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王妃 ...
-
黄昏若霞，天边一抹流云似锦缎般流泻千里，好一副如史书般的画卷。有余晖从自朱红色的窗格上薄如蝉翼般地帛纱上投过来，散落了一地的金沙，细细碎碎地铺撒在青石板上。
心思却是走远了，手上力道松了些。铜镜里的美人，虽是面容姣好但眉心却附上一抹焦虑之色，微蹙秀眉的样子莫名让人想起西施当年捂胸时的娇俏模样。
她忽然出声道：“文君，在想些什么？”
我似是刚回过神来，回视那铜镜里关切的眼神，道：“娘娘，奴婢只是在想，等下王爷就回来了，奴婢把你打扮得娇丽一些，这样王爷以后就会多多留在您的云亦轩了。”
她眼里的光芒仿佛和着夕阳一般，慢慢寂落了下去。铜镜有些模糊，却也让我瞧见了她美眸里漫无边际地萧条与落寞。
她——陈媛媛。乃当朝宪德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燕四王，唯一名正言顺的正妃，却从不受燕四王的待见。媛媛与我交好，虽名为主仆却实为姐妹。她曾经私底下悄悄告知于我，除却他们成婚的那一晚他留宿在新房外，自此她嫁进来燕王府三年来他都不再踏进她闺房一步。
她至现今还是女儿一个，只因新婚那晚燕王喝的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就睡着了，嘴里还模糊的呼喊一个名字，远远的听不真切。而她却在大红色的擢金丝囍凤凰的巾子下，泪水涟涟。
她不是不美的。陈媛媛，初听这个名字的时候无法不让人联想起那个一代佳人陈圆圆。她有着彼圆圆的所有优点，美艳而才艺双绝。可遭遇却和彼圆圆相差甚远，她得不到燕王的爱，只能独守空闺。
我这才意识到什么，可悔之晚矣。才欲开口说话，却听她细弱的声音道：“饶是打扮得貌比嫦娥，艳过天仙，王爷也不会多看我一眼。”话甫出口，她的泪水就如断珠一般流了下来。
我心下不忍，却不好劝她，恐她一时又想不开复又大病一场。
递了一块素锦帕子给她，我柔声道：“凡事切忌太过钻角尖，即便娘娘你不受王爷宠爱，可这么多年王爷也未纳过其他内宠，这偌大的燕王府终究您燕王正妃才是当家主母。”
我细心劝慰，说了良久她才止住了泪水，诺诺：“不管如何，他身边唯一的女子只有我一人，也许只要我真心以待，他迟早有一天会瞧见我的。”
我为她抹去泪痕，又细细的施了粉掩盖哭肿的眼眸，这才道：“娘娘这样想才是，莫伤了身子。”
正说着，门却轻轻掩开了，凤儿进来行了个礼道：“娘娘，王爷回来了，邀您到前厅用晚饭呢。”
不止是我，饶是她再矜持有听了此话也不禁欣喜，忙道：“你回了王爷说我换件衣裳就过来。”凤儿依言退下了。她喜难自胜，脸上焦急而又有期许之色。
我轻轻掰开她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道：“您是正妃不是侍妾，怎的夫君见你一面如此激动呢？”这本是不敬的话，可却是从我口中说出便成了关切。
她轻呼出一口香气，道：“我与他好久不曾见面了，每一日他出府我还未清醒；他回府我已经睡下，他主动要见我更是难得，我怎会不欢喜。”
谈话间的空挡我已经为她梳好发髻，不宜过于张扬让王爷觉得她刻意打扮，但也不能用寻常发髻，好不容易见一面王爷，自然应该慎重。故而梳了个灵蛇髻，相传是魏文帝第一任皇后甄宓所创，每日后梳妆，则盘结一髻形于后前，故后髻每日不同，号为灵蛇髻。
取玳瑁制成的草头虫为她别在发鬓间，又选一支素银飞天凤凰的碧玉簪子插上，耳环用的是陪嫁过来的大红色流苏箠瑛坠子，踱步间会有铃铛般轻碰的细小响声。衣服是浅紫色的暗纹锦绣罗蝶裙。怕着太素王爷不上眼，又加了件明黄色的纹花坎肩搭上。
打扮既端庄又颇有几分家常的意味，装饰虽然不多却刚好将她自然成天的美艳表露出来。
越往前厅走，她越不安，小手紧抓着我，用力之大让我不觉轻蹙峨眉。
途径后花园，园里的红芙蓉开的甚好，美艳不可方物。我瞧了她一眼，神色甚是颓靡丝毫不见往日神光。便扯下一朵最大的芙蓉别在她耳鬓间，顿时消靡之色全无徒增几分美艳。
她向我一笑，于是两人并排朝前厅走去。
还未到，就听见里面一道沉稳而磁性的声音响起：“要你们去请娘娘过来，怎的还没到，莫不是你们偷懒没去请罢！”伴随着摔茶杯的声音，她一听几乎要垂下泪来。
他虽然不宠爱她，但人前永远当她是他的妻子，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她三步并作两步进去，笑道：“王爷切莫要怪，是妾身打扮误了时辰，要骂也该是妾身才是。”笑吟吟的见了个礼，坐在他旁边。我进来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燕王是当今天朝皇帝的第四子，颇受宠爱。得皇帝亲自赐名——元衍。八岁封王侯，十二岁去封地，因帝思念不已，着三年前调回京都赐府邸，自此便留在京都。按照祖制，除却太子以外其他皇子年满十岁就必须离开京都去封地，可燕王因着母妃是皇帝最受宠爱的妃子的缘故自小颇得皇帝赏识，二十二岁时其母妃仙去十年整，帝哀伤不已，故将之遣回京都，以廖解思念之苦。
今日燕王风尘仆仆，似是从远方回来，一脸疲惫之色无处可遁。一声暗紫色的濡雕花深纹络袍子倒在无形之中和王妃的交相呼应。见到我们进来，紧紧蹙起的眉宇才稍有松却，道：“多日不见，媛媛神采更胜从前。”
多日的相思及哀怨自他“媛媛”二字出口便遽然消失无踪，王妃含着娇羞地笑，细声道：“王爷笑话了，媛媛陋质而已。”
燕王的手轻轻划过那朵红芙蓉，接过一滴细小地珠水。我这才记起，今日下午方下了一场大雨。
他道：“这花生的好，人也漂亮。媛媛何来陋质之说，饶是我王府的总管文君……”他深邃而黝黑地眸子扫过我，“……也堪得上美人一个，只是从不施粉黛倒是有些病里来风流之态。若是要找个人来形容一番……”他犹自想了想，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饶是了隔了一丈远，也能清晰的瞧见那黑眸深处地玩味。我故作不觉，只是恭敬的道：“王爷廖赞了，奴婢不过俗人一个，怎能与王妃相堪比。”言毕，我施施然退出前厅。
不过走了数步，还依稀听得媛媛笑着道：“王爷，今日在校场可累，妾身为您捏捏可好？”
元衍顿了顿，声音似是从很远传过来，隔了许多层。“不必，吃饭罢。”
忽然沉默了些许，才听得媛媛的声音复又响起。
她轻轻“恩”了一声，依旧是在我面前那般弱弱地，还要细小几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王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