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少年一锅端》晓**纱

1、两世01

　　“如果还有明天
　　你想怎样装扮你的脸
　　如果没有明天
　　要怎么说再见……”
　　似哭似嚎如狼如鬼的歌声从街角的破旧KTV中传出来。
　　这是2010年6月12日的中国北方，H城，时值中午十二点三十八分。估计附近居民楼的老人孩子还在睡午觉，这惨绝人寰地歌声就这样不知羞耻响了起来。
　　KTV的老板是个看起来还是大学生的斯文男孩，名叫郑海。郑海此刻正如坐针毡地坐在自己的KTV包房里，到底忍不住伸手拉了拉正唱的无比投入的那位哥们儿，“老大！别唱了行不？我有先天性心脏病……”
　　李成功又死嚎了几嗓子，到底嗓子干了。刚才看到桌子底下有罐可乐，以为是自己碰掉的，就顺手捡了起来。此刻听了郑海的话，他启开可乐仰头灌下，一边不忘损人：“你有心脏病？你他妈的有心脏病还敢看人兽？你要是真的什么时候挂了，我看精尽人亡的可能性也比心脏病发的可能性大。”
　　郑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得腼腆。“这方面可不敢跟老大比。”
　　李成功得意地一笑，竟真把这话当恭维收了。
　　——等一下！暂且让画面定格在李成功那张可以算作英俊的臭屁脸上，我们且去回顾一下，这位李成功同学的生平。
　　李成功，男，1992年8月5日出生于靠山屯。
　　靠山屯是北国完达山脚下的一个常年亏损的农场下所属的小屯子。在改革开放后计划生育严格执行的大背景下，李成功的父母顶风作案持续生育，在四个姐姐先后问世十几年之后，李成功才呱呱坠地。李家前四个女娃的名字依次是：招娣、引娣、盼娣、来娣。招过了，引过了，盼过了，这次终于来了，于是——成功！那时北国的夏季迟迟不来，山中呼啸的冷风依旧凛冽。若说有什么不太寻常的事情，倒是有一件，隔壁老唐家的母猪下了九个崽儿，一落地就全死了。那边儿猪崽儿死了，这边儿李成功生了。屁股上挨了他爹的老巴掌，一声响亮的哭叫，前村的鸡窝塌了。
　　李父名叫李富贵，算是这个屯里的第一富户，盖了全屯唯一的一栋二层小楼。现在这小楼里里外外都挤着乡亲父老，等着看李家的第五个娃究竟是男是女。李富贵老来得子，激动地嚎了一嗓子：“带把儿的！是个带把儿的啊！”整个儿靠山屯都沸腾了，估计这下子能有好几天的酒席可吃了！
　　李家的那点财产在真正的富豪眼里不算什么，却是屯里的真正富户。随着国家政策的大力扶植，农村经济发展势头越来越好。在家里，作为肩负李家传宗接代重任的唯一一个带把儿的，李成功从来都是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玩最好的。样貌不错的李成功是全家的至宝。四个姐姐捧着这颗小草爱惜着，生怕太过用力就给掐断了。要是外面被人欺负了？四个姐姐就去把欺负人的挠个满脸花。
　　总结的说，李成功算是土财主之家，家中母性气息浓厚，为李成功自以为是且狗仗人势的性格形成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于是，李成功被惯大了。镇里的小学，市里的重点高中，然后，李成功上大学了。
　　上大学的李成功迅速与外表斯文实为败类的郑海成为好友，所谓狼狈为奸，大抵便是如此。郑海低调的龌龊彷如天雷，迅速勾动了李成功内心渴望猥琐的地火。
　　“生育，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重要课题！种马，就是我们老李家给我的使命。而这一使命的具体实施，就要从今天开始了。”李成功将他和郑海的龌龊计划提升到了人生使命的高度。
　　郑海欣然点头，“老大放心，你给我的冰都注在可乐里了，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就像没动过一样。保证董姗姗那小丫头喝了之后就投怀送抱！”
　　“顶多晕晕乎乎，顺势就范。”李成功笑眯眯强调，一时间满脑子都是YY小说里才有的销魂画面。他美了一会儿，有点不放心地问：“你下的分量足吗？”
　　郑海推了推眼镜，龌龊地眨了眨他的小眼睛。“放心，一点没撒地都注到里面去了。”
　　李成功“扑腾”一下站了起来，“你不是全注到一罐可乐里了吧？那足够下十罐了！你美年达下点、芬达下点、可乐下点、红茶下点……”李成功一阵头晕，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知道她肯定喝可乐？再说你就给人家拿一罐可乐，人家能不疑心吗？而且……”李成功深吸一口气，“那么大的药量喝下去，你让我奸尸啊！”
　　郑海有些羞愧，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老大和小弟的造诣果真不是一个层次的。郑海眼看李成功被他气得摇摇晃晃的，赶忙站起来扶住后者，“老大，喝了那罐可乐真能死人吗？”
　　李成功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胸腔里的心脏似乎也蹦着高地往外窜。他张了张嘴，却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郑海意识到这非同他们平时的小打小闹，可能是件人命关天的事，慌忙一头扎到桌子底下去了。他摸索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忍不住喃喃自语：“怪了，就怕和别的弄混，明明藏在桌子下面的啊！怎么就找不着了呢？”
　　李成功这一听，跟挨了一棒槌似的，痴痴地指着桌子上的空罐子，颤声说：“别找了，在……在那呢……”然后白眼一翻，栽过去了。

　　六月，是个残忍的季节。
　　烈阳未曾刺痛人的眼，乌克尔大草原上的生命却已涂炭。
　　一个月前，白色的小花刚从绿油油的草丛中探出头来，接着便被铺天盖地的血腥掩埋。经年累月浸染到土壤中的红，让乌克尔大草原的青草也有了血的颜色。更别论那隐匿在草丛和乱石中的残肢断臂——那是无论怎么细心地打扫过战场后，依旧难免会有所遗漏的。
　　“归来……归来……”好似老妇人哭泣般哀婉的呢喃。
　　盘旋在天空的酒红色大鸟忽然卷着狂风俯冲而下，迅速叼起一段人的残肢，振翅击空而去。它的名字，叫“归”，因那好似人类母亲的哀婉哭泣的啼声得来的名字。一只、两只、三只……成群结队的归从乌克尔草原的上空掠过，远远看去好似天空飘浮着一朵酒红色的云，近看则是遮天蔽日的仿佛随时会泼落的血色。每当战争过后，尸横遍野的时候，这种叫“归”的巨大鸟类总会盘旋着出现在战场的上空，成为乌克尔大草原的清洁工。
　　归腹，亦是人的一种去处，或者说，坟墓。
　　“归来……归来……”
　　归来吧，亲爱的少年。回到家乡，回到母亲的怀抱。壮士百战也不应死，何况这些天真的少年……
　　成群的归在空中盘旋着，突然间，一只体型格外巨大的归啼叫一声冲出了归群，向菏泽岛的方向急速飞去。

　　菏泽岛，折府。
　　一只巨大的归鸟盘旋在折府上空，折府院内已经乱作一团。下人的惊叫声，孩童的哭泣声。
　　“归啊……那是归啊……”
　　即便传闻中的归，是以死人为食的鸟，依旧吓破了活人的胆。偌大的一个折府院子，霎时间空空荡荡。所有的人都避到屋子里去了，唯有一个三岁的女童依旧蹲在院子里玩土。
　　她是厨房吴嫂的女儿，吴嫂出门了。这归鸟来时，被托付了照看孩子的人也只顾自己逃命去了。
　　“丫丫，过来，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将房门开了一条缝隙，小声地唤着小女孩。小女孩抬起甜美的小脸笑笑，依旧低下头继续玩着，浑然不知天空上正盘旋着的危险。
　　“丫丫！丫丫！快过来，姐姐这有糖吃！”小丫鬟快哭出来了，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出去。
　　不知来自何方的巨大归鸟依旧在折府上方盘旋着，“归来……归来……”哀婉的啼叫声却听的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个白衫少年无声走来，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在那消瘦的面颊上挽起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有人认出他来。“那不是住在后院的折子纪吗？”
　　折府所谓的三公子，一半下人都未曾见过的折子纪，步履悠然地向女童走去。
　　“丫丫，姐姐在叫你，哥哥抱你过去好吗？”折子纪抱起女童，送到了小丫鬟的手里。房门尚未关合，那盘旋在空的归忽然划着一道红影向折子纪扎了下来！
　　有的人捂住了嘴，有的人闭上了眼。仿佛开膛破肚血肉横飞的一幕已然在他们的眼前发生了一般。
　　而那只猛然扎下的归却已收拢了自己锋利的爪尖，稳稳地停在了折子纪的肩膀上。
　　这只归足有五尺高，看起来巨大且沉重的身体落在略显单薄折子纪身上，构成了一副构图极为不和谐的画面。
　　折子纪微微错愕，眼中便焕发出异样的神彩。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归漆黑的利爪，笑问：“竟是你？”
　　归好似听懂了折子纪的问话，竟轻啼了几声，它俯下头，用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珠静静地看着折子纪。

　　从那天起，折府的后院里便多了一位住在笼子里的客人。据知情者说，那个笼子根本没有锁，不过是折子纪怕吓到人，虚应的景儿罢了。
　　折子纪原本便少人进出的院落更加寂寥了。
　　折府的三公子折子纪本来就是个奇怪的存在。他名义上是折家老爷的养子，过得是和折家两位正牌公子一样的富贵生活，但却又如同被幽禁一般地隔绝在折府后院。别看他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据说他十岁那年便已能赤手空拳地宰杀掉一头百年海鲨。折家老爷对他的态度与其说是不闻不问，不如说是敬而远之。据说他但有所求，折家老爷无不应允。
　　那些终究都是“据说”，折子纪在折府生活了将近十八年，见过他的下人却不多。但有一件事儿却是确实的。这一年的六月，折子纪的身边多了一头人人闻之丧胆的恶鸟，归。

作者有话说

　　改了李成功的生日而已