟,跟将军的辛苦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人体谅属下是兄弟们的荣幸,卑职也代兄弟们谢过大人关怀,但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将军定下的军纪就是第一条要尊的,不管将军看得见亦或看不见都一样!”

      我“啊!”了一声,脸上表现得清白交错,很有些挂不住的讪讪,事实上~~哦,心底也在低骂,= =+ 好小子,说教的能力愣是比老子还强!

      “那…那就算了!”藏起小酒坛,我支吾着伸脑袋,“这…今天海面上还平静吧!”
      “大人,”严小哥看着我轻描淡写,“不要说您又想出城了吧!”

      “这,哪里哪里,”面无表情的一句话让我心虚的笑了笑,这一次看得真切,严小哥额头上的青筋终于忍不住跑出来了。
      “那就好,如今虽说莴寇已经蛰伏,但海面上总还是危险,大人就算要去也不妨等白天,等有足够的人手跟着保护大人为好!”

      “这个..自然。”闻言,我尴尬的笑了笑,装模做样的学人清了清嗓子端起官腔道,“那…严班头和众位兄弟好好当差吧!本大人就不多打搅了。”

      “大人慢走,恕卑职公务在身不能远送。” 严小哥十分勉强才控制住了不再脸上滑下两道黑线,仍然强制自己有礼的躬身。

      “唔唔,免啦!免啦!”摆摆手,我雄赳赳气昂昂转过头,一路提着小白灯笼往自己的营帐走。

      在远离岗哨的地方停下来,我转过身子看着远处那几个巡查站岗的身影,不由自主在唇畔牵起一抹笑…

      谁是鱼?谁是钩?

      转回头,我提着灯笼一路慢慢走回房里,掀了门帘子进了屋才发现原来那半截烛火早已烧得昏昏欲灭,赶忙先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换点了一支新的长烛,看着暗淡的光线慢慢从一个豆大的小黄点儿渐渐串高越烧越明亮,我忍不住楞了好半天没回过神,~~~不由货真价实地叹了一口气,笑容爬上嘴角不过五秒,又渐渐不由自主垮落下来。

      “怎么了?”
      “哇!”猛然从身后窜出的声音让我下意识一惊,反射性的手一挥,回头,就看到小魔王捂着个脑袋已经痛的蹲到了地上,临了,还不忘抬头满含愤恨又委屈不平的瞪我一眼。
      我脸一黑,尴尬的咳了一声抢先开口质问,“半夜三更,赵小公子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干吗?”
      “你才是呢,半夜三更不睡觉又去闹什么” 赵小魔头恨恨起身,看着我的眼神凶光四射,脸却在黑夜的烛火下透出一丝莫名的暗红,“你难道觉得被那些人说自己是草包将军很好玩么?”

      别说,小魔王虎着个脸双眼通红,一幅挑衅又倔强的样子还真是~~蛮好玩>_<

      我笑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别…”
      小魔王倔强的一偏头,抿嘴不语的傲劲儿倒是不由让我想起了记忆中小弟那副老是和我打架吆喝的嘴脸,半晌后,大概是看我没什么进一步的反应,却又小心翼翼转回头瞄了瞄我的神色。
      “臭小子。”
      被他这种恶霸装小媳妇的表情恶心到,我忍不住笑骂了一声作势踢他,他却忽然一低头,把脑袋拱到了我怀里~~

      真是~~真是~~~和我那宝贝臭小子弟弟一样!

      “苏子,”赵小魔王拉着我的衣袖,头埋的低低的,声音很是难得的服软,我叹了一口气,心一软的就动手替他揉了揉刚才我不小心“恶扫”到的地方,轻问“弄痛没!”
      小魔王吸了口气,然后闷闷的道,“没有!”
      “真的没?”
      看他点头,我温柔一笑,而后温柔的举起手狠狠的照着他的脑袋敲了下去

      “阿…”
      小魔王抬起头瞪着我瞬间又惊又怒,我嘴一咧,伸手抓过他的脸,捏住他的两边肉颊扯上扯下拧麻花,一边笑着斯斯文文的道,“那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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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看满天星斗的小魔头一边睡眼迷蒙,一边不忘扯着我的衣服有一搭没一搭的不放心的提问,“苏子,你叫大石头装神弄鬼的在那里扮将军,自己又老是去惹那些站岗的老兵嫌,这样到底有什么用啊!”

      我拧了拧小魔头的鼻子,不回答,直坏心的笑看他咕噜着下意识往后挪,不过关键时刻,我还是长臂一伸把小魔头退得快滚下木板去的大半个身子捞回来,秋夜地凉,真让这已经迷迷瞪瞪的睡小子冻着就不好了。
      “苏子…你听到我的话没有,我也想帮你…有什么…我可以帮…”
      “你只要老老实实呆着,陪着大石头不出来闯祸我就谢天谢地了。”把小魔王身上盖着的毯子拉了拉,我笑看着小魔王越来越睁不开的眼睛,不由慢慢放轻了自己的手脚声音。

      小魔王努了努嘴,还想说什么,却到底挣不过瞌睡虫了,再过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到底是孩子,仔细算起来,小魔王比小楚颌还整整小了四岁,十足刚满九岁而已,古代的孩子早熟,但在怎么样,也还是孩子!

      凭良心说,小魔王睡着的样子看起来蛮玉雪可爱的。

      轻轻起身,把小魔王抱进屋里放到床上,小魔王咕哝一声舒服的在大床上翻了个身,一手还扯着我的袖子不放,我苦笑着小心翼翼的掰开他的手,观察一会儿后,我才静悄悄的放下帘子。
      转到一旁的书桌上一手夹了图纸文书,一手拿过了点亮的烛灯,我再次轻手轻脚的从房里退出来,刚才的小木板儿便被我既当成了床也当成了书桌,静下心,便开始铺开了图纸一张张翻看,顺便一点点对照着从旁边一大摞的文书要义里搜出相关的条目,然后慢慢做笔记研读。

      夜很安静,远远的,秋天海边的风吹的有些凄厉。
      晕黄的烛光和漫天星斗下,却还是很能让人沉淀下情绪的浮躁,凝神定心。

      我一边艰难的对着歪七扭八的羊肠线一条条仔细查看,一边一行一行吃力的翻书逐条从文书里进行相关注释的寻找。

      说实话,寂寂深夜,一个人挑灯苦战,而且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学会多少,学会了,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能学以至用,每想到这些,都觉得眼前这真是很枯燥的学习,而且这枯燥的东西理解起来还不是一般的难!

      早知道,万事难得不是开头,而是坚持,每每眼睛干涩的厉害,大脑也开始缺氧犯困,就忍不住很想纵容自己放弃。

      可是,不行。

      不行。一想到曾经答应过他人,便不好意思再放纵自己偷懒。

      总不能这么一直大摇大摆不学无术的只靠运气和侥幸混下去。

      我还没有能猜出燕温圳留给我的那个字谜到底是什么迷底,在燕温圳所说的那两个亲信副将的帮忙掩饰下,我让石驻生扮成燕温圳的样子深居简出,自己则故意装作很无知的样子(镜子:这个~~~你还需要装么= =|| 昱:大脚踢去冥王星~~~),去岗哨上三番两次闹笑话,城岗上一天四班人轮流放哨,一组六个人十二个时辰日夜不间断,如果其中真有间隙混在兵士之中,看到我,又或者听到别人提起我时想必就会特别留心而疑神疑鬼,如果这些人会怀疑到我装羊吃老虎,(镜子:他们当然怀疑错了昱:你再烦我把你送给“赤樱”去)便会暂时选择审慎观察不轻举妄动,而一旦他们真判定我白痴无能,也会心怀窃喜耐心等待燕温圳的离开,而后我这个白痴会自己与那些兵官发生冲突,让他们平白不用费力就捡个大白食。

      说到底,我就是在玩走钢丝的“空城”

      可是到现在这个类似空城计的“拖”字诀已经唱了十五天,还能唱多久,我已经连半点把握都没有。

      必须早一点真正掌握些实用的知识,掌握这些防御战线攻击点战术布置等等,一切与战争相关的一切。

      烛火渐微,东方渐透鱼肚白,每到这个时候,严重缺乏睡眠、天天顶夜猫子黑眼圈的脑袋就开始痛起来,哪怕用手指死死按着跳突的太阳穴,还是一钻一钻的从神经里压迫着感觉到疼。

      双手抱头,把脑袋埋进臂弯的黑暗温暖里深呼吸,强迫自己放松,也强迫自己停下脑子里太过嘈杂纷扰的心思。

      耳朵却还是灵敏,寂静的子夜,除却风细细的呜咽,烛火微微的斑驳,此时又添了别的一种声音。

      “咕噜噜”...

      清脆却细微的撞击声熟悉的再次由远至近,我迷迷得睁开眼,眼前所见叫我忍不住想大笑。

      眼睛却是涩的。

      这已经是连日来的第7次了。

      光线暗淡的泥地上,安安稳稳得躺着一只瓷瓶,白色的瓷底,青碎的花纹,看起来,就让人想到某一个一丝不苟,脸上除了冷淡,就在没有第二种表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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