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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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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天坐在马车中,望着窗外那片排列得整整齐齐向前行进的军队。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御驾亲征,前一次她一路上都随着骑军一齐骑着马,这次却要了马车,缘由只是她这次要带着白南之。
白南之正坐在她的身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每天至少要问三遍,“你确定朝中都已经打点好了?”兴许是握了一段时间的监国之权握出了感情,他对于这次两人双双离京感到很是不安。
“南之,你以前没这么瞻前顾后。”宋天天回头来看他,“现在你又到底在怕些什么?”
白南之沉默片刻,而后道,“我们都已经离开了京城,那里有你我一直以来守护着,现在却受到了威胁的东西,我如何能不怕。”
宋天天笑了笑,“放心吧,京里还有值得信任地臣子们在。”
“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次是上次。”宋天天道,“现在局势不一样了,我不一样了,你也不一样了。而且我在京外有十分感兴趣、想要见上一面的人,你也一样,我们都不愿放弃这次离京的机会,不是吗。”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车外起了点骚乱,宋天天再度撩开车帘,看到有一小股叛军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正和她旗下的军队交着战。
从他们刚刚出了京城开始,便一直有大大小小的叛军们冲上来试图骚扰或者阻拦,而如果有哪只队伍没有跟上大部队,落了单,也会马上被叛军发现并吞掉。
“叛乱已经蔓延到了京城之外,这声势真是越来越浩大了。”宋天天叹道,“照这个情形,大概再过两个多月才能到两广道,南之。”
这次她带了五十万军队,三十万是原本的朝廷军,二十万是之前讨伐完叛变藩王后新收编的士兵,而那许多随着他出征的将领,其中就包括先前被从北疆召回的那位赵延将军。
入夜后军队停止行进,纷纷竖起了帐篷。
赵延恭恭敬敬地将宋天天请进主帐,搬来了一众战报以及地方消息,念与她听。
宋天天同他讨论完后,又道,“赵将军,你倒是比以往越发拘谨了。”
“卑职不是拘谨。”赵延又行了礼道,“只是真心实意地敬仰。”
宋天天想要笑一声“又是马屁”,却发现赵延眼中真诚至极。她这段时日被人质疑惯了,现在发现竟还有人是真心实意服她的,倒是觉得有些恍惚。
“陛下,世人不明白你的英明。”赵延说着,越发有些愤愤不平,“你从未向外展示过你的英明!于是他们就以为那些并不是陛下的功劳,甚至以为陛下是昏君,这实在是……”
“好了,你这倒是显得比我还委屈。”宋天天笑道,“不管我是英明还是昏庸,时至今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如果再没有公事,还是退下吧,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拔营。”
接下来她却是也没有留在主帐,而是跑到旁边偏帐里,搂着白南之睡了一夜。
几次一大早被人从白南之身上扒下来之后,宋天天发现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受到了一点威胁。
不过军中的威信,要建立也是容易的——遇到战火的时候少坐在马车里,骑马扬枪,上去冲杀两把,那群糙爷们立马就服了。
不多时,在军中最受鄙视的便只剩了白南之一人。
宋天天多次怂恿他上战场冲杀,但他顾虑重重,总是不愿。还是后来一群人想要趁宋天天不在欺辱他,越他比武,被他一个个挑翻在地,众军士才知道这个家伙不好惹。
但是白南之始终是受鄙视的:好手好脚好武艺,跟在军中却整日坐车从不上战场,能不被鄙视么?
这次亲征,宗吾的情形比上次更危急,但是不知为何宋天天的心态反而要平和不少,时日久了,她倒是越发喜欢军中这个想对而言单纯的环境。
只以战功论尊卑,战者虽士卒亦引人敬服,不战者虽身居高位也无法服众。
相比朝堂上的弯弯绕绕,战场上的冲杀要畅快很多。初是宋天天还会哀伤这些都是她的子民,几次之后她便看开了,子民也好不是子民也好,两军交战时便只有敌人。
只是她还是定了一条规矩:不追逃敌。
敌人要来打,她奉陪,敌人要逃,她放行,敌人被俘了,她好吃好喝的养着,敌方想来赎人,对不起,要谈条件请派你们的老大来。
但是一月后她还是遇到了一件糟心的事情:原本消声灭迹得就像死了一样的裴竹居然又有了动静。
这动静就是,裴竹又给她捎来了一封信,并且还是用的信鸽——宋天非常疑惑那信鸽怎么会知道刚好飞到她的身边。
白南之知道后很是震惊,立马急着将她浑身嗅了个遍,然后一脸嫌恶地用了些不知道叫什么名的药草配了些颜色诡异的汤水,并亲手蘸着那些汤水将她浑身擦了个遍,里里外外都不放过。
至于那封信——宋天天完全不想提那封恶心的信——上面什么都没有写,只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宋天天被擦得干干净净躺在床上,不由得又有些愤慨,“装可爱也不嫌恶心。”
“他只是想说他要出手了。”白南之道,“而且把握十足。”
宋天天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了解。”
“奇怪的是,目前为止他都没有过其他的动静,那么又何必特地用一封信来打草惊蛇?”白南之皱起眉头开始了认真严肃地思考。
宋天天勾住他的脖子,“你现在这样干想,哪能想出个所以然。”而后将他也勾到了床上。
第二日她又接到一封信。原本还是迷迷糊糊间,一看到那信,她便立马笑醒了。
这封信严格来说,是叛军高层与她的第一次联络。
那位不知名的叛军高层在信中强调了想要赎回战俘的意图,宣扬了自己反抗朝廷只因为国为民的决心,并言辞恳切地希望宋天天能早日弃暗投明,抛却粗俗落后的封建主义权利,为民主主义作出奉献。
笑醒她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后面一段。
在这封信的后半段,那位不知名的叛军高层异常愤怒地控诉了某位民主斗士在京城遭遇到的不公待遇:那个悲催地家伙被人灌了迷药后直接丢到京城外的一处泥潭子里,直到三日后他才饿得挣脱了迷药的药力,一路又饥寒交迫地带着浑身泥浆走了几个时辰才找到了同伴所在的地方,据说当时他都臭得恨不得被人直接当做尸体。
信件的最末,是几排触目惊心的大字: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
“哎哟!哈哈哈哈哈!”宋天天笑得简直直不起腰:后面那几排大字的字迹和前面整封信都不一样,而且那字迹她还熟悉得很。
白南之在她身旁翻了个白眼,“你何必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不多余,真的一点都不多余。”宋天天抬起一只手示意了半晌,而后才终于缓过气来,“他活着会比死了有用,至于其他那些不过是小惩大诫,谁让他惹得我那么不爽来着……只是没想到……啊哈哈哈哈!”她又直不起腰了。
白南之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只是拍着她的后背怕她笑岔了气。
活活笑了半个时辰之后,宋天天终于一脸淡定地出了偏帐,回到主帐中与那些将领们一起开了个会。
散会后她会回到马车,抱着白南之的手臂,继续跟着队伍行进,如果遇到战斗再出车上马。
而后有一日,宋天天回到马车时,白南之并不在。
她恍惚了好一会,才想起现在已经是在两广道的附近。
白南之脱离了军队,径直走进城。
一路上他总能吸引到一些异样的眼神,因为他面容姣好,也因为他衣着光鲜,与四周格格不入。
直到他拐入了一家茶楼——这家茶楼与众不同,身坐其中的不是饮茶客,而是一群浑身膘肉持刀握棒的凶悍之人。
这群人一见他便满脸敌意地站起了身,多看了一会之后个个面露异色。
尤其是坐在中央那桌的一人。比起满屋彪汉,这人显得瘦弱白皙许多,眉眼极清俊,只是鬓角一些白发暴露了他的年龄。这是唯一一个没有站起的人,打从白南之进门开始,他便一直呆愣愣地看着。
白南之看着那人,神色微动,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双手在袖里不禁紧握成拳,而后一步一步踏入屋内。
有人忍不住提刀拦住了他,喝道,“你是什么人?不好意思,现在这店里不做生意。”
白南之看了对方一眼,还未说话,屋中那清俊之人便站起身大喊道,“你做什么!快把刀收回去!”
提刀人诧异地看向那人,而那人已经走上前来,看着白南之,“你……告诉我,你是谁?”他显得有些激动,声调都变了。
“我姓白。”白南之看着他道。
听到这区区三个字,那人已经激动地得不能自已。
“我名唤南之。”白南之继续道。
“南之……白南之……”那人呢喃了两句,而后突然将白南之揽在了怀里,“对,就是你!南之,我的儿!”
白南之手臂一紧,不禁就握上了袖中那把匕首,直到片刻后,他才终于习惯了这拥抱,缓缓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